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簡牘資料的分析"/>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臧莎莎
(南開大學 歷史學院,天津 300100)
婚姻是文明社會中人類生命延續的重要方式,中國歷代政府都非常重視民間百姓的婚嫁問題。適齡男女及時婚配不僅保證了人口的繁衍,同時也是社會穩定、經濟發展的重要基礎。兩漢時期主流的婚姻政策是強調“婚姻以時”,但現實社會中受各種因素的影響,并非所有適齡女姓都能及時婚配,“過時不嫁”者亦大量存在。“過時不嫁”是指女性超過適婚年齡仍未婚配的晚嫁或不嫁現象。目前學界對秦漢婚齡問題多有探討,并一致認可漢代流行早婚的事實*如陳鵬在《中國婚姻史稿》(中華書局1994年版)中指出自漢迄南北朝政府多側重女子婚齡且抑之早出嫁;楊樹達《漢代婚喪禮俗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張仁璽《秦漢家庭研究》(中國社會出版社2005年版)與彭衛《漢代婚姻形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等均認為漢代盛行早婚,并指出女子的初婚年齡在十三四歲至十七八歲之間。劉林《居延漢簡女子婚齡資料考議》,載于《文博》2012年第3期;張保同、何威震《漢代婚俗探微》,載于《南都學壇》1989年第4期,借助居延漢簡證實了漢代早婚民俗的歷史真實性。。但對于“過時不嫁”現象的研究則相對薄弱,尤其是女性晚嫁問題。彭衛、楊振紅在《中國風俗通史(秦漢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2年版)與《中國婦女通史(秦漢卷)》(杭州出版社2010年版)中曾對男女婚齡偏高現象有所分析,認為經濟狀況、疾病、形貌、品行、求學、戰亂等因素會導致男女晚婚,但對女性晚嫁的分析仍稍顯不足。前輩的研究成果與新資料的出土都為進一步了解漢代女性晚婚現象提供了可能,本文將綜合運用傳世和簡牘文獻,在界定“過時不嫁”中“時”的基礎上,探索兩漢社會中的女性晚嫁群體及其產生的社會影響,并進一步分析制約兩性婚嫁因素的差異性。不當之處,敬請方家指教。
漢代文獻常見“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如《白虎通義·嫁娶》曰:“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陽數奇,陰數偶。男長女幼者,陽舒,陰促。男三十,筋骨堅強,任為人父;女二十,肌膚充盛,任為人母。合為五十,應大衍之數,生萬物也。”的描述,這多是漢儒對先秦禮制的倡導而非兩漢婚嫁年齡的事實。東漢王充在《論衡·齊世》中最早提出:“帝王治世,百代同道,人民嫁娶,同時共禮。雖言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法制張設,未必奉行。”[1]后世學者亦有持此觀點者,如楊樹達在《漢代婚喪禮俗考》中認為:“古禮所稱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皆不行焉。”[2]陳鵬對古代婚齡考察后也指出:“歷朝所定婚齡,男子最低為十五,最高無過三十,女子最低為十三,最遲無過二十。”[3]因而,有學者認為先秦儒家所提倡的三十與二十之數只是男女適婚年齡的上限,而非實際的結婚年齡*如南玉泉、張志京《再論周人的結婚年齡》,載于《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6期。與呂亞虎、馮麗珍《東周時期男女適婚年齡問題考辨》,載于《陜西理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2期,都認為《周禮》所規定的“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的婚齡是當時男女婚嫁年齡的最高極限。。筆者亦贊同此種觀點。
