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雞湯”走過了怎樣的兩百年？

鄭渝川

本杰明·富蘭克林不僅是18世紀著名的政治家、科學愛好者，而且還是美式“心靈雞湯”的首創者。他的知名作品《窮理查年鑒》迄今流傳，加入了許多勵志的短句。

“心靈雞湯”如今已經多帶有貶義。但必須指出的是，美國的積極思想、美式勵志觀念，對于美國甚至世界近代以來的發展，都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積極思想在日常生活中以積極樂觀的精神、正面有效的思維方式、健康節制的飲食習慣、自省內斂的行為態度、良好和睦的人際關系等形式展現，這在獨立戰爭時期，成為殖民地人民團結起來爭取自由解放的價值動力，也成為了19世紀美國民眾擁抱第二次工業革命的關鍵驅動。因為女性代表投身積極思想的社會運動，帶動了大量女性參與，從而客觀上促進了美國及其他國家的婦女解放。

20世紀以來，積極思想開始以更加正式、更加多元的形式，呈現在美國及其他國家人民的面前，在許多方面發揮出巨大作用。比如，羅斯福新政有賴于大量采信了積極思想的民眾的配合。而在20世紀60年代，黑人民權運動、種族解放、民權平等等社會運動中，領頭人的演說和專著往往都貫穿著華麗辭藻所包裝的“心靈雞湯”，真真實實地起到了鼓舞人心的作用。

這類思想通常強調人在身體、心理和靈性方面擁有無限潛能，可以通過意志力塑造、性格養成、冥想等方式來達成——一定程度上，基于積極思想的修煉、訓練，可以幫助人變得更加振作，能夠更好的面對現實沖擊，更加勇敢，也更敢于自我負責，但如果過度宣揚心靈和靈性的力量，就不免“走火入魔”。事實上，一些偏激化的積極思想的理論創始人、行動倡導者，帶給大眾的就只剩下負面能量，甚至滑入到宣揚反科學、偽科學的泥淖之中。

美國專欄作家、出版人、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等知名媒體的特邀嘉賓米厚如所著的《美國積極思想簡史：論那些重塑美國國民特質的思維模式》一書，近日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引進出版。這本書檢視了美國積極思想的思想淵源、產生演化過程，以及這一過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引發的學術和社會爭議，對于讀者更為客觀的看待和評價積極思想，更為清晰冷靜的界定人生意義和生命價值，均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全書開篇指出，積極思想最早可追溯到古希臘-埃及哲學。而在18世紀，英國著名的哲學家喬治·伯克萊完整的提出了唯心主義觀念，而后的康德、黑格爾進一步發展了唯心主義思想。這與之后興起的唯物主義構成了對立，兩者都在世界的發展中發揮了積極作用，前者通過強調人具有改變客觀世界的力量，激勵人塑造更偉大的美好。19世紀30年代，美國哲學家愛默生用引人入勝的方式來描繪精神覺醒的力量。

這本書介紹了美國19世紀后期興起的精神療愈的著名代表人物昆岡、艾迪夫人、霍普金斯夫人，指出這時期的精神治療雖然總體上歸于荒誕不經，卻客觀上推動了心理治療運動的開展，讓人們開始意識到很多行為異常并非出于品質問題，而是心理疾病，可以通過治療探索得到解決。書中還談到，19世紀末期興起的積極思想運動（當時被稱為新思想運動），不僅成為了美國國內重要的思想解放運動，而且還帶動了大量女性參與，成為女性社會參與、權利解放的重要推手。

勵志心理學、勵志成功學在19世紀末蔚然成型。這主要是因為同時期美國有效轉化了第二次工業革命以及城市化浪潮的發展機遇，中產階級興起，媒體業繁榮，城市文化成為不斷吸引年輕人到來的源泉。但都市化、工業化也必然帶來了相比過去更強的職場競爭，當時的美國年輕人在致富成功的壓力下備受煎熬，可以說，勵志成功學在當時的產生具有必然性。《美國積極思想簡史：論那些重塑美國國民特質的思維模式》書中也解釋指出，19世紀后期至20世紀初，歐洲國家和美國在自然科學許多學科領域都取得了革命性進展，收獲了豐碩成果，因而激勵了越來越多的人們渴望從人類社會、人自身挖掘潛藏而不為人知的巨大力量，這種心理促成了勵志成功學的發源并很快大行其道。

書中介紹了19世紀末至20世紀不同時期具有代表性的勵志成功學作家、勵志心理學行動倡議者，包括提出“改變思想，方可改變命運”的普蘭特斯·馬福德、推崇包容分享的“新思想運動”發起人拉爾夫·沃爾多·特賴因、《致加西亞的信》作者阿爾伯特·哈伯德、強調“成功源于內在的提升和完善”理念的詹姆斯·艾倫、倡導醫學和精神療愈相結合的理查德·卡博特醫生、倡導互助解除酗酒的倡議人比爾·威爾森、人生體悟課程首創者葛來恩·克拉克、自我提升觀念的奠基人克里斯蒂安·拉爾森，以及最為成功的勵志成功學作家拿破侖·希爾和戴爾·卡耐基，等等。書作者還一一點評了這些代表人物的觀點。

20世紀70～80年代以來，美國積極思想領域又興起了新的一批代表人物，如關注挖掘人類潛能的作者史蒂芬·柯維、管理大師肯·布蘭佳、人生規劃到時安東尼·羅賓斯和博恩·崔西、金牌銷售教練金·克拉等。這些人從幾十年前至一百多年前的“心靈雞湯”先輩中汲取營養，結合現代管理、組織和社會體系進行了進一步的提煉優化，大量發行著作，并開設講習班、研討會，參加脫口秀節目，近年來還開始通過社交網絡平臺上的視頻節目擴散影響。這些“新生代”的積極思想代表人物的著作、音頻作品，迄今仍是各地機場書店陳列架上的主角。

應該說，不同時代的積極思想觀點及代表人物，都很好地起到了促使民眾關注自我需求、心理健康，激勵大眾積極應對社會轉型和變化等作用，但也不可避免的讓技術、經濟、社會變化很多情況下被簡化描述為通過內心調整就能適應轉化的小問題，有時會讓人們加倍感到受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