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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一直是各種娛樂影視作品中經常使用的元素之一。這一題材能夠破除真實感的需求這一桎梏,盡情地展示作者的想象力,并營造出奇巧瑰怪的氛圍。但脫離現實也使這類題材的的創作難度大幅上升。商業的動畫、電影、小說本身就是要面向消費者大眾、收到商業創作原則的制約,在進行創作時需要平衡藝術追求和大眾口味。根據佛洛依德的理論,夢是“清醒時被壓抑到潛意識中欲望的一種委婉表達和滿足”這與商業作品通俗、淺顯易懂的要求某種意義上是相違背的。因此大多數作品只是將夢境作為其中的一段情節,直接以夢境作為故事主線的優秀商業作品本身就屈指可數。
在夢境題材前提下,本文以較為有名的兩部《紅辣椒》和《盜夢空間》來簡單分析日美兩國以及不同媒介載體對同一題材的不同表現。由于長度限制,本文只分析電影的開頭部分——即進入故事主線之前的內容。
無論是實拍電影還是動畫電影,一般的故事片開頭的功能都大同小異:展示世界觀和人物,定下全片基調,吸引觀眾繼續觀影。電影可能通過絢爛的光影或者動作效果,峰回路轉的劇情,以及拋出謎題等方式來吸引觀眾的注意。兩部電影劇本上在開頭才采取了類似的辦法:先進行一段支線的敘述然后轉入電影的主線。
不過相對不同的是,《紅辣椒》一開始通過冷暖色調的對比以及聚光燈的指揮令觀眾們將視線鎖定至屏幕中。然后由女主角紅辣椒扮演的小丑來致開場詞。這里不僅是對戲劇內情景的交代,還是打破了“第四面墻”對著觀眾們的開場白。接下來氣氛突然炒熱,迎面上來的暖色調馬戲團場景更是精彩,此時觀眾的眼球多半被牢牢抓住了——這就是前面所說的,通過絢爛的聲光影抓住觀眾。無論觀眾是否了解本作是夢境主題,都會沉溺于動畫載體本身的非現實性,對小丑打扮的女主角從一輛小汽車內鉆出來這件事感到新奇有趣,而非荒謬無法接受。
《盜夢空間》采取的是另一種手段:影片開場先埋下大量的伏筆來吸引觀眾——晃動的鏡頭、故意將小孩子笑聲拉遠并只給觀眾們呈現背影都將觀眾代入了疑惑不解的氛圍中,他們不禁會問:開頭出現的疑似主角的男人是誰?兩個孩子是誰?發生了什么事?接下來導演拋出了更多的伏筆:場景轉進室內,卻沒有給光頭老人和男主角任何的正臉,還將貫穿全劇的重要線索——陀螺拋了出來。觀眾們必將會對這一連串疑問產生興趣,并繼續觀影來找出問題的答案。
之后是為了使觀眾熟悉影片的世界、引出影片主線小支線故事。兩部電影的重心實際上有著濃重的地域文化色彩。同樣是看似間諜秘密行動一般的展開,但表現出來的確是完全不同的精神文化內核。
《紅辣椒》在多彩的馬戲表演之后,將觀眾的視線引向了幽暗的觀眾席,展現出粉川和紅辣椒鬼鬼祟祟的談話,以及他們對著在燈光下的表演者們指指點點。這更像是常見的間諜電影中的追兇行動。然而超出觀眾預料的是,引人入勝的間諜行動以及后面一連串天馬行空的夢境場面,實際上是一場與精神和夢境有關的治療行為。當兩名角色從賓館場景醒來時,電影借角色的臺詞與細節向觀眾進行了解釋。令人驚嘆的是,之前的一系列奇妙的場景切換并非一場追兇陰謀,而是對粉川這個角色心理創傷的描寫,對角色內涵的深度挖掘,是典型的“寫人”。按照弗洛伊德的解釋,夢中的那個自己是被隱藏、被忽視,卻無法磨滅的真實的本我,而現實中的這個自己以超我為主導,壓抑本我,來形成自我。
粉川所遇到的現實中案件、他過往的經歷以及印象深刻的電影組成了他的夢境。雖然這里影片并沒有揭示粉川警官的夢境的深意,但是觀眾們仍然能夠窺到一些蛛絲馬跡:夢里最后的男人是誰?這個懸念將粉川自我治愈的過程融合到了電影中,與“DCmini”主線相互穿插,將單個人物細膩的情感與心理表達與敘事性的主線融合。為了表現從間諜類型片以及光怪陸離的夢境到深入挖掘角色內涵的情感主題的轉變,旅館的場景使用了昏暗的燈光以及令人舒適的暖色調,也去除了之前的虛假的追兇故事帶來的緊張氣氛。