關于兩漢社會的實際結婚年齡,彭衛、楊振紅兩位先生在梳理了傳世文獻與部分簡牘資料后認為:“兩漢時期,男子初婚年齡在14~20歲之間,女子初婚年齡在13~16歲之間。”[4]這一觀念也被秦漢史學界廣泛認可。隨著西北漢簡的不斷整理和發表,越來越多的戍邊家屬名籍得以問世,這些名籍部分保留了西漢中后期各地的家庭成員情況,據此或可修正與加深我們對于漢代女性適婚年齡的認識。
由于漢簡所見家庭成員名籍中并未明確記錄女性的結婚年齡,我們只能據其最長子女年齡予以推測,即母親的年齡—最長子女的年齡≥女性的初婚年齡。對于未見子女的家庭名籍,如果簡文完整且該女性年齡在二十歲左右,則以所見年齡為最遲結婚年齡。
下面以西北漢簡中相對完整的家屬名籍為例予以說明:
(1)永光四年正月乙酉 橐佗吞胡燧長張彭祖符 妻大女昭武萬歲里□□年卌二 子大男輔年十九歲 子小男廣宗年十二歲 子小女女足年九歲 輔妻南來年十五歲 皆黑色[《居延漢簡釋文合校》(29.2)[5]44]
(2)止北燧卒王誼 妻大女君憲年廿四 子未使女女足年五歲 子小男益有年一歲 用谷四石少 皆居署廿九日 七月乙卯妻取[《居延新簡釋校》(E.P.T65.119)[6]676]
(3)橐他通道亭長宋捐之 永始四年家屬符盡十二月 妻大女觻得常樂里宋待君年廿二 子小男自當年九 子小女廉年六[《肩水金關漢簡(肆)》(73EJT6:42 )[7]87]
(4)橐他勇士隧長井臨 建平元年家屬符兄妻屋蘭宜眾里井君任年廿一 子小男習年七歲 兄妻君之年廿三 子大男義年十 子小男滿馮一歲 車一兩用□[《肩水金關漢簡(壹)》(73EJT6:42)[8]65]
(5)第四燧卒伍尊 妻大女女足年十五 見署用谷二石九升少[《居延漢簡釋文合校》(55.25)[5]97]
根據前述計算方法,(1)~(4)中所見女性□□、君憲、宋待君、井君任和君之的結婚年齡分別為23歲、19歲、13歲、17歲和13歲及其以下。(5)中雖未有子女記錄情況,但該簡結構完整,女足的結婚年齡應在15歲或更早。此外,由于名籍中的最年長子女可能并非該家庭的首個子女*筆者認為有兩種狀況會導致這種問題:第一,漢代的醫療衛生和飲食狀況較差,嬰兒夭折狀況必然存在,簡文所見的最年長子女有可能為家中實際的次年長子女。第二,漢簡所見吏員或戍卒名籍大部分為通關或廩食名籍,并非家庭全部成員的名冊,有可能最年長的子女并未名列其中。,故二者相減所得年齡應該略大于女性的實際結婚年齡。
為了更加全面了解漢代民間女性的適婚年齡問題,筆者梳理了西北漢簡所見各類吏員、戍卒家屬名籍(見表1)。

表1 漢代女性結婚年齡推測表*考慮到超過一定年齡的女性可能存在再嫁問題,名籍中的子女可能為二次或多次婚嫁所生,進而影響初婚年齡的計算,故表中所選取的女性集中在30歲以下(后文將會對30歲以上年齡者的家庭另作分析)。
續表1

項目年齡 編號 丈夫妻子年最長子女女性結婚年齡資料出處226818居延漢簡27.4321318居延漢簡29.14191515居延漢簡29.251616居延漢簡54.1961515居延漢簡55.2071818居延漢簡95.208271116居延漢簡103.2491919居延漢簡133.201028721居延漢簡161.11115515居延漢簡194.20①121818居延漢簡203.4132121居延漢簡203.121417215居延漢簡203.13152020居延漢簡203.161629722居延漢簡203.191727324居延漢簡203.2318281018居延漢簡203.321923221居延漢簡231.252028424居延漢簡317.22121219居延新簡EPT44:1221818居延新簡EPT59:7802324519居延新簡EPT65:119243528721居延新簡EPT65:12125341818居延新簡EPT65:1452622220居延新簡EPT65.288272222居延新簡EPT65:478281313居延新簡EPT65:4952926125肩水金關漢簡73EJT3:89301515肩水金關漢簡73EJT3:893121714肩水金關漢簡73EJT6:4232231013肩水金關漢簡73EJT6:423319316肩水金關漢簡73EJT11:24342620119肩水金關漢簡73EJT24:2063525520肩水金關漢簡73EJT30:62362020317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176①此條簡文的內容為:第四燧卒虞護妻大女胥年十五弟使女自如年十二子未使女真省年五見署用谷四石八斗一升少(簡號194.20)虞護之妻胥年僅15歲,其未使女真省年5歲,如果胥10歲生子,顯然于理不合。考慮到胥可能并非真省的親生母親,故推測胥的實際初婚年齡可能在15歲或更早。
