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言教學的改革漸引關注,但實際課堂教學“言”的內容選擇、“言”“文”教學如何交融實現低耗高效,仍困擾一線教學。只有點明、指出、提示“需要教”的東西,才是“生需”;只有同時將文言教學與文化、文章、文學相融共生,照應文體特性才是“文需”。應“需”而“為”才能更加簡約有效。
關鍵詞:文言;教學;應需而為
庖丁解牛,惠王得“道”,可高中文言教學之“道”仍在水一方,道阻且長。不可否認的是現今文言教學漸漸地不僅教“言”,也教“文”了;教“言”也不再“逐字逐句地翻譯”,而是有所變化地歸納要點了。但是,觀照多數課堂,仍在一望而知處重復作為,在費解不明時一言帶過,在文化傳承上無所作為,下述《庖丁解牛》案例頗有代表性。
[第一學時]
1.學生根據注解自學“言”,自行歸納文中實詞和虛詞(用時10分鐘)。
2.師生共同歸結“言”。實詞中的一詞多義(“善”“族”等)、詞類活用(“厚”等)、古今異義(“無非”等),虛詞“之”等的種種用法,古漢語語法(賓語前置句等)(用時33分鐘)。
3.再讀課文,消化“言”(用時2分鐘)。
[第二學時]
1.結合具體語句分析庖丁人物形象。
2.找出具體語句解讀“庖丁解牛”:“解”之情況、階段、方法、工具、道理。
3.進一步分析“道”境的外在和內在表現,方法和態度。
在此筆者以《皰丁解牛》例,探討文言教學的無為和有為,尋求低耗高效的簡約教學之“道”。
《道德經》言“道常無為而無不為”,“無為”就是要求我們做到順其自然,不妄為不強為。
“教師的‘教要與學生的‘學一致”,但案例中所教的文言點基本都是學生已知的,這種背離了學情的為可算“妄為”。《庖丁解牛》相對淺易,課堂上學生對答如流,陌生文言實詞只有關于牛體的幾個名詞,按教師粗略疏通文章的要求的確幾無難點;虛詞也無費解之處,學生只要適當回顧以前所學內容即可自行突破。為師者不加選擇重新歸納,PPT播放一遍,用時33分鐘的探討基本是溫故而無知新。案例中實際“所教的”只是教師自己“想教的”,不僅忽略選修特征,也置學生的“學”于不顧,妄“教”一些并非“需要教”的東西,讓學生在已知上糾纏,“教”實際上等于沒教。
案例讓學生借助注釋理解,是在實踐選修課所提倡的自主提升地學習。但學生并未真正“讀懂”,比如在求問注解已有的“批大郤”的“郤”的含義,而案例中教師只是告知他回歸注解,顯然是又沒有“教懂”,學生只能死記,可算“強為”。有必修課教學系統講授的基礎,不如針對沒有“讀懂”的文言詞句暫時撇開注解“順其自然”地素讀、猜譯,由已知訓未知,由易知訓難知,由上下文文脈去推演。如“郤”可以據解牛“依乎天理”的語句及讀音判斷為“空隙”。猜譯不出可借助工具書,據上下文選擇最適合的詞義助譯。
教“文”時不斷重復第一學時非深非難“言”的內容,顯見繁瑣,何況文與言本為一體,本可在分析“言”時“順其自然”地直接點破“文”之秘妙,徒增環節何嘗不是一種妄為。如果把第一學時看作是“把文言翻譯為白話”,那么第二學時則是“把白話翻為另—個說法的白話”罷了。
“無為”看似無所作為,但又“無不為”,是順應規律,潤物無聲,順勢而為。教師的“任務在指導學生的精讀,見不到處給他們點明,容易忽略處給他們指出,需要參證比較處給他們提示”,要順應學生之需而有為。
案例中的“言”學生幾無未知,但事實上仍有需要深入的“言”,只是教師一帶而過罷了。比如教師稍加背景介紹就直接告知學生“道”乃“道家的道法自然”,簡單得只剩下概念、符號。我以為關涉到內容理解的“道”就是“需要參證比較處”,要下點“提示”的功夫有所作為。“道”字在甲骨文中尚未出現,西周早期金文和文獻中僅指道路,如“任重而道遠”(《泰伯》篇)。在“道之以政,齊之以刑”(《為政》)中的“道”其解釋和詞性就發生變化了。更為特殊的是,“道”在春秋戰國時期其內涵不斷擴展,逐漸成為中華文化的核心理論,上升為中國哲學的元范疇,在“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公冶長》)中則變為學派的根本思想或主張。而《莊子》中的理解使“道”的含義更豐富了,是價值評價標準,也是人格修養方式。本課中“臣之所好者,道也”中的“道”則是天道、自然規律,與“道法自然”的“道”相通,是對道的特性的概括。參證比較這些具體解釋上的變化,就避免了碎片化,能使學生把對“道”字的理解與文章、文化的學習相貫通,做到“一堂課的語文教學內容相對集中而使學生學得相對透徹”。
