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姝凝

幼兒園大班的時候,媽媽牽著我的手去教書法的張小奇老先生家拜師。走在巷道中,這長長的、綿延到遠處的石板小徑,令我心中產生了對書法的第一印象:寧靜、悠遠。推開張老先生家嘎吱作響的木門,從此,書法的大門向我敞開了。
門后是幽靜的四合院,教舍在朝西面的一棟小屋內。柔和而鮮明的夕陽恰能深入小屋中,坐在里頭學書法更多了一份黃昏的沉靜。初學書法,我帶著一種新鮮感:橫、豎、撇、捺,有那么多不同的組合。在那些比我大兩三歲的學生當中,我笨拙地練著字。但是不久之后,新鮮感消失了,我猛然意識到這并不是做游戲,它的本質是枯燥乏味、千篇一律的。張老先生不茍言笑,鼻梁上架著一副閃藍光的眼鏡,當講解完一個字后就下來巡視,一邊批改學生前面寫的字,一邊在還不過關的字后面用灌了紅墨水的鋼筆再寫一個示例。
每次,老先生給我前面一個同學“優”的評價時,我就會滿懷期待地等著老先生也能對我的字表示一些贊許。但一個月過去了,老先生批改我的字時沒有任何評價,只是一次又一次留下一大串紅字。
為什么呀?我練字足夠努力,也認真聽老先生的字形分析——那些都是二年級學生要掌握的字。而我只是個幼兒園大班的小毛頭啊,我對老先生過高的要求感到強烈不滿,每天總是重復幾個相同的動作,我一點點厭倦了這媽媽口中的“藝術”。
一直以來,我學習書法的時間都在下午四點左右,暖融融的夕陽浸潤了整個房間,沒有了動力的支撐,我常昏昏欲睡,反復被老先生敲黑板的聲音驚醒,欲睡不得,欲清醒又不得,實在是痛不欲生啊!為了擺脫這樣的噩夢,我曾向媽媽提出過小小的抗議,但得到的是這樣一句話:“我希望你能寫一手好字,精通一門藝術。如果你將來想在寫字方面受到無數老師無窮的警告,那你盡管在書法課上睡覺好了!”
這話深深裝進了我的心里,我從此不敢再在課上打瞌睡。
兩學期快要到頭了。日日穿梭在那條悠遠的巷道中,我的字終于得到了老先生的認可。老先生把我叫到他的辦公間,從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放到我手里。打開看,是一支銀白色的鋼筆,閃著光。老先生說他將這支筆送給我了,希望我能用好它。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語重心長。
以后的日子中,我慢慢走出了那巷道,到外面的各種書法比賽和書法考級現場闖蕩。沖著張老先生的那句話:用好這支筆,我堅持著一直考到了六級,在樂清市也算獲得了一點小成績。每一場考試我都用那支鋼筆。終于,越來越多的人認可了我的字。
在外面寬廣的書法世界中闖蕩了很久,但我心中最懷念的,還是最初的“墨香巷道”。
(指導老師:蔣素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