續表1

項目年齡 編號 丈夫妻子年最長子女女性結婚年齡資料出處3727918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687381919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7543920218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7554023815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7554125718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7584223320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76143271314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8464425223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1007452525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10584622913肩水金關漢簡73EJT37:10594722715肩水金關漢簡73EJF1:105
注:表中數據出自謝桂華、李均明《居延漢簡釋文合校》(文物出版社1987年版)和馬怡、張榮強《居延新簡釋校》(天津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以及甘肅簡牘博物館等編《肩水金關漢簡(壹)—(伍)》(中西書局2011—2015年版)。

圖1 漢初女性初婚年齡圖
為了直觀地展現漢代民間女性的婚嫁年齡分布情況,筆者又將上表中的數據做成柱狀圖(見圖1)。表1共選取了西北漢簡所見的47例家庭名籍,這些家庭既有居于邊郡的,亦有來自內郡的,時代范圍集中于西漢元、成、哀時期。基本上這些數據能夠反映西漢中后期民間女性婚嫁年齡的實際狀況。由柱狀圖可知,女性婚嫁年齡的范圍自13歲至25歲不等,并以18歲最為集中,且其平均婚嫁年齡亦為18歲。考慮到女性婚后并非馬上生育,外加女性孕期需要十個月左右的時間,故漢代民間女性的實際平均婚嫁年齡應低于18歲。
現在我們來看漢代女性的適婚年齡問題,即“時”的界定。廣義上來說,適婚年齡是一個相對寬泛的年齡段。正如漢惠帝詔書所規定的“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9]91。15歲到30歲均可視為適婚年齡。但綜合簡文所反映的事實,以及“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為婚嫁年齡上限的觀點,外加東漢時期“于洛陽鄉中閱視良家女童,年十三以上,二十以下,姿色端麗,合法相者,載還后宮,擇視可否,乃用登御”[10]400的選宮人制度,筆者認為,漢代女性的適婚年齡應界定在15~20歲之間。盡管由于身份不同,適婚年齡會有所差異,如皇室女性受政治因素影響婚嫁年齡相對較低,而宮女群體往往婚配較晚。但對于社會上的廣大女性而言,一個普遍可以接受或公認的適婚年齡仍然是存在的,這個年齡段界定到15~20歲較為合適。因此,從大范圍來看,如若女性超過這個年齡仍未出嫁或者終身不嫁,則可被視為“過時不嫁”。
漢代社會流行早婚,但并非所有的適齡女性都能及時婚配,“過時不嫁”者亦存在。前文提到女性超過20歲即可視為晚嫁,那么又有哪些女性構成了漢代的晚嫁群體呢?
