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董千紅

昨晚和阿莉聊完天后，我失眠了。

阿莉是我的高中同學，我們做好朋友已經十年了，高中時她家就在我們學校門口，她回家比我們回宿舍還近，我經常去她家，和她的家人也很熟悉。上大學之后我們見面少了，但曾經的友誼一直沒變，隔三差五的也會視頻聊天。平時彼此訴說著開心和難過，聊過天之后內心總會比之前更舒暢，只是這次聊天讓我內心沉重了許多，以至于失眠了。

阿莉大學畢業已經三年多了，27歲的姑娘，在我們那樣的小縣城已經算是大齡剩女。春節時去她家，她媽已經催她相親了，她的妹妹們也到了嫁人的年紀，家里還想著讓她這個長女先出嫁。和她聊天一不留神就聊到了這個話題，我也勸她，年紀不小了，在我們那樣一個小縣城教書，年紀越大越不好找對象，她每次都找各種理由敷衍著，只是這次她跟我說掛了吧，寫字聊。

她微信打字告訴我，她處過男朋友，也處過女朋友，而且是4年的女朋友，只是后來那個女孩迫不得已退出了。我驚到了，我知道她處過一個沒在一起多久的男朋友，但女朋友，我之前隱約感覺她和一個女生很親密，但不敢深入猜想，也沒有問她這件事，畢竟還屬于個人隱私吧。她解釋給我說，這件事只有她大學舍友知道，她更喜歡女生，和男生在一起會覺得惡心。如果現在為家里考慮，勉強結了婚，自己不會幸福，也會耽誤了別人。我突然感覺到很無助，不知道再怎么說下去。

也許從小受傳統思想的影響，我內心還是很不能接受同性戀這件事，也許我們對異性的興趣正如他們對同性的興趣。翻閱同性戀的資料，很多專家認為性取向是先天決定的，同性戀有深厚的生物醫學基礎，有研究者認為同性戀者的性取向是由同性戀基因決定的，無法通過后天改變，不是一種選擇，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只是同性戀者意識到自己的性別取向的早晚不同，這可能與個人經歷、所處的社會和文化環境有關。

這樣的事情也曾在跟導師出門診的時候遇到過。一對父母感覺到兒子是同性戀，但沒有和兒子當面討論這件事，只是告訴他，他們家不接受同性戀，但兒子還是只對男性感興趣，大齡了依舊不找女朋友，父母才帶兒子來看病，慕名就診我導師所在的精神科。那位年邁的母親看起來很有涵養，剛開始也微笑著和導師說這件事，說著說著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但這種對同性的感情取向并不是精神心理和藥物治療能解決的。門診的最后導師也只能說讓他們一家人共同面對這個問題，尋求別的解決辦法。

隨著人們對同性戀的認識，很多人開始接受這件事，認為存在即合理。在國外，人們對這件事的接受度可能更高。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我知道阿莉的媽媽知道這件事后會很難過，但我不知道我應該怎么去安慰她，也許我會說，人生短短數十載，她幸福就好，她對自己的選擇不后悔就好，我們為她著想的原因也不就是讓她幸福嗎？那位診室里為兒子流淚的母親，我想她在人前背后哭過很多次了，也許還要哭很多次吧，我看著心疼，她的兒子看著會更心疼。有些事，我們可以努力去改變，但有些事我們真的無能為力，也許我們能夠坦然接受，他們心里的負罪感才會更小，幸福度會更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