劉念劬人文音樂理念與即興作曲的當代沿革

[摘要]劉念劬先生是我國著名作曲家，創作了眾多膾炙人口的音樂旋律，他在多年的作曲與鋼琴演奏教學實踐中，傳承著經典哲學與本位思想，取現代音樂之所長，融匯了中西方的音樂語匯，創作了大量極具人文氣息的音樂作品，尤其在鋼琴即興演奏領域開拓著前行的道路，其上下求索、孜孜不倦的學術風范引領著中國音樂語言形式的多元化發展。

[關鍵詞]劉念劬；人文音樂；作曲技法；即興創作；《黑貓警長》

[中圖分類號]J6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8）06-0001-03

劉念劬，國家一級作曲家，鋼琴演奏家，國際著名創意即興鋼琴演奏大師，第54屆英國劍橋世界文化名人，美國、澳大利亞及太平洋地區文化名人。上海圖書館中國文化名人手稿館、香港中央圖書館認定為收藏全部手稿的杰出音樂家。

跟筆者一樣，很多人看到劉念劬這個名字都是陌生的，但是提到他創作的音樂旋律，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詳：20世紀80年代的美術影片《黑貓警長》主題曲；90年代電視劇《封神榜》主題曲《神的傳說》、插曲及全劇音樂；第一版眼保健操音樂及青少年廣播體操音樂；第五屆全運會開幕式歌舞《百花迎春》等等，他所描繪的眾多音樂形象，陪伴了千百萬人的純真歲月。

一、成長經歷與傳統文化熏陶

劉念劬出生在上海，祖籍江西廬陵，成長于文化世家。其父劉靜窗是一位頗具孟子風骨的學人，畢業于西南聯大經濟系，博覽中西學問，溝通科哲，對于時代的困境和思考，表現出的極高的修養和敏銳的識見。他中學時期即關心國事，“一二·九”抗日救亡運動擔當北大游行隊伍旗手。每當劉念劬談起蒙學，常會慶幸自己有一個好爸爸，他尊重和保護孩子們的志趣，否則在20世紀50年代的在一個毫無音樂傳統的家庭中，怎么可能會有學習音樂的機會呢？劉家一門四子，無論長幼他們始終牢記不忘父親去世前的遺言：挺起脊梁骨，做一個對人類有益的人。一代學人身上的浩然之氣激勵著后輩奮發向上。

年幼的劉念劬在父親的啟蒙和引領下，步入音樂之路不斷進取，于1957年考入上海音樂學院附中鋼琴專業，三年后轉理論作曲專業兼學鋼琴，先后師承：鋼琴教授全如瓏、鄭曙星、王建中，作曲教授陸欽信、顧淡如，隨馬革順教授學習合唱指揮；1964年直升上海音樂學院本科作曲系。先后師承：劉福安、施詠康、陳銘志、桑桐、丁善德等，由黃曉同親授總譜讀法及樂隊指揮法。

1971年后，先后擔任上海歌劇院駐團作曲指揮，上海市文化局常務副局長，第五屆中國文聯委員，中國音樂家協會常任理事，社會音樂委員會副主委，上海音樂家協會副主席等。1979年至1990年曾任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導師，是20世紀80年代上海優秀中青年作曲家群的領軍人物，國際樂評推崇的現代中國交響音樂的創新巨匠。

二、人文音樂創作理念的多重思考

音樂到底要傳達怎樣的思想，是每一位作曲家都在叩問靈魂的問題，站在傳統音樂繼承與展望未來音樂向何處的歷史拐點上，劉念劬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回答著對哲學的思辨、對傳統人文的抑揚、對時代倫理的評述以及自身感悟的真實寫照。