傳世文獻雖較少記錄女性的晚嫁現象,但出土簡牘保留了部分西漢后期晚嫁女性的資料。筆者翻檢了西北漢簡所見家屬名籍,從中找到了一些可能屬于“過時不嫁”女性的事例:
(1)制虜燧卒張孝 妻大女弟年卅四 用谷二石一斗六升大 子未使女解事年六 用谷一石一斗六升大 凡用谷三石三斗三升少[《居延漢簡釋文合校》(55.25)[5]98]
(2)第五燧卒徐誼 妻大女眇年卅五 子使女待年九 子未使男有年三 見署用谷五石三斗一升少[《居延漢簡釋文合校》(203·3)[5]315]
(3)毋傷隊卒陳譚 妻大女捐年卅四 子小女婢年八 七月旦居署盡晦[《居延新簡釋校》(E.P.T40.17)[6]127]

(5)五鳳四年八月庚戌 橐他石南亭長符 亭長利主妻觻得定國里司馬服年卅二歲 子小女自為年六歲 皆黑色[《肩水金關漢簡(壹)》(73EJT9:87 )[8]107]
(6)橐他□□□□昭武宜春里隆永 妻大女陽年卅 子小女頃閭年一歲 牛車一兩 用牛二頭[《肩水金關漢簡(肆)》(73EJT37:178 )[7]26]
(7)橐他置佐昭武便處里審長 妻大女至年卅五 子小女候年四 子小男小奴年一歲 牛車一兩 用牛四頭[《肩水金關漢簡(肆)》(73EJT37:175 )[7]25]
前三簡均為廩食名籍,是戍卒家屬前往居延地區省親并領取糧食的記錄。一般而言,省親名冊所反映的家庭結構相對完整,故所見人員應是該家庭的全部成員。(1)中張孝的妻子女弟年34歲,其子女解事年6歲,若該女為家中年齡最大的孩子,則女弟結婚時的年齡應為28歲以下。(2)中徐誼的妻子眇年35歲,長女9歲,則其結婚年齡為26歲以下。(3)中陳譚的妻子捐年34歲,唯一所見的女兒8歲,則其結婚年齡在26歲以下。第四和五條簡的性質暫不清楚。(4)中大女□37歲,長子年齡在10~19歲間,則其結婚年齡低于27歲。(5)中利主的妻子司馬服年32歲,僅見的女兒6歲,則其婚嫁在26歲以下。最后兩條簡是出入肩水關的傳符。(6)中隆永的妻子陽年30歲,其女頃閭1歲,由于出關者并非為全部家庭成員,陽很可能還有其他年長的子女留居家中,但如果該女是她唯一的女兒,則其結婚年齡在29歲以下。(7)中大女至35歲,長女4歲,則其婚嫁年齡在31歲以下。如果上述推測不錯,則這些女性的結婚年齡約集中于26~31歲左右,明顯屬于“過時”而嫁者。
盡管依據最長子女年齡來推算女性的結婚年齡存在弊端,但上述簡文仍呈現出漢代女性晚嫁的部分事實。簡文中的女性身份均為西北邊地戍卒或吏員的家屬,她們有的來自內地諸郡,有些則出自邊郡,因種種原因并未在適婚年齡及時出嫁(當然不能完全排除這些女性可能為多次婚嫁者),從而成為“過時不嫁”群體中的一員。至于戍卒家屬婚嫁年齡偏高的原因,似與家庭經濟狀況等因素相關。
綜合學界對于女性晚嫁因素的分析,筆者認為除了簡牘資料中的部分戍卒家屬外,傳世文獻所見的以下幾類女性可以明確歸入“過時不嫁”群體中。
第一,貧女。家庭經濟狀況的優劣是制約婚嫁的重要因素,貧困家庭的女性往往很難及時婚嫁。呂思勉曾言:“蕃民,古人之所愿也。然精通而娶,始化而嫁,為古人財力所不逮,是以民間恒緩其年。”[11]可見,財力的匱乏能夠導致貧困家庭子女婚嫁的推遲。此外,兩漢社會嫁娶奢靡之風盛行,《鹽鐵論·國疾》曾對此有所批判:“遣女滿車,富者欲過,貧者欲及;富者空減,貧者稱貸。”尚奢的風氣促使聘金與嫁妝的數量不斷增多,貧者只能靠借貸來支付嫁娶之資,這在無形中加劇了財力不濟家庭的嫁娶困難。盡管漢代政府曾專門下詔約束民間婚嫁資財數額*如居延新簡(EPF22:44-45)所見:“甲渠言部吏毋嫁聚過令者。建武四年五月辛巳朔戊子,甲渠塞尉放行候事敢言之。詔書曰:吏三百石庶民嫁聚毋過萬五千,關內侯以下至宗室及列侯子娉聚各如令。”即是政府對婚嫁資財的規范。,但風氣一旦盛行則很難短時間內更改。東漢任延擔任九真太守期間,“移書屬縣,各使男年二十至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齒相配。其貧無禮娉,令長吏以下各省奉祿以賑助之,同時相娶者二千余人。”[10]2462此地嫁娶的兩千余人,如果不是得到太守及其屬吏的資助,只能“逾時不嫁”。因此,在兩漢尚奢的婚嫁風氣中,“過時不嫁”者應包含不少貧家之女。

