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長恨歌》中文化場的建構對文化意識的影響

摘要：王安憶在小說《長恨歌》中以王琦瑤的一生經歷為主線，跨越新舊兩個時代的上海，寓時代變幻于個人的命運之中，同時建構了一個從屬于上海的、有著個人鮮明特色的獨特文化場。這一文化場折射出作者的審美空間選擇意識、意象經營意識、女性意識以及人物形象塑造意識，體現了作者的文化價值觀念和文化選擇。

關鍵詞：審美空間 意象 人物形象塑造 女性意識

在現實社會中，文化是以一種“場”的形態而存在的。“場”，在物理學中作為“物質相互作用范圍”的稱呼，“它是物質存在的一種基本形式，可按其相互作用的性質區分為各種類型”，比如電子場、電磁場等，因此，我們也可以將文化存在的這種特殊的“場”稱為“文化場”。只要在一個社會中形成了一種文化，就必然會在文化與產生這種文化的社會環境之間存在一個相互作用的范圍——“文化場”， 反之，只要在社會環境中存在著一種文化場，也就必然會有一種文化與之相對應，充當該文化場的“內核”。與文化相互統一的文化場具有著社會性。文化與文化場是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二者相互聯系，不可分割。①《長恨歌》以上海為故事發生背景，建構了一個有著王安憶情感投入的文化場。作者對上海文化精神的解讀使她自覺把目光放在弄堂、平安里等上海典型的場所上，塑造了王琦瑤、程先生、康明遜等人物形象，體現了作者心中的上海情結。

一、意象營造

人們常稱客觀現實的形象為“物象”，稱文學藝術作品中的形象為“意象”。“物象”經過藝術家的改造，藝術地反映到文藝作品中即是“意象”②，作者在第一章營造了五個意象：弄堂、流言、閨房、鴿子、王琦瑤。這五個意象縱橫鋪陳，每個意象都是獨立一個小節，作者洋洋灑灑用大量筆墨進行書寫，極力營造故事發生的氛圍。人物的出場是以復數形式“王琦瑤們”實現的，這一名字此時仍是一個泛稱，從這里可以看出，作者塑造的“王琦瑤”并不具有特殊性，人物與弄堂、鴿子、流言、閨閣一樣處于平等地位，都是復數的、沒有獨特性的，都是城市空間的構成要素。所以“王琦瑤”才會和弄堂、流言這些事物一樣作為文章一個部分的標題。

流言是陰沉的、鄙陋的、混淆視聽的，它隨著弄堂擴散開來，“然而，這城市里的真心，卻唯有到流言里去找的。無論這的外表有多華美，心卻是一顆鄙的心，那心是寄在流言里的，流言是寄在上海的弄堂里的。”流言同時又是浪漫的，有著無窮無盡的想象力和難以抑制的生命力。“流言”本身是一種沒有具體形體存在的東西，作者卻使它附著于具體的物質或者形態之上。對“流言”這一意象的營造為主人公王琦瑤的傳奇一生提供了想象的可能，增加了故事情節的神秘色彩和閱讀趣味，在一定程度上也拉開了讀者和小說之間的審美距離。

鴿子在城市上空飛翔，俯瞰著城市的一舉一動，鴿子視角代表了一定的上帝視角。作者通過鴿子的視角，傳達出了獨具特色的上海景觀。“大街上的景色為它們熟視無睹，它們銳利的眼光很能捕捉特別的非同尋常的事情，它們的眼光還能夠去偽存真，善于捕捉意義。”鴿子是白色的，群飛的鴿子是白色的紛亂、大片的呈現，是清冷而凄厲的景象，預示著死亡。鴿群“在密密匝匝的屋頂上盤旋，就好像在廢墟的瓦礫堆上盤旋，有點劫后余生的味道，最后的活物似的。”它們也確實是《長恨歌》中最后的活物，見證了弄堂里生命的枯榮。

二、女性人物形象的塑造及女性意識

在《長恨歌》中，以王琦瑤為代表的女性開始了意識覺醒。導演勸說王琦瑤退出“上海小姐”的競選， 跟她講競選“上海小姐”其實不過是達官貴人玩弄女性的手段。十六歲的王琦瑤不但沒有聽從導演的建議， 反而駁斥：“競選‘上海小姐’恰恰是女性解放的標志， 是給女性社會地位。”參選“上海小姐”， 是她女性意識的第一次覺醒。這時候的王琦瑤， 不再聽從于跟她意見相反的男性， 而是能進行自我決定。被國民黨軍政要員李主任看中， 自愿搬去“愛麗絲公寓”， 是王琦瑤女性意識第二次覺醒。這里， 作者塑造出一個能自主婚姻的王琦瑤。幾經曲折的王琦瑤， 最后回到“平安里”當一名注液護士。在平安里， 她愛上康明遜， 并懷上了他的孩子。她明知康明遜懦弱，與自己沒有結果，但還是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獨自撫養成人。這個決定， 體現了她自我意識的第三次覺醒。嚴家師母對她說：“女人， 還是為男人做得好。”王琦瑤卻堅持：“我偏要為自己做。” 王琦瑤的三次自我意識和女性意識覺醒，不僅推動了整個故事情節的發展，更對女性爭取自身權利具有很大的啟發意義和呼吁作用。

除了王琦瑤，作者還塑造了吳佩珍、蔣麗莉、嚴家師母、薇薇等女性形象。學生時代的同學吳佩珍甘心做她的陪襯，而王琦瑤有自己的打算和心思，在試鏡頭事件后，吳佩珍便淡出了她的生活。與蔣麗莉交往則有利可圖，二人本沒有情感共鳴，是活在夢想與現實生活中的不同類人，脆弱的友情也因與程先生的三角關系而終結。回到平安里的王琦瑤，曾與嚴家師母交好，而當嚴家師母發現自己的表弟康明遜無視她的“面子”理論，與王琦瑤私下里約會的時候，這段姐妹情也隨之告終。王琦瑤與女兒薇薇的關系最值得深思。二人與其說是母女，不如說更像是姐妹，少了親情應有的相互扶持。薇薇仇視母親的美貌，王琦瑤羨慕女兒的年輕。按理說，王琦瑤只有女兒一個親人，本該珍視，然而在金條和女兒的抉擇中，王琦瑤選擇物質財富。而薇薇也不斷向母親索要錢財滿足自己的欲望，并在小說結尾離開母親陪丈夫去了美國。王琦瑤與薇薇等女性之間的關系不僅表現了作為上海市民在商業經濟環境支配下的精明和重視物質，也深化了人物的悲劇命運。

結語

正如讓·伊芙·塔迪埃所言：“小說既是空間結構也是時間結構。說它是空間結構是因為在它展開的書頁中出現了在我們的目光下靜止不動的形式的組織和體系;說它是時間結構是因為不存在瞬間閱讀， 因為一生的經歷總是在時間中展開的。”④《長恨歌》的時間跨度很大，文中多重空間彼此獨立又相互聯系。同時作者又將王琦瑤置于時代更替的歷史流程中，書寫了一個小人物的史詩。《長恨歌》建構的四十到八十年代的上海文化場，反映了作者對上海的審視與思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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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張少康：《中國古代文學創作論》，北京大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53-54頁

[3]韓林德：《境生象處——華夏審美藝術與審美特征考察》，1996年版，第51頁

[4]讓·伊芙·塔迪埃著，桂裕芳、王森譯. 普魯斯特和小說 上海譯文出版社，1992. 2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