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開封市區方言三身代詞及其自帶領屬標記

【摘要】本文以人稱代詞中的三身代詞為分析對象，主要考察三身代詞在開封方言的使用及其自帶領屬標記情況，試圖在系統梳理的基礎上尋找相關規律。在搜集、整理語料后筆者認為，開封方言的人稱代詞形式單一，第一、第二人稱代詞的相關形式在主賓語位置上的句法功能分別成互補分布狀態，第三人稱代詞使用則較為自由，但三身代詞在領屬結構中存在自帶領屬標記的情況，即通常不需領屬標記“的”。

【關鍵詞】河南方言；開封方言；三身代詞；領屬標記

【中圖分類號】H175 【文獻標識碼】A

開封市位于河南省東部，其方言屬中原官話區鄭開片。在人稱代詞系統中，三身代詞的語音及句法功能規律相對整齊，并出現可自帶領屬標記的特殊情況。故本文主要討論三身代詞“你”“我”“他”及其復數形式“你們”“我們”“他們”在開封市區方言系統中的意義功能。

一、開封方言三身代詞在主賓語位置上的基本功能

由上表可知，第一人稱代詞單數形式主要為“我”“俺”。在句法功能方面，“我”可自由出現在主語及賓語位置上。“俺”較少作主語、賓語，僅限于親屬關系間的對話，使用對象常為平輩或長輩，在語用層面上含親昵的感情色彩。但“俺”所表示的復數意義及復數形式“俺+數量短語”在相同語境中作賓語時較少受限，其意義通常為“我的”“我們的”，即有自帶領屬標記的趨向。整體而言，人稱代詞“我”與“俺”在句法功能上呈互補分布狀態。此外，第一人稱復數形式的包括式“咱”及其變形作為開封方言人稱代詞復數的主要形式，可自由出現在主語、賓語位置上。

第一人稱代詞“我”與第二人稱代詞“你”在領屬結構中的條件基本相同，即作定語時均受限，不能修飾親屬稱謂、所屬單位或職位。只有屬者為身體部位、一般事物或方位處所詞時才可以使用，且需要帶領屬標記“的”，如：

（1）我/你嘞書擱哪兒啦？

（2）我/你嘞桌子在書房。

其余人稱代詞由于自身使用條件的復雜性，故通過領屬結構中屬者的分類，試分析代詞作領屬語時領屬標記的使用情況。

屬者為身體部位或一般事物。領者為第一人稱代詞“俺”及復數形式時，與屬者之間需要領屬標記“的”，如：俺[an55]嘞頭、俺[an55]倆[lia55]嘞頭、咱[tsan55]幾個嘞頭等。第二人稱代詞“恁”及其復數形式同第一人稱代詞相同，修飾中心語時同樣用“的”聯結，如：你[ni55]嘞頭、恁[n？n55]嘞頭 、恁[n？n55]幾個嘞頭等。第三人稱代詞“他”和其復數形式作領者時，同樣帶領屬標記“的”，如：他[tha55]嘞頭、他[tha55]幾個嘞頭等。

屬者為方位詞或處所詞。領者為第一人稱代詞“俺”和“咱”時，與屬者之間不加領屬標記“的”更為自然，如：俺左門兒、俺單位、咱上門兒、咱單位等；復數形式“俺+數量短語”“咱+數量短語”與屬者之間加上領屬標記“的”更為自然，如：俺倆嘞上門兒、咱幾個嘞單位等。第二人稱代詞“恁”及其復數形式，一般也在復數多音節形式后加領屬標記“的”，如：恁倆嘞左門兒、恁幾個嘞單位等。第三人稱代詞“他”和其復數形式作領者時，與上述情況相同，故不再列舉。

屬者為親屬稱謂。領屬者互為親屬關系時，三身代詞及其復數形式通常不需領屬標記“的”，如：俺爸、恁爸、他爸、咱爸等。而屬者為平輩或晚輩時，第三人稱代詞復數形式由于出現時間較晚，與普通話語法趨同，故需加領屬標記“的”，如：他倆嘞侄兒、他倆嘞表姐等。

屬者為社會稱謂。此時，三身代詞作為領者，除第一、第二人稱代詞的多音節復數形式及第三人稱代詞外，其余人稱代詞不加領屬標記“的”時用法更自然，如：俺經理、恁經理等，而加上領屬標記后則具有強調領者的作用。

經上述討論可知，三身代詞修飾屬者為身體部位或一般事物時需要加上領屬標記“的”，修飾方位處所、親屬稱謂或社會稱謂時一般不需要領屬標記“的”。其中，三身代詞的多音節復數形式修飾上述名詞時，均需加上領屬標記“的”。整體而言，三身代詞在領屬結構中通常不需領屬標記“的”，尤其在修飾私有化程度較高的親屬稱謂時，屬者緊跟領者之后，使領屬表達整體趨向固化。唐正大先生曾指出，陜西關中方言領屬表達趨于詞匯化，當屬者為長輩或血緣關系平輩時，屬者和領者之間高度固化，領者代詞復數化。相較而言，開封方言中領者人稱代詞的獨立性較強，但有對話者關系親疏之分，長輩及一般事物作屬者中心語時依附性較高，晚輩或平輩為屬者時可用三身代詞獨立指稱。故以此為依據，筆者推斷開封方言中的三身代詞單音節形式此時可能具有自帶領屬標記“的”的能力，即屬者依存性高的同時領者具有較強的獨立性，表現為領者人稱代詞加上領屬標記“的”后（也可以不加“的”），能獨立指稱整個名詞短語。

