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深深喜歡到淺淺懷念

◎ 微酸裊裊

你記得有一年運動會，他跑100米，比賽前脫下校服外套，隨手丟給剛好站在場邊的你，跩跩地說：“拿著啊，丟了你賠。”你裝著不太情愿的樣子，抱著尚留他體溫的校服，在微寒的春風里低下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沒人知道，那一刻你心里火熱得像有一股小小的巖漿，“咕咚咕咚”地泛著小泡泡。

你記得某個初夏的黃昏，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住在學校附近的他，撐著一把黑傘從你面前得意揚揚地晃過，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明智。也不知怎么搞的，那天你突然沖了過去，搶了他的傘就跑，像一個劫匪。按下按鈕，“砰”的一聲，傘面像一只輕捷的黑鳥張開羽翼，而你躲在它的翼下，想象著他走在你的身邊。

第二天是個晴天，你沒了昨日那突如其來的勇氣，拜托交好的女生將傘還給他，自己則躲在遠遠的角落里，像個卑鄙的偷窺者。

你記得大雪天，你穿著厚實的羽絨服，在二樓外的平臺上掃著雪。他從三樓飛奔下來，明明已經沖下樓梯了，又突然跑回來，朝你扔了一個雪球。你摸著冰涼的腦門，一臉懵圈地看著他，他也似笑非笑地看著你，然后丟下一句“呆子”，轉眼又跑沒了影。

你QQ常年隱身，他似乎也是。偶爾幾次看到他在線，你也飛快地上線，一邊心不在焉地瀏覽網頁，一邊盯著他的頭像想：他發現我上線了嗎，他什么時候才會找我說話？當他的彩色頭像變為黑白，你沮喪無比地再次隱身，想著又一次與他“擦肩而過”了。

你的戀愛經驗少得可憐，但你的暗戀經驗豐富，大部分都和他有關。

你不斷猜測他某次看你的眼神，向上勾起的嘴角后面隱藏的情誼；你嚴重懷疑那次暴雨時他朝你炫耀有傘的樣子，是想借你傘卻害羞，所以暗示你去搶；你還幻想他扔到你腦門上的雪球其實是粉色的，藏著愛心形狀的餡料；你甚至懷疑每次你們同時顯示在線時，他也和你一樣在焦灼地等待，等著你能主動開口。

你總是心懷疑惑地問自己：我在他心里是特別的嗎？嗯，你在他心里，一定是特別的吧。

可這么特別的你，卻沒有成為他的“緋聞對象”。那些暗暗生長的情愫，像是只有你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其他人所知、所傳頌的，是他和另一個女生的對視和微笑。

直到有一天，你看到那個女生在路邊打電話，臉上洋溢著甜甜的笑。鬼使神差地，你拿出手機撥打了他的號碼——正在通話中。

你還是喜歡他，卻不再感覺甜蜜和忐忑，而是像你從他手里搶來的那把黑傘。傘除了擋雨，還能遮住陽光。你喜歡他這件事，除了偷偷的甜蜜，還有濃濃的苦澀。

后來你去陌生的城市念大學，不喜歡被調劑的專業，也不知道自己要成為什么樣的人，所以你常常買一杯奶茶去圖書館看小說和雜志，漫無目的地閱讀，一看就是一下午。陽光漫漫的午后，虛擬的、真實的，過去的、現在的，各種時空交錯，你總是那么突然地想起他，想起他瘦削的身影、細長的眼睛、纖長的手指和白皙的皮膚。

你喜歡的他，不喜歡你的他，開始和別人戀愛的他。

你曾以為自己不會再喜歡上誰了，誰知道后來又輕易喜歡了誰和誰。你還為某明星怦然心動，看他所有的綜藝、訪談和影視劇中的單人橋段，心疼他的過去，期待他的未來。那種喜歡的感覺，和當初喜歡他時的感覺，是那么相似。

少年時我們愛說：我再也不會像喜歡他那樣去喜歡一個人了。但事實上，我們總會再愛上別人。世界那么大，生活那么美，美好的人那么多，他只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而喜歡別人的能力，墜入愛里的幸福感，不是用一次就丟掉的面膜，不是只去一個目的地的單程票，不是一次Game Over后就再也無法重來的殘酷游戲。

你曾愛過他，后來他成了回憶。這很正常，我們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磕磕碰碰地長大的。重要的是，然后呢？然后，你帶著回憶前行，依然鮮衣怒馬，笑靨如花，那才是你曾愛過他的，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