自1962年在上海音樂學院附中發表處女作《甜夢》以來，在多年的創作生涯中，其積累的原創作品近500部，代表作：舞劇《鳳鳴岐山》《金舞銀飾》（與奚其明等聯合創作）及《大禹的傳說》，歌劇《多布杰》《血與火——陳毅市長》，交響詩《啊，祖國》，1982《上海之春》開幕曲《浦江之春》，著名藝術歌曲《我愛祖國風光好》《金梭銀梭》《游子吟》《登鸛雀樓》《海上的歌唱》，交響狂想曲《帕米爾風情》，大提琴協奏曲《漫步——我走進莊嚴的一大會址》，二胡協奏曲《夜深沉》，鋼琴協奏曲《天音》，敘事曲《布達拉情圣》，大型民族樂隊套曲《四季狂想錄》——江東風情、寨南風情、川西風情、塞北風情，大型清唱劇《生命宇宙的春天》，第一交響曲《天倫》（為史詩性聲樂套曲與大型管弦樂隊而作），第二交響曲《永恒》（1.密西西比怨曲2.夏威夷的大島火炬夜3.印第安圖騰），室內樂套曲《百年上?！罚?.序曲2.外灘的回憶3.柔板 我有一段情4.詼諧曲 采檳榔及敘事曲 漁光之戀）。作為劉念劬的老師，時任上海音樂學院院長的桑桐教授曾給予他很高的評價，還打趣說：“劉念劬是廚房里會煮所有菜色的大廚?！庇么藖硇稳菟麑χT多藝術形式的嘗試。

舞劇《鳳鳴岐山》組曲是他的成名作。作為舞劇音樂，作曲家成功塑造了劇中人紂王與妲己、武王與明玉等鮮明的音樂形象，他以古琴曲、古民謠為參照，以想象風格的創作去模擬那個時代的風貌，大膽實踐了現代音樂技法與仿古音樂的交融。《生命宇宙的春天》是一部飽含哲理的大型清唱劇，作曲家以三十年的思考冥想得來的人生體驗，用生命之鐘喚醒大地冬眠，用春天之歌頌揚大地新顏，用四季變化的哲理唱出了大地母親的曠世詠嘆，最后揭示了人類用生命去驗證真理的艱難之路，從而迎接未來的春天。二胡協奏曲《夜深沉》是1990年為二胡名家閔惠芬量身定制的，其中第二樂章本是梅蘭芳在《霸王別姬》中演繹的著名京劇唱段。作曲家以這一柔情凄美的京劇音樂元素為主題，以全新的角度與層面，突破了以往的個人風格，給音樂以全新的闡釋。當時，他與重病的閔君在病榻前“勾指之約”，用意在于鼓勵她的生命意志，該樂章由南梆子、劍器舞及午夜吟三個樂段組成，彰顯了其對楚漢相爭故事的思考，引出了對戰爭原罪的新解讀，尋覓戰爭與愛情及戰爭與和平的含義，使作品在成熟的思維與音樂技法的展示中，增添了對人類哲理的求索。

《天倫》這部作品是近年的新作，分為六個樂章，每個樂章都有清晰的標題和明確的表達，其特別之處在于各個樂章的文字唱詞都用了古詩詞的內在形式，第一樂章的歌詞是作曲家直抒心聲（劉念劬詞）：“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年有春夏秋冬，世有生老病死，變幻瞬息間。/天倫有常，人生無常；天道不變，宿世有變；/日新月異，星移斗轉；對酒當歌，轉眼百年。/勸君莫忘父母養育恩，恩澤無邊；/勸君莫忘天下手足情，情意相連；/勸君莫忘夫妻結同心，心意綿綿；/勸君莫忘家鄉父老夢，夢縈魂牽。/啊！是尊長，慈祥老神仙；/是兒孫，百善孝為先；/是鄉鄰，尊老又敬賢；/是陌路，相助結人緣。/四海之內皆兄弟，一笑泯恩仇，同根生，續前緣；/五洲同唱歡樂頌，共享天倫樂，同歌唱，破長天！”