第三,巫女。兩漢社會巫風盛行,女性巫者亦不在少數。受社會風俗和職業性質的影響,很多女巫不能及時婚嫁。《漢書》卷28《地理志》言齊地風俗時云:“始桓公兄襄公淫亂,姑姊妹不嫁,于是令國中民家長女不得嫁,名曰‘巫兒’,為家主祠,嫁者不利其家,民至今以為俗。”[9]1661雖不能說齊地全部長女都不外嫁,但班固既然援引此條風俗,則說明至少兩漢時期此地仍留存著長女不嫁之俗。至于這些“巫兒”是否背地里有私夫,暫且不論,但齊地“巫兒”確可歸入“過時不嫁”群體之類。與漢同時代的倭國也曾存在女性因敬事鬼神而不嫁的現象。史載“桓、靈間,倭國大亂,更相攻伐,歷年無主。有一女子名曰卑彌呼,年長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眾,于是共立為王。侍婢千人,少有見者,唯有男子一人給飲食,傳辭語”[10]2821。倭國女主因敬鬼神而年長不嫁,與齊地長女不嫁是如此類似,反映出特定區域內巫女身份者的不嫁狀況。
第四,宮人。廣義上的宮人是指除皇后以外的宮闈女性。漢初確立了出宮人制度,所出宮人既有侍女,又有嬪妃。《漢書》卷97《外戚傳》載:“(呂)太后出宮人以賜諸王各五人,竇姬與在行中。”[9]3942文帝十二年(前168)下詔:“出孝惠皇帝后宮美人,令得嫁。”[9]123但西漢時期出宮人制度并不穩定,昭宣元時期宮人奉陵制度取代了出宮人制度,成帝時期才重新恢復[14]。關于出宮人的年齡,有三十或四十者之說。《三輔黃圖》卷3稱:“滿三十者出嫁之,掖庭令總其籍。”[15]《太平御覽》卷173引《漢武故事》作“滿四十者出嫁”。《漢書·哀帝紀》則云:“掖庭宮人三十以下,出嫁之。”[9]336《漢官六種·漢官舊儀》曰:“宮人擇官婢年八歲以上,侍皇后以下,年三十五出嫁。”可見,宮人作為特殊群體,倘若能夠出嫁,也多在三十歲左右或更晚,甚至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未能婚配。在專制集權的古代社會,宮人群體是“過時不嫁”者中最為典型者。
第五,殘缺家庭中的長女。女性在家庭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撫育角色,未嫁長女同樣需要幫助母親分擔養家職責。如若家庭成員不幸離世,殘缺家庭中的長女為照顧幼弱弟妹或年邁父母往往不能及時婚嫁。《史記·刺客列傳》中聶政因殺人避仇他鄉,其姊聶榮為供養母親而適婚“未嫁”,直到母親去世才“嫁夫”[16]。此雖為戰國之事,但人情相近,不排除漢代社會中亦有此事。《后漢書·謝夷吾傳》引《謝承書》曰:“縣人女子張雨,早喪父母,年五十,不肯嫁,留養孤弟二人,教其學問,各得通經。雨皆為娉娶,皆成善士。”[10]2714張雨為了供養兩個孤弟五十歲仍未嫁,反映出漢代殘缺家庭中長女“過時不嫁”的問題。
女性晚嫁不僅受經濟、容貌或身份的限制,家庭出身有時也會影響其婚嫁。《后漢書·應奉傳》引《韓詩外傳》云:“婦人有五不娶:喪婦之長女不娶,為其不受命也;世有惡疾不娶,棄于天也;世有刑人不娶,棄于人也;亂家女不娶,類不正也;逆家子不娶,廢人倫也。”[10]1609從理論上來講,這些家庭的女性是很難出嫁的,盡管實際執行過程中可能會存在一定的偏差,諸如上述五種家庭的男女互相嫁娶也有可能。但在禮制嚴格的時代,勢必有些女性因為出身問題而難以適時出嫁,成為“過時不嫁”者。
