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傳統手工藝知識產權保護淺析

摘要：當前，傳統手工藝文化資源再利用問題越來越受到國際、國家與公眾關注，如何在發展過程中合理保護，尤其是保護文化資源自身利益，從法律層面解決相關權益等問題都成為了關注焦點，而隨著實際權益爭端中知識產權問題的增多，通過知識產權手段對傳統手工藝進行保護成為了一種必要途徑和亟待解決的問題。

關鍵詞：傳統手工藝;知識產權;必要性;法案;政策

2003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了《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旨在保護全球非物質文化遺產、保存人類文化多樣性，并在締約國之間開展國際合作及提供國際援助，2004年，中國成為該公約成員國之一。公約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所包含類別作出了五大項分類：“1.口頭傳統和表現形式，包括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媒介的語言;2.表演藝術;3.社會實踐、儀式、節慶活動;4.有關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5.傳統手工藝”。2011年我國出臺了關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第一部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該法在對于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調查、代表性項目名錄認定、非遺傳承與傳播等方面給出了對應的管理辦法及執行標準，并制定了相關的法律追責方案，在第三十七條中指出：“國家鼓勵和支持發揮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的特殊優勢，在有效保護的基礎上，合理利用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開發具有地方、民族特色和市場潛力的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

作為非遺五項之一的傳統手工藝，其創造價值、商業價值從未被忽視過，它不僅是傳統的文化資源，同時也是民族特有的生產資源。實際上，我國傳統手工藝產業的開發和與之相關的商業活動，遠早于《遺產法》頒布之前，甚至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我國手工藝產業曾兩次承擔國家出口換匯的經濟重任，也正是在這樣時代背景下進行的手工藝產品外貿，將大量代表我國民族文化、寄予大國工匠精神的手工藝品，在幾乎沒有私法保護的情況下放到了20世紀的國際市場，從而為之后三十年我國手工藝種種不利發展埋下伏筆。

一、知識產權保護必要性

縱觀國際與國內針對傳統手工藝的保護立法與政策，大多都是基于非遺保護所制定的一系列行政手段與執行措施，但對于傳統手工藝這一兼具文化與商業價值的特殊文化遺產，還缺乏像知識產權途徑的特別私法保護，國內學者張永在《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保護》中指出：“對民間文學藝術進行保護的直接目的是維護其來源群體的經濟利益和精神利益。”這一觀點對于傳統手工藝保護也是同樣成立的。經濟利益是指傳統手工藝參與商業行為、進行商業使用產生的收益或應得收益分配;精神利益是指傳統手工藝歸屬群體的民族身份及維護文化完整性的需求。但事實上，在近年來對我國傳統手工藝的傳承與保護實踐中，我們必須承認的是，在對這一份文化財產進行經濟開發與使用的同時，這其中應當屬于手工藝本身或其權利人、權利群體的利益卻并沒有得到合理的保護，而這一點在大多數國家都是如此，這一現象造成的后果則是：對傳統手工藝的使用行為與商業行為沒有法律規范，以至于產生對手工藝及其代表文化的濫用，反而對其完整性和文化性造成損害。

從另一方面來說，缺乏特別知識產權保護不僅對于手工藝及其文化本身在現在世界經濟與文化沖擊中發展不利，對手工藝產品的市場規范也是存在極大經濟影響。知識產權說到底是一種對權利人勞動成果享有財產權利的保護，是一種利益保護，而我國擁有種類繁多的傳統手工藝門類，被直接使用和間接使用的手工藝產品市場豐富，若缺乏知識產權保護，行業競爭帶來的惡性仿造、隨意挪用甚至商品假冒等等行為都會直接損害手工藝的應得利益者，長期后果則是產品同質化嚴重、行業缺乏活力與市場混亂，并且這讓代表國家與民族文化形象的產品在國際市場上也處于競爭劣勢，“發達國家出口受知識產權保護的文化產品，而發展中國家則出口處于公有領域的民間文藝。發達國家從其作品中享有商業利益，發展中國家的文化成果則依然任由別人進行商業利用”，這樣的事情在我國近代手工藝產業的發展歷程中確實是存在先例的，而這種對于民族傳統文化的損害意味著什么呢，學者鄭成思在《創新之“源”與“流”》中指出：“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就是在保護人類創作之源，民間文學作品與現代文化是源與流的關系。如果人們僅僅注重各種智力創作之流的保護，而忽視對它們源的關注，則對知識產權保護而言，不能不說是一個缺陷。因為任何智力成果的產生無不與他人勞動成果相關聯，保護人類創作之源就是保護人類創作之流”，保護民族文化的源頭，就是保護民族文化的未來，這在高度全球化的歷史背景下顯得尤為重要。