“言”承載的豐富密碼,通常是學生理解的“見不到處”,不妨采用造字還原法和換詞比較法來探尋其本體價值。“解”字從文言造字來說,是判,從刀判牛角,無非是用刀殺牛,為什么不用“砍牛”“屠牛”“殺牛”和“宰牛”?莊子用“解牛”一詞蘊藏著什么樣的密碼呢?面對龐大的牛這一客體,所用的動作不同,傳達的意蘊定有分別,我們可以想象:“殺”之場面不免壯觀忙亂,李白“烹羊宰牛且為樂”,蘇軾“釀酒閉門開社甕,殺牛留客解耕縻”,所用“殺牛”“宰牛”描述的畫面熱烈而奔放;至于“屠牛”似有暴力傾向,缺情味;“砍牛”則另有亂刀之下的血腥味。而庖丁解牛之聲卻“莫不中音”,“解牛”場面顯然優雅而安靜,是讓人可回味的藝術的享受。說是殺牛,卻舉重若輕,勿寧說是一場審美盛宴。“解”這個文言詞“可能是極普通的用語,但卻是此處的唯一表達”,再與解完牛的躊躇滿志,感到心滿意足的神情相印證,解牛之美盡顯。如此順應學情“點化”,可使學生盡悟“道法自然”之理。
學生“容易忽略處”也應有為。比如學生能夠理解用以處理世事的解牛之方法(“依乎天理”)態度(“怵然為戒”),卻容易忽略解牛之后以藏斂(“善刀而藏之”)做到“游刃有余”的自處之道;能夠理解掌握事物的規律、熟能生巧等現實人文價值,卻容易忽略課文出處《養生主》中“主”包含的保護、蓄養生命的精神的意思。教師應指出學生容易忽略的點,及時點化,深入挖掘,才能強化傳統文化在現實中對主體建構的意義。
學生“理解不了的”“揣摩不出的”才是教師需要作為之處,才是課堂教學內容選擇的基本依據。
案例中的“為”言文分離、文白相隔,第一學時“把文言翻譯為白話”,把文言對象化、訓詁化,教成古董,第二學時則“把白話翻譯為另一個說法的白話”,浮于表面陷于泛審美,不是順勢而為,也并未充分尊重文言文體式特征。只有順應“生需”的同時,進一步結合文言與文化、文章、文學相融共生的古代散文特性,順應“文需”有為才能舉重若輕、直抵文心。
析言不忘悟文化、文章、文學。每一個漢字都靜靜地散發著文化的氣息和生命的芬芳。學在“言”卻又要跳出“言”,向文化致敬:析“解”的造字,與“殺牛”“砍牛”“屠牛”“宰牛”換詞比較可悟出道法自然的文化密碼。要點化“文章”:分析“道”表“事物的客觀規律”這個意思,不忘與“中心歸納”相生——庖丁以“道”作為追求的目標,喜歡掌握道勝過了“技”,以及文惠君的“養生之道”。還需品味“文學”:分析文言句子“以神遇不以目視”的尊重規律,要與庖丁躊躇滿志的“情感分析”等“文學”揣摩相生。
學文化而悟文章。有時了解古代文化傳統,可以深悟文章之妙。在古代的飲食習慣中,牛羊毫無疑問是貴族化的肉食,牛在農耕時代是重要的生產資料,在許多朝代都不許私自宰殺牛,如漢律對殺牛的懲罰十分嚴厲,犯禁者誅。庖丁解牛“數千”的確讓人費解,但深究之則別有意趣:應該是寓言通過適當夸張,強化庖丁所解不是小而筋絡簡的雞兔,而是筋骨脈絡復雜的龐然大物“牛”,突顯庖丁的心性之細、技藝之高、神情之淡定,這種強化也讓文章更增驚心動魄的審美之效。
學文章而悟言。分析“文章”可因解牛三境這一脈絡,追尋構思之妙,達到舉重若輕之效。更可同時拉網式突破涉及的文言重點詞句:分析不懂規律的第一境“所見無非牛者”時,理解古今義“無非”拉動“天理”“固然”“雖然”其他古今義的理解;分析把握規律的第二境“未嘗見全牛也”,同時拉動理解本課“目無全牛”“游刃有余”“躊躇滿志”等成語的理解。
語文教師只有做到該無為之時不妄為、不強為,該有為之時能順勢而為,才能找到如庖丁般舉重若輕“解”讀文言而得“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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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福建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2017年度課題”朱子故里鄉土資源與高中學科課程有效整合的實踐探索”成果之一,立項批準號:FJJKXBl7—289】
作者簡介:肖連珠(1967—),女,福建省尤溪第一中學高級教師,主研方向為高效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