可見《天倫》所傳達的人文理念是對傳統的堅守，尤其是對孔孟儒家道德的捍衛，其中管弦樂與民族音樂元素的布局水乳交融、相得益彰，樂隊的音響更多的是歌劇式的爵士與流行，同時也有序列音樂的宣敘和感嘆，可謂是時代的交響。情到深處自然濃，《天倫》流淌出的是對故園的依戀、潤物無聲的博愛、深沉的追思、洋溢的情懷。它之所以能夠撥動心弦是因為它如同貝多芬的《歡樂頌》一樣，傳達著人們所向往的精神追求。

三、作曲技法的當代解讀

1990年底劉念劬先生赴港，曾任香港藝術專業學會會長，香港鋼琴音樂協會顧問，香港作曲家協會會員及世界版權協會，美國作曲家協會當然會員，香港音樂事務統籌處特邀大師講座教授，并被授予政府金牌。2006年出任西雅圖歌舞團名譽藝術總監、總顧問及華盛頓薩馬米什公共教育機構講座教授等職。2014年9月劉念劬向上海圖書館捐贈了所有樂譜手稿、演出海報、印章、相冊等在內的文獻和資料。其中包括《大型神話舞?。壶P鳴岐山》《大型七場歌?。憾嗖冀堋贰峨娨曔B續?。悍馍癜裎璧敢魳贰贰睹佬g片：黑貓警長主題曲》等170余部主要作品的樂譜手稿。2016年11月應邀出任上海大學音樂學院特聘教授，創建劉念劬教授創意作曲及即興鋼琴藝術工作室，同時應邀出任中國唱片（上海）有限公司首位音樂顧問，創建劉念劬音樂工作室。2017年9月出任亞洲音樂節首席顧問兼執行機構藝術總監。

2018年4月劉念劬教授在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講座《創意作曲及作曲技法的當代沿革》提到作曲技法的當代沿革、繼承、發展和異化。現代音樂發展至今已經歷百年有余的歷史，勛伯格當初說“用十二音創作，除了可被理解，別無其他目的”。（摘自《風格與思想》）這也是指尋求理解。但對作曲家而言，即便是用十二音體系創作音樂，也應該是有目的的。他直言不主張純粹的十二音，但會做色彩插部的運用。目的顯而易見，是用新的音色組合及追求，去破疲勞的審美聽覺。這同德彪西當年的音樂現象所產生一樣……我們要站在一個歷史階段的高度去看問題。劉念劬教授在講學中，經常會半開玩笑地提及他的作品亦如他本人，是反對自虐虐人的非人文音樂。音樂是心靈窗口的面紗！ 用耳朵及身心去傾聽認同、陶冶創造，從而揭開這道神秘的面紗，去享受每個人不一樣的感知， 這是美妙世界的夢幻之旅，俱涵了天籟之聲！ 所以他會圍繞這樣的主題去創作《天倫》《天音》《天地縱橫與旋轉》和《永恒》這樣的作品。這是藝術生命的動力在永久地追尋。他在上海大學創建劉念劬音樂工作室，開辟人文音樂方向學科，也出于表達這樣一種聲音。

又如斯特拉文斯基說，貝多芬所傳達的并不是他的“感情”，而是他的樂思。是的，因為感情只是一種直觀的觸覺，有激情的人不一定都成為作曲家，要上升到音樂語言的表述，樂思才是藝術，才成為原創的動力和起點。無調性也好，軸心體系也罷，十二音乃至序列音樂無處不在，然而歸納起來這些都是作曲的技法，顯然是用來為樂思服務的，它并非孤立存在，也并非作曲的終極目的。混淆了受眾，喧賓奪主，人云亦云，最后不知所云，無異于東施效顰、邯鄲學步！用國際化的語言與國際接軌，這無可厚非，但是問題來了，也許我們要思考的是接軌技術本身，而不是美學與人文表現的盲從。作曲技法的初衷與歸宿在哪里？這些問題都值得我們去深思。想必技法與音樂元素的革新和使用也應遵循“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這樣返璞歸真又多元的審美格局。