二、我國傳統手工藝知識產權保護現有法案及政策

1997年頒布的《傳統工藝美術保護條例》作為我國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針對傳統工藝美術保護的國家政策，從國家行政角度制定了相關保護辦法，但是該法規所針對的是“在國內外享有聲譽的手工藝品種和技藝”，這顯然對于我國廣泛的手工藝種類來說是不完善的。其中第九條規定國家對認定的傳統工藝美術技藝采取保護措施中包括“對其工藝技術秘密確定密級，依法實施保密”，第十七條規定：“制作傳統工藝美術產品的企業應當建立、健全傳統工藝美術技藝的保護或者保密制度，切實加強對傳統工藝美術技藝的管理。從事傳統工藝美術產品制作的人員應當遵守國家有關法律、法規的規定，不得泄露在制作傳統工藝美術產品過程中知悉的技術秘密和其他商業秘密?！痹诘谑艞l中指出：“制作、出售假冒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署名的傳統工藝美術作品的，應當依法承擔民事責任;有關部門可以依照有關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給予行政處罰?！痹摲ò冈诠に嚸孛鼙Ｗo和產品抄襲問題上作出了相應規定，但顯然在知識產權問題領域涉及太少。

2011年我國出臺了第一部關于非遺保護的專項法律《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第四十四條指出：“使用非物質文化遺產所涉及知識產權的，適用有關法律、行政法規規定。對傳統醫藥、傳統工藝美術等的保護，其他法律、行政法規另有規定的，依照其規定。”同這之前對于非遺保護相關政策一樣，遺產法同樣未涉及私法手段的保護措施。那么按照現有立法情況，傳統手工藝涉及知識產權問題只能在現有《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中去尋找對應法律條款。

而這些現有法律對于傳統手工藝的知識產權保護是存在一定局限與矛盾的。這也是為何學者會提出建立針對像傳統手工藝這類傳統知識或者民間文學藝術特別知識產權保護法的原因。

在1990出臺的現行著作權法中，第6條指出：“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著作權保護辦法由國務院另行規定。”，這就表明現行著作權法實際是并不完全適用于民間文學藝術這類傳統知識的產權保護要求的，而在24年后的2014年，國家版權局公開了《民間文學藝術作品著作權保護條例（征求意見稿）》，雖然該法案至今沒有正式出臺，但卻是我國知識產權領域第一部針對民間文學藝術這類傳統知識的立法框架，該意見稿對受保護民間文學藝術作品定義、適用范圍、主管部門、權利歸屬、權利內容、保護期、授權機制、備案公示、改編作品授權、利益分配、權利轉讓和權利負擔、限制、民事責任、免責條款、行政責任和刑事責任、假冒條款等提出了詳細的保護意見與執行方法。一方面該意見稿的提出對于我國長期對于民間文藝、傳統知識、非遺相關知識產權保護無法可依的狀態有所改善與立法推進，但另一方面值得注意的是，該法案是對民間文學藝術作品的保護，這個保護范圍是遠遠小于民間文學藝術的。

而在其他關于傳統手工藝保護的地方性法案中，例如《貴州省民族民間文化保護條例》、《廣西壯族自治區民族民間傳統文化保護條例》、《四川省傳統工藝美術保護辦法》、《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都在《傳統工藝美術保護條例》在涉及工藝保密、產品抄襲的基礎上提出了針對知識產權問題的地方性規定。例如：江蘇省規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的保護單位享有參加非公益性活動并獲取相應報酬的權利，代表性傳承人享有取得傳承、傳播工作或者其他活動相應報酬的權利;四川省規定“經認定的四川省傳統工藝美術品種和技藝，其產品或作品可以使用由省人民政府負責傳統工藝美術保護工作的部門統一制發的四川傳統工藝美術證標”并且“工藝美術大師有權在其作品上簽署自己的姓名，使用個人標識。任何單位或者個人不得假冒工藝美術大師的簽名和個人標識”， “偽造或者冒用四川傳統工藝美術證標的，制作、出售假冒工藝美術大師簽名和個人標識的傳統工藝美術作品的，依照有關法律、法規的規定給予處罰”?？梢钥闯鲈诓糠值胤叫苑ò钢袑崉t對于知識產權保護會提出更加詳細的保護要求，但由于我國目前暫時還沒有針對民間文學藝術或傳統手工藝的特別知識產權保護法案，所以地方性法案中會涉及到的“依法保護”其實是非常含糊的規定。

我國擁有著種類繁多、技藝精湛的傳統手工藝術，它們每一項都是我們民族歷史的見證、文化的積淀、身份的象征，雖然目前我國對于民族文化的保護已經取得了一定階段性的成就，但從知識產權保護層面而言還并未有切實針對傳統手工藝的私法保護，而這對于我國民間藝術資源權益的維護又是非常重要的法律依據，對民間藝術產業的發展也是一項重要的制度規范，我們希望，為了增強文化自信，保護民族文化資源，促進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可持續與規范發展，我國傳統文化保護領域的政策制度與法律保護能盡早更加完善。

參考文獻：

[1]張西昌.傳統手工藝的知識產權保護研究[D].西安美術學院，2013.

[2]楊鴻.民間文藝特別知識產權保護的國際立法實踐研究[D].華東政法大學，2010.

[3]潘魯生.民間手工藝的知識產權保護與文化傳承[J].傳承，2012（7）.

[4]張永.民間文學藝術的法律保護[J].中山大學研究生學刊（社會科學版），26（1）.

[5]鄭成思.創新之“源”與“流”[J].人大復印資料，2002（8）.

[6]嚴永和.我國民間文學藝術法律保護模式的選擇[J].知識產權，2009（5）.

作者簡介：

張楓悅（1993.03.19—），女，漢族，四川綿陽人，四川大學輕紡與食品學院服裝設計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民族服飾文化遺產研究與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