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中小企業融資問題研究

陳深榮

引言

中小企業融資是其發展過程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中小企業融資問題是一個世界性難題。國外和國內學者對其進行了深入廣泛的研究并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國外眾多知名學者在研究公司金融過程中提出了一系列關于中小企業融資理論，其中比較有代表性有靜態權衡理論、融資次序理論、代理理論、生命周期理論、金融抑制理論、基于銀企關系的信貸融資理論。中小企業融資問題最先由國外學者麥克米倫于1931年提出，其認為影響企業融資方式和融資難易程度的主要因素是企業的規模。此后，國外學者對中小企業融資特點、融資困境的成因及對策進行了開拓性的研究。在借鑒國外學者上述研究成果基礎上，國內學者基于我國特殊的國情，也對中小企業融資特點、融資困境的成因及對策進行了深入研究，同樣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盡管如此，中小企業融資問題這一世界性老難題僅僅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緩解，始終無法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自從2012年以來，我國GDP增速每年都在下降，從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的年均約10%曾速下降到最近二三年的6.8%左右。隨著以往經濟發展過程中積累的深層次問題逐步顯現，未來經濟發展面臨進一步下行的壓力。受到美國美聯儲加息的影響，中國人民銀行為了防止資本大規模外流和貨幣貶值，也逐步提高國內基準利率，這進一步增大了中小企業從銀行借貸的難度。自從2013年開始，隨著我國互聯網金融和金融科技的迅猛發展，人們創造出多種多樣的互聯網金融融資模式，這為破解或緩解我國中小企業融資問題提供了一個全新的方法。下文將從我國中小企業的融資現狀分析、中小企業融資存在的問題及其原因分析、解決中小企業融資問題的政策建議順次展開闡述，希望本文提出的若干政策建議能給我國中小企業解決融資問題帶來有益的啟示。

我國中小企業的融資現狀分析

我國中小企業為國計民生做出了巨大貢獻，但其融資能力卻非常弱。根據國家統計局、國家工商總局、國家稅務總局、工信部和銀監會的統計，我國中小企業數量占了全國企業總數的80%以上，中小企業為國家貢獻的稅收占了國家稅收總額70%以上，中小企業提供的就業崗位占總就業崗位90%以上，但中小企業的融資額只占所有企業總融資額大約25%。

我國中小企業目前在融資上面臨著融資難和融資貴的困境。我國中小企業在初創期以內源融資方式為主，在成長期以間接融資方式為主，在成熟期以直接融資方式為主。一方面，我國中小企業融資需求旺盛，另一方面，金融供給非常缺乏，無法滿足中小企業融資需求。中小企業一般具有規模小、經營業績差、風險高等先天不足，這導致其在初創期通常是通過內源融資、關系融資、民間融資、風險投資解決資金問題。中小企業在發展初期投入多產出少，經濟效率低下，想依賴內源融資解決發展問題難以持久。通過親朋好友關系來融資的額度太小，對中小企業來說是杯水車薪。民間借貸由于資金供需雙方信息不對稱，資金供給方對資金需求方不了解，前者無法辨別后者優劣和真實融資需求者，擔心借出的錢未來無法收回產生損失，需求方為了想成功融資推高民間借款融資成本，中小企業往往由于承擔不起高昂的代價，想利用民間融資也行不通。由于銀行與中小企業之間信息不對稱，中小企業融資具有“小、頻、短、急”特點，國有商業銀行若按向大企業發放貸款那一套做法向中小企業發放貸款往往是虧損，再加上銀監會對銀行有資本充足率等監管要求，銀行為了防范風險，往往對中小企業拒貸或惜貸。中小企業為了達到成功融資目的，其在現實中往往聯合會計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和財務職業經理人通過財務造假進行上市融資或向銀行融資，但由于自身實力不濟，無法提供擔保和抵押，最后融資失敗居多。中小企業想通過發行債券融資更是不切實際，因為債券融資的條件比發行股票融資所要求的條件更高，往往只有經濟實力雄厚的國有企業和上市公司才有資格通過發行債券融資。結果，大量處于發展階段的中小企業由于無法及時融到資金紛紛破產倒閉，從而降低了國家GDP增速。

