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蘭
許是因為專業的原因,許是我對于植物的癡迷,那么多的書籍中,我一眼就看見了它——理查德·梅比的《雜草的故事》。這是一本非植物自然類的科普書籍。作者對文明和自然深層思考,并展現了對這種野性難馴的植物的深沉愛意。
我的童年與田野有關,眼睛一閉上就會想起兒時與弟弟下田時的景象。田間最多的就是雜草,偶爾媽媽會叫我們幫忙除草,可我們哪里會認得水稻和稗,哪會一心一意地去干農活呢?常常趴在田埂邊與野草作伴或捉蟲玩耍。
春天,鋪滿田間的阿拉伯婆婆納是最美的野草。天氣剛剛暖和,草叢里就冒出了藍色的星星點點,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讓人眼前一亮。我總在思考它怎么藍得那么美,像一串串星星遺落在草叢中,或像螢火蟲在草叢中捉迷藏。可是在媽媽看來,婆婆納只是一種雜草,看都不看一下,手起鍬落,一大片的婆婆納就被媽媽隨意丟棄在一邊。看得我只能在一邊暗暗地為那美麗的花兒不值。不過過一段時間,這些婆婆納又會頑強地長起來。對媽媽來說,這可不是好消息。可這就是雜草頑強的生命力,就像書中所寫:“午休時我常在這片荒草叢生的世外桃源中散步,一邊為雜草的繁茂昌盛而驚嘆,一邊帶著點天真浪漫地感到他們這種從廢墟中重生的力量與我們為之努力的工作是多么契合。”這讓我想起了袁枚的那首詩《苔》,無論多么渺小的生物,都有綻放生命之美的力量。從這些雜草的身上,我看到了頑強,更看到它們的生命之美。
初夏午后,水稻田邊的半邊蓮開得正好,不細看,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么美的花。半邊蓮花型很小,花瓣全聚在一邊,細看仿佛是一只展翅的鳳凰。拿在手上,鼻尖靠近,濃郁的花香撲面而來。我曾自私地以為只有我發現了它,只有我獨享它的美。書中說三色堇是一種雜草,而在我們周圍三色堇卻是一種觀賞植物被種植在路邊。我常常幻想在我心中那美得不像樣的半邊蓮會不會也成為一種觀賞植物。所以我們站在人類的角度上去定義雜草是多么不科學。每種植物生存在世界上都遵循自然規律,不應該有人類去決定它的去留。
我們習慣性地將雜草定義為入侵者,但準確說來它們也是遺產的一部分,它們是一種祖傳之物,是一個經歷歲月的基因庫,與這個基因庫相比,我們的房屋建筑都是曇花一現。雜草礙事的時候我們會拔掉它,但這只是一種隨性的破壞,其中還帶著我的敬意。而且我常常因為心頭浮現的浪漫情緒而手下留情。雜草帶來的那種懷舊感,也反映了一個人一生中與它們熟稔了多久。這也是一種讓人心安的提醒,告訴你生活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