而《盜夢空間》完全相反,開頭看似展示了男主角的兩個孩子的鏡頭,加上數次對其面部表情的描寫,這段開頭仿佛對男主角深度分析的個人秀,只等接下來對他進行深入探討。但是導演并沒有那么做,他用了整個開場部分講完了一個近乎完整的故事,具有完備的起承轉合和足夠的陰謀和伏筆。是典型的“寫事”。
兩部電影,兩個不同的開頭,體現出東西方對故事的側重:日本的作品更傾向于感性地描寫個人情感與心路歷程,而美國的作品則是理性地給你講述一個一波三折的故事,卻很少細膩直接地挖掘角色色。這也是為什么《紅辣椒》的夢境更加符合弗洛依德夢的解析的觀點,即夢是人欲望的滿足。而在《盜夢空間》中,對于夢境的觀點則更加趨于理性,它更像是一個世界觀的設定,用來給主角們提供挑戰,而并非想通過夢境來體現夢主人的內心世界,與觀眾一起分析角色、挖掘內涵。
粉川的夢境是《紅辣椒》開場最為精彩,也是最能夠展示動畫載體獨有魅力的一段。當聚光燈打到粉川警官的身上時,畫面色調驟然變得刺眼和陰冷。之后他被突然關進籠子,晃動的第一人稱鏡頭也讓觀影者設身處地地體會了角色自身的緊張和無助。之前他與紅辣椒提到站在舞臺中央那個人是自己人,這個情節首先構成了一個小伏筆,令觀影者的緊張情緒驟然上升。和警官長著一模一樣的臉觀眾們沖向了關他的籠子,以及籠子被擠壓的仰視畫面將這種壓抑、不安、混亂的氣氛推向了最高峰。這部動畫很清楚觀眾情緒在哪一個點上會反彈,當粉川警官從籠子里摔下來,將要從高空墜落時,本片的女主角紅辣椒以一種救星的姿態出場了。
在這一組鏡頭中,她的造型,衣著和用色要比整個馬戲團背景的暖色畫面更加鮮艷,但這種鮮艷并非為了個觀眾視覺刺激,而是今敏先生用他獨特的暖色調對觀眾進行安撫。這時候觀影者壓抑的情緒迎來了一個爆發點,他們自然會喜歡上女主角紅辣椒這個突然出現的“救星?!迸魅斯谋憩F吸引了觀眾,他們也更愿意跟隨這個角色的腳步進入《紅辣椒》更深入的電影世界,更別說強調了紅辣椒影片的“看板角色”這一屬性。
之后便是這部電影開頭十分抓人的一段轉場,紅辣椒與粉川警官在三個不同的場景中跳躍。今敏先生曾經在訪談中提到過,這一段是有意地將一般影視作品中的轉場規律打破,故事不是以場景分割的塊狀表現,而是以人物本身的動作為牽引的線性,也使觀眾們容易陷入迷惘無措。實際上這光怪陸離的夢境鏡頭使用的元素與粉川警官的人物設定是暗合的——電影夢。
這一段借助三個人們熟知的經典電影場景來表現粉川警官的電影夢,但是本文分析的是影片開頭,第一遍觀影的觀眾幾乎不會直接意識到還有“電影”這一線索,他們更多的是對一系列快速和難以理解的場景轉換和視覺刺激感到新奇或者疑惑不解。也因此,雖然《紅辣椒》不像是《盜夢空間》那樣在開頭幾乎完整地講了一個起承轉合式的精彩故事,甚至只留了一個支線性質的小尾巴(之后的片頭曲畫面中完全是紅辣椒這個角色的個人秀,粉川警官的個人故事被擱置到了電影的后半部分才再次被提及并進行深入探討)。但是優秀精彩的作畫表現以及想象力豐富的場景,也能使觀眾期待電影接下來的內容。這也是動畫載體的魅力,它不同于電影載體——筆者認為《盜夢空間》的夢境表現是典型的制造真實感并在后面將其打破來給觀眾驚喜,而《紅辣椒》是一開始就營造夢幻場景來給觀眾驚喜——它更加地“狂歡化”,觀眾們對其中天馬行空的內容更能接受,也更加追求畫面和場景的藝術氣息,那么影片的傾向就更趨于非現實,能夠給予想象力更多的發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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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孫娜.對《紅辣椒》人物夢境的精神分析學解讀[J].成都電子機械高等??茖W校學報,2012(3).
[2]曹之文.從精神分析視域審視動畫電影《紅辣椒》中的人物形象[J].電影評介,201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