我國中小企業融資存在的問題

（1）融資結構單一

融資結構單一是指我國金融體系單一和中小企業在融資時結構單一。前者是指由于我國金融業受到政府高度管制、行業進入門檻高、壟斷性強，實力雄厚的國有大中型金融機構居于主導地位，擁有金融牌照的民間金融機構數量非常少。后者是指由于中小企業自身規模過小等原因，內源融資居多，外源融資比重偏小。

（2）融資渠道狹窄

根據融資來源，融資分為內源融資和外源融資。根據融資是否需要中介，融資劃分為直接融資和間接融資。根據融資是否公開，融資分為公募融資和私募融資。從中小企業生命周期和融資優序理論關系上分析，中小企業在發展初期一般只有投入沒有產出，利潤表顯示經營成果為虧損，再加上很多中小企業是輕資產運營，無法提供抵押物、無法提供擔保，幾乎無法從外部融資，只能高度依賴內源融資或私募融資。

（3）融資成本高昂

與經濟實力雄厚的國有企業和上市公司相比，中小企業屬于弱勢群體。由于銀行與企業之間信息不對稱，中小企業想通過傳統銀行信貸融資，銀行為了控制風險會要求中小企業提供擔保和抵押品，在這過程中，中小企業要向擔保機構支持擔保費和提供抵押需要委托資產評估機構對資產進行評估產生的評估費，再加上要支付給銀行的利息，中小企業總體的融資成本相對那些實力雄厚的企業來說其融資成本要高。清科研究中心對外發布的中小企業在海外IPO上市融資報告顯示中小企業成功在海外資本市場上市融資（例如在美國和香港資本市場上市）要按融資額的一定比例支付一大筆高昂的上市費用及維護上市公司資格年費給中介機構。

（4）融資條件苛刻

我國雖然已經建立起包括場內市場（例如滬深證券交易所的主板、中小板和創業板）和場外市場在內的（例如新三板和區域性股權交易中心）多層次資本市場，但場內市場從一系列財務指標上設置了極高的進入壁壘，絕大數中小企業都達不到在場內市場上市融資的條件，只能先選擇在場外市場融資，因為場外市場對中小企業沒有盈利要求，只要中小企業滿足場外市場要求（例如及時完整準確對外披露信息等）都比較容易進入場外市場融資。中小企業待到未來發展壯大具備場內市場上市融資條件后再轉到場內市場上市融資，但這個過程非常漫長（例如在國內上市平均來說要等二三年時間），而且未來具有很大不確定性。

（5）征信體系落后

我國在上世紀90年代初才從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引進征信體系。我國目前的征信體系與西方發達國家成熟的征信體系相比還非常落后。到目前為止，我國的征信體系是中國人民銀行創建的只覆蓋部分個人信用卡用戶和部分互聯網金融企業的征信數據中心和阿里巴巴螞蟻金服旗下為普通個人和部分電商企業服務的芝麻信用及少數民營企業創建的信用評級機構。很顯然，這種落后的征信體系根本無法完全獲得我國13多億人口的信用記錄和數量眾多的中小企業信用狀況，使得優質的有融資需求的中小企業失去融資機會。

（6）政府不作為

雖然我國目前已經建立起多元化的資本市場，金融監管當局也在陸續出臺金融改革措施，但整體上來看我國金融體制仍然是處于金融抑制、高度管制、高度壟斷狀態。我國金融市場對外開放進展緩慢，股票市場和債券市場等只是對外局部開放，使得擁有充裕閑置資金的全球機構投資者和個人投資者并不能完全自由進出中國資本市場，這就使得我國中小企業無法充分利用全球投資者閑置的資金。目前出臺的支持中小企業融資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等宏觀政策大多是從降低中小企業融資成本方面發力，但在更為關鍵的多元化的融資渠道方面，由于極高的融資條件令到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難題并沒有得到徹底解決。我國中小企業融資存在的問題原因

