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找竅門兒

于文崗

國人崇尚聰明、智慧，崇尚巧，推崇四兩撥千斤，追求事半功倍，凡事愛走捷徑，最愛找竅門兒。于是乎，各類竅門兒紛至沓來。生活小竅門兒，砍價小竅門兒；有學習的竅門兒，有考試的竅門兒；做人有做人的竅門兒，養豬有養豬的竅門兒；衣食住行、七十二行都有竅門兒，這世上，就沒有沒竅門兒的事。

竅門兒究竟是個啥玩意兒？為了盡量把準其內涵要領，我把手頭僅有的工具書翻了一遍，從“竅”開始追溯：

《說文解字》竅[qiào]：空也，從穴敫[jiào]聲。

《康熙字典》援引《說文》意，竅：穴也，孔也。

《辭源》竅：㈠孔，洞；㈡指耳目口鼻等器官之孔；㈢貫通。

《辭海》竅：㈠孔穴，《莊子·應帝王》“人皆有七竅”；㈡比喻事物的關鍵：訣竅，竅門兒。

《現代漢語詞典》竅：㈠窟窿：七竅；㈡比喻事情的關鍵：訣竅、竅門兒、一竅不通。

不難看出，由竅至竅，由繁至簡，自古至今，從根到梢，從《說文解字》到《現代漢語詞典》，竅的基本意思都是空、穴、孔、洞，延伸則有開竅、貫通等意。至于竅門兒，《現代漢語詞典》給出的解釋是：能解決困難問題的好方法。另還有訣竅：關鍵性的好辦法。由此可見，竅門兒是與空穴孔洞有關的解決問題的簡而妙的方法，或曰是腦袋開了竅發現了事物的空隙漏洞后找到的解決問題的好方法。

照此說來，古人找竅門兒最出神入化的，莫過于“雞鳴狗盜”了。其所能成功，一賴門客甲善鉆狗洞并鉆了秦昭王貯藏室漏洞，盜走狐白裘獻予其最寵的妃子，使其說服秦昭王不殺并放走了孟嘗君；二賴門客乙善學雄雞啼鳴且鉆了函谷關每天雞叫開門的空子，進而哄騙守關士兵打開了城門。且看，以雞鳴狗盜之竅騙取秦昭王不殺放人并打開城門，多好的“竅門兒”啊！像似這就是竅門兒的來歷典故和初始正解。

既然竅門兒大多與空穴孔洞有關，故人們找竅門兒也多傾心鉆空子：鉆法律空子，鉆政策空子，打擦邊球兒。生活中最常見的是“加塞兒”———省略前期順序排隊的笨功夫直接上手。“加塞兒”的品種太多，凡有序排隊的地方就有人找竅門兒“加塞兒”走捷徑。還有撿漏子：撿拾別人的疏漏，以近乎白給的成本輕易得到他人因疏忽出售、交換的物品；等待并利用他人疏漏犯錯得到有機可乘、有縫可鉆的空子。

竅門兒是客觀存在。有竅門兒不找近乎愚，也不合乎效率原則，該找的竅門兒必須找。但找竅門兒不能不講規則，不能不遵守道德規范，更不能突破法律底線，絕不能“害他損公”。比如辦事情做工作“苦干實干加巧干”毋庸置辯，但有一條，你巧干不能以次充好，不能偷工減料用“地溝油”，不能“紅心鴨蛋”……而當“炮制雖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雖貴必不敢減物力”，就像“德國不相信物美價廉”，像德國制造“珍視身后名，不貪眼前利”。另有很多事情雖有竅門兒，但也不便多用。比如讀書，你可以找讀得快、讀得好、記得牢、用得活的竅門兒，但你卻不能顛覆“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的古訓。特別是在做人上，大巧若拙、“天道忌巧”“巧詐不如拙誠”，“天下之至拙，能勝天下之至巧”向來是中國哲學的最高智慧，與其處事圓滑、八面玲瓏、工于心計、精致利己，莫如誠信為本、樸實愚鈍“傻人有傻福”，否則“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