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與美國獨立宣言

劉麗麗

約翰·洛克（John Locke）是十七世紀英國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和政治家。他于1689-1690年出版政治著作《政府論》，該書匯集了他的主要政治哲學思想，不僅使他成為古典自由主義思想的集大成者，被稱為“古典自由主義之父”，而且對于后世的政治哲學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被廣泛視為啟蒙時代最具影響力的思想家和自由主義者。他的著作也大大影響了伏爾泰和盧梭以及許多啟蒙運動的思想家和美國的開國元勛，尤其是《獨立宣言》的起草者托馬斯·杰斐遜（Thomas Jefferson）。洛克的思想和政治理論對早期《獨立宣言》的擬定產生了重要影響力，洛克的理論激勵了后來的美國革命與法國大革命。

美國的《獨立宣言》宣告北美洲十三個英屬殖民地自大不列顛王國獨立，并宣明了此舉的正當性。1776年7月4日，本宣言由第二次大陸會議（Second Continental Congress）于費城批準，這一天后成為美國獨立紀念日。宣言的原件由大陸會議出席代表共同簽署，并永久展示于美國華盛頓特區的國家檔案館里。此宣言為美國歷史乃至世界歷史上最重要的文件之一。宣言由四部分組成：第一部分為前言，闡述了宣言的目的。第二部分高度概括了當時資本主義的政治思想，即自然權利學說和主權在民思想。第三部分陳述了英國政府在北美殖民地犯下的罪狀，體現殖民地居民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被迫拿起武器，力爭獨立的合法性和正義性。在宣言的最后一部分，美利堅莊嚴宣告獨立。《獨立宣言》的民主思想，主要體現在平等、天賦人權、主權在民和人民革命權利這四個方面。

平等與天賦人權（natural rights）思想

洛克認為人類在國家產生之前，處于某種自由平等和完備無缺的“自然狀態”（State of Nature）。在這種自然狀態下，每個人都必須遵守“自然法”（Law of Nature）。任何人都享有生命、自由和財產等天賦自然權利。“天賦人權”又譯為“自然權利”，其基本精神是強調人具有與生俱來的權利，這些權利絕不應該被剝奪。洛克認為在自然狀態下所有人都是平等而獨立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利侵犯其他人的“生命、自由、或財產”。《獨立宣言》繼承并發展了洛克的天賦人權學說。

《獨立宣言》開宗明義，向世界宣告：人人生而平等（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這些權利是大自然所賦予的，并且是不可剝奪的，這些權利包括“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權利”。為什么這里用“created”而不用“born”呢？杰斐遜在這里極力強調了一種精神的力量，也就是神的概念。上帝創造了人，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而所謂“生（born）而平等”，只能在同一父母的家庭才能出現，而在經濟和階級狀況不同的家庭出生的子女就可能不平等。杰弗遜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根據，來鼓舞人民爭取獨立。而在獨立之后，仍然承認上帝面前人人平等，那么獨裁從根本上就喪失了存在的理由。然而，杰斐遜在《獨立宣言》中表達的理想，被認為是太崇高了，它幾乎是不可能圓滿地被實現的。可以說，《獨立宣言》是一部永遠“繼續革命”的宣言書，在任何時候，它都可以用于指導現實，批判弊政，被人民所運用。

社會契約與主權在民（popular sovereignty）學說

社會契約的說法最早可見于柏拉圖（Plato）的手稿中，英國政治哲學家托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在他的《利維坦》一書中認為，人類最初沒有政府，強者可以控制并隨時向他人發號施令，后來人們相互達成共識，來建立一個國家并授予國家足夠的權力，以保護眾人的身家福利。洛克進一步發展了社會契約理論，認為政府的權力出于社會成員的同意。既然自由平等和財產權是人類天賦的權利，決定國家的權力和走向的應該是全民的意愿。在自然狀態下，人們享有的權利是不穩定的。在相互協議下，人們自愿放棄一部分自然權利，交由專門的人，按照社會一致同意或授權代表一致同意的規則來行使。這正是政府產生的緣由。政府只有在取得被統治者同意，并且保障人們擁有生命、自由、和財產的自由權利時，其統治才有正當性和合法性。洛克相信只有在取得被統治者同意時，社會契約才會成立，如果缺乏了這種同意或者政府濫權時，人民便有權推翻它并建立新的政府，這是人民的權利而且更是責任。

很顯然，無論是美國的獨立戰爭，還是憲法的確立，美國建國之父們深受洛克社會契約理論的影響。托馬斯·杰斐遜在《獨立宣言》中寫道，各國政府的權利源于“人民對它的認同”，人民是主權者，政府的一切權力來自人民，政府應服從人民意志，為人民幸福和保障人民權利而存在。《獨立宣言》中所體現的“主權在民”又譯為“人民主權”或“一切權力屬于人民”，是“天賦人權”在理論上的延伸，其理論要點是：政府合法性的基礎來自廣大人民同意，任何一種形式的政府如果變成損害人民利益以保障自己權利的政府，人民就有權改變或廢除它，建立新的政府。

“三權分立”與人民革命權利的理論

洛克認為，一個好的共同體應該選擇下列政治模式：立法權——是每個共和體的最高權力；行政權——是執行立法的權力；司法權——是對立法權的裁決和懲罰。洛克認為政府的權力應該受到監督和制衡，他對違背政府目的的統治者提出警告，如果暴政持續下去，“無論什么政府都會遭到強力的反抗”。人們就會“以強力對付強力”，人們就“必須把他當作侵略者來對待”。為了維護人權與自由，人們必然具有反抗的權利。

洛克的這些理論對于美國憲法以及《獨立宣言》的制定都產生了極大影響。《獨立宣言》以天賦人權和主權在民理論為基礎，指出：“為了確保這些權利，政府應該確立，政府的權利來自被統治者的同意”。既然政府的權力來自人民，目的是保障人民的自然權利，如果一旦政府不履行職責，并且侵犯人民的權利，人民就有權起來進行革命來改變或推翻它。國家政府由三個分支組成：立法機構（The Legislative Branch）、行政機構（The Executive Branch）和司法機構（The Judicial Branch）。立法機構的代表是美國國會，由參眾兩院組成；行政機構的代表是美國總統；司法機構的代表是最高法院。這三個機構在憲法設定的制衡體系下互相獨立，每一機構都可以制衡其他分支的運作與權力，從而在體制上防止了任何一個政府機構的權力坐大。可以說，洛克的三權分立的思想是奠定美國憲法的另一座基石。暴政退出歷史舞臺是人類文明進步的基本標志，如果暴政避免不了，人們就有了反抗的必要性。

總之，美國的《獨立宣言》反映了歐洲啟蒙時代的政治哲學，包含自然法與自然神論等觀點。宣言中的一些理想，直接引用了洛克的思想。宣言在人類歷史上第一次以政治綱領的形式提出了人人生而平等的“天賦人權”思想、政權來自人民的“政權民授”，以及人民有權重組政權的“革命權利”的主張。這些原則都成為了以后美國的意識形態，為美國此后200多年的發展奠定了思想基礎。

馬克思稱《獨立宣言》是“第一個人權宣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第20頁）。《獨立宣言》不僅對歐美革命發生重大影響，而且也影響到東方，影響到我國。自1901至1912年間，我國五次譯載《獨立宣言》全文。1904年孫中山的《中國問題的真解決——向美國人民呼吁》，也深受美國獨立宣言的影響。

（作者系中共中央黨校文史教研部教授）

責任編輯：王瑋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