分析

我國中小企業融資存在的問題原因多種多樣、錯綜復雜。在融資實務中，造成我國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

（1）中小企業缺乏核心競爭力

我國中小企業普遍來說都具有以下致命的缺陷：經濟規模較小、經營業績不理想、公司治理機制不完善、財務經營制度不健全、財務管理水平落后、信息披露體系不完善、重經營輕管理、缺乏先進的管理思想、缺乏抵押物和擔保、信用記錄不透明等。這說明中小企業缺乏核心競爭力，無法可持續保持競爭優勢。逐利和貪婪是資本的本性，它只會流向回報率最高的地方。中小企業上述缺陷使得海內外資本市場上的廣大投資者和債權人只愿把絕大多數的資金投向那些能產生高回報率的優質的大公司或上市公司，而對于上述這些中小企業來說，資本為了避險逐利對其只好敬而遠之。

（2）我國金融體系市場化程度較低

1.在我國銀行體系中，國有商業銀行和民營商業銀行雖然可以共存，但前者綜合經濟實力比后者雄厚并居于核心壟斷地位，政府還沒有完全放開民間社會資本進入銀行的管制。國有商業銀行基于成本效益原則，它主要服務于國有企業、上市公司和其他經濟實力雄厚的大型非上市民營企業，中小企業的民營背景受到國有商業銀行的所有制歧視，這使得中小企業很難獲得國有商業銀行的融資服務。再加上我國中小企業風險防范性差、銀企之間信息不對稱、銀行體系不健全、銀行金融服務單一、中小企業征信體系不健全、中小企業信用擔保機制不完善等原因，中小企業很難從銀行體系內借貸。

2.我國股票市場實行審批制，行政干預色彩濃厚。我國上市機制實行審批制，對擬上市企業從資產規模和盈利指標等方面設置非常高的進入門檻，在A股上市的企業大多是該行業發展比較成熟的龍頭企業，它們有些甚至是夕陽行業或者是過剩行業。（Allen，Qian，Shan andZhu，2016）的學術論文的研究結論認為“A股股市的最大問題是與中國經濟增長脫節，直接原因在于A股的上市公司并不能完全代表中國經濟，尤其是不能代表中國的新經濟。在很多行業中，在A股上市的并非是行業的佼佼者。中國經濟體中大部分企業沒有在A股上市，而上市公司總體來說并不代表中國經濟的發展。”代表中國經濟未來發展方向的具有發展潛力的新經濟實體由于達不到上述上市門檻根本無法從國內A股上市融資，它們中的絕大多數只好選擇遠赴國外資本市場融資，剩下的廣大中小企業根本無法從國內A股上市融資。

3.我國雖然也初步建立起債券市場，但我國債券市場品種不豐富（結構與證券化產品例如房地產市場信托投資基金RELTS、MBS等發展緩慢）、法律法規和配套制度還不完善，，對于信用評級不高的中小企業來說，它們很難進入債券市場融資，債券市場并不能成為其常規的融資渠道。

4.我國金融中介傳導機制不暢。截止2015年底，我國廣義貨幣即M2占GDP比值超過200%以上，遠遠高于國際水平，市面上的流動性不可謂不多。我國央行從2014年11月開戶降息周期，此后多次降息降準并多次實施定向降準，導致我國商業銀行流動性非常充裕，但商業銀行依然對中小企業惜貸，這就導致上述流動性并未真正進入實體經濟，而是流向了貨幣市場、債券市場（只有大型企業和金融機構參與的）和房地產市場，這導致了2015年上半年股市泡沫和2015年下半年至2016年初一線城市房價快速上漲。中小企業由于沒有足夠的抵押資產無法從銀行借貸也無法發債，只能通過支付高于投資回報率的融資成本從民間借貸市場或互聯網金融平臺融資。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幾乎沒有得到解決。