二、三身代詞自帶領屬標記現象分析

據上節討論可知，開封方言中三身代詞“俺”“恁”“他”在修飾方位、處所、親屬稱謂、社會稱謂的領屬結構中不需后附領屬標記“的”，即領屬結構中的三身代詞可表意為“我的”“你的”“他的”。

（一）三身代詞作賓語

（1）你這會兒找大夫有啥事兒沒？

-沒啥事兒，想讓大夫幫俺（指說話人的孩子）看看有啥事兒沒。

（2）你家小孩兒數學不中，我讓他抽空教教恁。

（3）他家老爺子病了，咱啥時候去看看他。

*（4）他給恁學校捐錢了，還幫恁蓋了房子。

（1）句“俺”指稱“我的孩子”；（2）句“恁”指稱“你的孩子”；（3）句指稱“他的父親”。由此可知，“俺”“恁”“他”作賓語時可以指稱親屬稱謂中的晚輩，意為“我/你（們）/他的+親屬稱謂 ”。除此之外的名詞，如社會稱謂和一般名詞等，均不能獨立指代，需要在后面加上領屬標記，如（4）句應為“恁學校”。上述語料說明，三身代詞作賓語時自帶領屬標記現象有弱化傾向，需要依靠語境支撐，語用層面產生較大影響。

（二）三身代詞作主語

（一）第一人稱“俺”及其復數形式

（1）恁孩兒多大啦？

-俺十一了。

（2）恁妞上哪個學校了？

-俺給山大嘞。

（3）恁家小狗平時吃啥呀？

-俺平時吃饃，要不就是狗糧。

*（4）恁嘞房裝好得多會兒啊？

-俺幾個得倆月。

*（5）他倆嘞手機看住不錯，俺倆用了時間太長了。

*（6）恁嘞東面兒是鐵塔，俺是天波楊府。

*（7）恁老師多大了？

-俺三十多了。

（1）句“俺”意為“我的年齡”；（2）句“俺”意為“我的孩子”；（3）句“俺”意為“我的小狗”。前三句在聽話人為平輩或晚輩時的語境中成立，且“俺”在此均意為“我的”，說明“俺”作主語時可自帶領屬標記“的”，指稱對象為親屬稱謂和一般名詞。語用功能上，“俺”自帶領屬標記功能主要用于聽話人為平輩或晚輩上，有一定感情色彩。

（6）（7）句不成立，“俺”不能完全指代方位處所和社會稱謂，應分別添加中心語“俺的東面兒”“俺老師”；（4）（5）句不成立，“俺”的復數形式無法自帶領屬標記，應分別添加中心語“俺幾個的房”“俺倆的手機”，即必須加上定語標記“的”后才具有“我們的”的意義，說明第一人稱代詞“俺”在添加詞尾后獨立性減弱，不能完全指代名詞短語。

2.第二人稱“恁”及其復數形式

（1）俺嘞工資發了5000，恁是多少啊？

（2）他給恁小孩兒打電話了，恁沒接。

（3）俺家小狗平時吃狗糧，恁吃啥呀？

*（4）他仨嘞飯都到了，恁倆到沒？

*（5）俺嘞南面兒挨住公園兒，恁跟俺差不多。

*（6）要說誰教嘞好，恁肯定不勝俺老師。

（1）句“恁”意為“你們的工資”；（2）句“恁”意為“你的小孩”；（3）句“恁”意為“你們的小狗”，前三句在聽話人為平輩或晚輩時的語境中成立，且“恁”在此均意為“你們的”，說明“恁”作主語時可自帶領屬標記“的”，指稱對象為親屬稱謂和一般名詞。（4）不成立，“恁”的多音節復數形式必須有領屬標記才能指意明確，即應為“恁倆的飯”；（5）（6）不成立，應分別為“恁的南面兒”、“恁的老師”，說明其不能指稱方位處所詞及社會稱謂。

3.第三人稱“他”及其復數形式

*（1）這字兒寫嘞，他比你好看多了。

*（2）恁閨女都上完學了，他還得再等兩年。

第三人稱代詞“他”作主語時不能自帶領屬標記，必須添加定語標記“的”，即分別為“他的字兒”“他的閨女”。

三身代詞作定語。三身代詞在定語位置上獨立性程度可由前幾節的領屬結構分析得出，即“俺”“恁”“他”在修飾親屬稱謂、社會稱謂、方位處所時無需領屬標記，可視為已自帶領屬標記“的”；多音節復數形式無自帶領屬標記現象。

對此現象，有學者指出為語用層面的“轉指”，即對話中用三身代詞轉稱先前出現的對象。筆者認為與自帶領屬標記現象有相似之處，均以三身代詞獨立指代名詞短語。但本文側重于三身代詞在句法功能上的現象，尤其在主語位置時有較為固定的適用規則，而“轉指”現象臨時性更強。

綜上分析，開封方言中，“俺”“恁”及其單音節復數形式自帶領屬標記的趨向更明顯，與其經常充當定語有關，但有一定的使用限制，即通常出現在對話中，聽話人需為晚輩或平輩，且多數情況下“俺”“恁”在充當主語時可自帶領屬標記。其余人稱代詞形式則多受普通話影響，指代人稱的功能占優勢地位，且不能指代名詞短語，故不滿足自帶領屬標記的條件。

注釋：

①“*”為不合理的句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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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韓卓冰（1996-），女，漢族，山西大學文學院漢語言專業2015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