“過時不嫁”對女性身心的影響不容忽視。《詩經·小雅·采綠》曰:“終朝采藍,不盈一襜。五日為期,六日不詹。”注云:“詹,至也。婦人過時而怨曠,期至五日而歸,今六日不至,是以憂也。”[10]1856韶華之歲的女性不能及時婚嫁,其愁悶與痛苦之情自是難以言表。正如《焦氏易林·臨之大有》所云:“三十無室,長女獨宿,心勞未得,憂在胸臆。”[13]192三十歲仍然沒有婚配,作為家中的長女獨自居住,內心是何等的孤寂。王粲的《閑邪賦》即描述了一位艷麗女子年華將逝仍未婚嫁的苦悶之情:“夫何英媛之麗女,貌洵美而艷逸。橫四海而無仇,超遐世而秀出。發唐棣之春華,當盛年而處室。恨年歲之方暮,哀獨立而無依。情紛拏以交橫,意慘凄而增悲。何性命之奇薄,愛兩絕而俱違。排空房而就衽,將取夢以通靈。目炯炯而不寐,心忉怛而惕驚。”[17]
從大一點的層面來講,“過時不嫁”容易引發社會中男女曠怨,進而影響社會安定。《白虎通義》卷4曰:“人者,天之貴物也。逾時則內有怨女,外有曠夫。”[18]一般而言,古代社會中男女的性別比例基本持平,適齡女性的“過時不嫁”將直接造成適齡男性無法找到匹配對象。加之,兩漢社會中一夫多妻現象盛行,“諸侯妻妾或至數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數十人,是以內多怨女,外多曠夫”[9]3071。上層社會的男子已占有了大批適婚女性,剩下的女性若推遲婚嫁必將增加男性婚嫁的困難。社會中一旦充斥大量適婚未嫁的青壯年,將會對社會秩序的安定造成影響。
“過時不嫁”還會影響人口的增值。婚姻是生育的前提,適齡婚嫁及時生育是保證國家人口的重要手段。彭衛先生指出:在15歲左右結婚,女子的生育率要比20歲左右結婚時的生育率高出16%,比25歲時高出38%,比30歲時高出58%[19]。可見,早婚能夠提高人口生育率。盡管王吉曾言:“世俗嫁娶太早,未知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9]3064但晚嫁同樣不利于子女健康。現代醫學研究表明,女性超過一定年齡再行生育會產生各種不利于嬰兒的狀況,因此適齡生育是非常重要的生育原則。“過時不嫁”會對人口數量和新生人口質量產生重要影響,這也是歷代政府強調“婚姻以時”的重要原因。
“過時不嫁”并非女性獨有的現象,漢代社會中亦有男性晚娶者。學界對于男性晚娶已多有討論,認為家庭經濟狀況、品行問題、求學因素等會導致男性的婚齡偏高*參見彭衛、楊振紅《中國風俗通史(秦漢卷)》“婚齡”一節,上海文藝出版社,2002年版。。此處將重點關注制約兩性“過時”婚嫁因素的差異性問題。
首先以經濟因素為例,盡管物質條件對男女婚嫁都有制約,但其重要性卻并不一致。漢代的擇偶標準中男性更看重女性的容貌和賢惠程度,而女性則更看重男性的家庭財富和個人能力。如漢初陳平雖相貌俊美,但家庭貧因,屢次向富家之女求婚都被嫌棄,足見男性的容貌遠不及經濟實力重要。物質的匱乏是導致中下階層男性晚婚的最大因素,但對于女性而言,容貌的制約作用有時比經濟力量更大。且富貴而丑陋的女性即便出嫁也可能受到種種刁難,以《北大藏西漢竹書》所見漢賦《妄稽》為例,正妻妄稽因相貌丑陋而遭到丈夫的嫌棄,公婆甚至公然為丈夫買美妾,而當初妄稽之所以能夠嫁入,僅僅是因其家庭殷實*參見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北大藏西漢竹書(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可知,盡管財富會幫助女性適時婚嫁,但相貌因素的制約作用仍是巨大。
其次,從儒家的倫理觀念來看,父權制家庭中男性處于主導地位,女性更多地充當依附者。“三綱五常”觀念要求女性“出嫁從夫”,必須以照顧丈夫的家庭為職責,而很難兼顧母家的親屬。但是男性婚后卻仍可以關照幼弱的弟妹等,并允許他們與自己共同生活。西北漢簡所見家庭名籍中常見男性與親屬共同生活者,而很少有女方親屬記錄在冊(長沙走馬樓吳簡中雖有少數女方親屬與其共同生活的事例,但這些多是極端殘缺家庭的案例)。因而,殘缺家庭的女性在面臨孝悌之情與婚姻的兩難選擇時,往往會犧牲自己的婚姻,選擇不嫁或晚嫁。但殘缺家庭中的男性卻不存在這種狀況,他們即便晚娶也可能是出于經濟因素。