解決我國中小企業融資存在的問題的政策建議

（1）中小企業規范自身各方面的管理水平，想方設法將自身做大做強。

現有的可供企業融資的融資渠道、融資工具、融資方式和方法非常豐富。這些能否都被中小企業所用，關鍵是要看中小企業自身的實力是否強大，是否符合相應的融資條件。中小企業應根據自身實際情況，按照《公司法》、《會計法》、《證券法》等財經法規的要求建立完善的公司治理機制，建立和健全財務管理制度和企業內部控制制度，嚴格按照國際財務報告準則和稅務法規的要求進行會計和稅務賬務處理，及時編制準確的財務報表，完善對外信息披露體系，提高財務信息的質量；同時，向世界各國知名的企業學習，對自身不足不斷加以改進和提高，提高經營管理水平。只有自身做大做強了，才有條件充分利用傳統的和新興的融資模式融資，才能比較容易順利進入國內和國外的資本市場進行融資，借助資本的力量發展壯大。

（2）銀行機構自身要變革，改變金融服務理念。

銀行要正視互聯網金融迅猛發展給自身帶的沖擊，學習互聯網金融精神，大力發展金融科技，在鞏固自身線下經營優勢基礎上大力發展線上金融業務，建立中小企業普惠金融事業部或者社區銀行，大膽進行金融創新，推出符合中小企業融資特點的新金融產品或金融服務模式，加大對中小企業金融服務支持力度，積極與具有發展潛力的優質中小企業展開互惠互利的金融合作，從金融服務方面支持中小企業融資。

（3）政府要堅持市場化的金融改革方向不動搖，進一步深化我國金融體制改革，加快推進我國金融體系市場化進程。

1.在股票市場改革方面，我國應向擁有成熟資本市場的發達國家學習。在考慮我國特殊國情基礎上，對目前的股票發行制度進行改革，逐步推行以強調真實、及時、準確和完整的信息披露體系為核心的注冊制。與此同時，繼續進一步完善我國上市公司退市機制，做到有退有進，才能優勝劣汰，讓優質的中小企業也能從我國A股上市融資。

2.在債券市場改革方面，在完善法律法規、配套制度和防范系統性風險基礎上，我國應仿效美國大力發展垃圾債券市場，向市場推出更為豐富的債券品種，從融資工具上擴大我國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垃圾債券擁有的優勢能讓我國信用評級不高的中小企業也能通過發行垃圾債券融資，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我國中小企業所面臨的期限錯配、短貸長用、滾動融資的問題。

3.在互聯網金融發展方面，政府應從國家戰略高度，大力促進金融科技和互聯網金融發展，并針對其在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及時制定和出臺與互聯網金融相關的法律法規，規范和引導其健康發展。互聯網金融融資模式具有經濟規模效應和高效便捷的優點，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信息不對稱、信貸配給政策和抵押物缺乏給中小企業融資帶來的困境。我國中小企業應深入了解學習并充分利用互聯網金融創新融資模式（例如第三方支付、P2P網絡貸款、基于大數據的小額貸款融資模式、互聯網金融門戶、眾籌融資、供應鏈融資、“互聯網+”資產證券化等）融資，擴大自身的融資渠道，才能緩解自身的融資困境。

4.政府應從政策上加大對中小企業融資的扶持力度，進行金融供給側改革，大力發展普惠金融，建立完善的中小企業擔保機制、個人和企業征信體系和專門的中小企業融資服務機構，運用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等宏觀政策有針對性地降低中小企業融資成本和稅收成本，規范和促進互聯網金融的發展，制定和完善與我國多層次資本市場相適應的法律法規，嚴厲打擊金融領域中發生的違法違規行為，繼續大力發展適合我國國情的資本市場，提高直接融資在實體經濟中的融資比例，防止資金“脫實向虛”，防止發生系統性金融風險，提高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水平，只有這樣才能解決我國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