四、鋼琴即興創作及演奏的拓荒者

除作品公演外，劉念劬教授舉辦的即興音樂創作與個人演奏音樂會也是數量相當之多：1993年—2015年在香港舉辦劉念劬師生系列鋼琴演奏會及星期音樂會；1998年—2000年香港《天音》演奏會（劉念劬獨奏，香港中樂團協奏）、臺北《天音》中正紀念堂首演（劉念劬演奏，瞿春泉/國立樂團協奏）、香港沙田大會堂駐場藝術家《劉念劬/蔡璐國際音樂沙龍》鋼琴演奏會十二場、劉念劬和蔡璐雙鋼琴音樂會；2004年香港理工大學蔣震劇院“一國兩制國際研討會”開幕式領銜鋼琴樂隊演奏會，同年領銜女子《仙樂飄飄》鋼琴樂隊深圳首演；2007年—2016年美國薩馬米什公共教育機構講座演奏會、西雅圖音樂會等上百場。

在多場鋼琴即興創作與演奏的舞臺上，女作曲家蔡璐作為劉老的藝術搭檔和生活伴侶也頻頻登臺，像我們所熟悉的《黑貓警長》等影視歌曲和藝術歌曲，都是夫婦兩個人共同創作完成的。他們把為人熟知的音樂旋律，在歷經生活的沉淀后，創作成包括雙鋼琴在內的多種音樂表現形式，積累了寶貴的成功經驗。如今自詡老頑童的他毅然精神矍鑠地活躍在鋼琴音樂演奏的一線舞臺，對祖國音樂事業的無私奉獻和哺育后來人的崇高使命感，使他不斷地追求藝術真諦，鋪墊著民族音樂語言傳播的高度與廣度。2016年他回到上海，開始頻繁地演奏、創作和講學，他在上海大學、華東師范大學、上海油畫雕塑院、東方藝術劇院、井岡山大學、贛南師范大學、上海音樂學院舉辦了超過二十場的演奏與講座。2018年5月7日上海大學音樂學院劉念劬教授創意作曲及即興鋼琴藝術工作室的揭牌，更預示了他拓展的學科方向將向專業化和社會化的縱深發展。

在五十余年的音樂創作與活動中，劉念劬教授秉承著嚴謹的哲思和創作的無窮動能，清晰地梳理出了創意作曲及鋼琴即興演奏藝術這一具有理論高度的學科領域。他由自身所長勤勉實踐，用跨越學科的新視角創新音樂的表現形式，融合創作思維與演奏技術，開拓出了鋼琴即興創作及演奏之路。相信在若干年后，我們所嘆為觀止的不再是國外的演奏家用一個音樂主題即興駕馭不同音樂風格的舞臺表現，而是我們自己民族的音樂元素，跨越千年也能經即興演奏的路徑重新綻放耀眼的光彩。

劉教授喜歡愛爾蘭詩人葉芝墓志銘上的詩——“冷眼一瞥，生與死。騎者，且前行?！彼f，明天的家永遠在前方。他記著一位英國哲學家的話，“不斷安排明天的人是最幸福的”。所以自詡老頑童的他聲稱，不言老，不言退，繼續在追求藝術巔峰之路上快樂前行，他的藝術生命是靈動的，包容的，不拘一格的，擁有活力和個人魅力。作為一個擁有超過二十五年舞臺表演經驗的鋼琴演奏家，采用不按樂譜完全當場自由發揮的演奏形式，其即興演奏的藝術特色獨樹一幟，奠定了他在全世界跨界作曲家與鋼琴家音樂大師的特殊地位，他以涵蓋古今中外的音樂元素、技法及不拘一格的多元創意，從事作曲、演奏和藝術教育，彰顯了其深厚而博學的藝術功力。在劉念劬先生的身上，我們所感知到的是一種獨立思考的藝術家風范，更重要的是，他將優秀的傳統文化化為生活實踐的準則，成為影響后代的藝術瑰寶。

[參 考 文 獻]

[1]劉念劬.劉靜窗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

[2] 劉念劬.劉念劬音樂作品集[L].中國唱片上海公司出版，2015.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