綜上可知,盡管相貌、經濟和家庭狀況都對男女適時婚嫁有制約作用,但相比經濟狀況對男性的制約,相貌狀況和社會身份對女性的影響更為明顯。此外,社會風俗對于女性晚嫁的影響也重于男性,很多婚姻禁忌都指向了女性一方,如齊地巫兒之俗、秦漢日書占卜預測多是針對女性。可見,女性在婚嫁道路上所遭受的外在阻礙是遠多于男性的*彭衛先生在《中國風俗通史(秦漢卷)》“婚姻風俗——婚齡”一節中認為在制約男女婚嫁的諸多因素中,影響男子婚齡的因素超過女性,似乎意味者兩漢時期男性的婚齡波動超過了女性。但筆者認為,從制約女性婚嫁因素的多樣性來看,女性婚齡波動的可能性更大。。男女婚嫁因素的差異反映出一定的性別差異,這或許是我們應該深入思考的。
參考文獻:
[1] 王充著,黃暉校.論衡校釋[M].北京:中華書局,1990:803-804.
[2] 楊樹達.漢代婚喪禮俗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19.
[3] 陳鵬.中國婚姻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1994:384.
[4] 彭衛,楊振紅.中國風俗通史:秦漢卷[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2:307.
[5] 謝桂華,李均明.居延漢簡釋文合校[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
[6] 馬怡,張榮強.居延新簡釋校[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13.
[7] 甘肅簡牘博物館,等.肩水金關漢簡(肆)[M].上海:中西書局,2015.
[8] 甘肅簡牘博物館,等.肩水金關漢簡(壹)[M].上海:中西書局,2015.
[9] 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10] 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11] 呂思勉.呂思勉讀史札記:增訂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277.
[12] 王照圓.列女傳補注[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316.
[13] 焦延壽著,尚秉和注.焦氏易林注[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2005.
[14] 衛廣來.西漢出宮人制度考實[J].文史哲,2002(2):49-54.
[15] 陳直.三輔黃圖校證[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1:79.
[16] 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82:2525.
[17] 歐陽詢.藝文類聚[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332.
[18] 班固.白虎通義[M].北京:中華書局,2013:209.
[19] 彭衛.漢代婚姻形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