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音樂在使用中的基本特征及其變化
——以電影《萬物理論》為例

■李 可

（中國傳媒大學，北京，100024）

在電影配樂中，主題音樂是必不可少的。主題音樂是運用旋律，即沒有歌詞的音樂對電影電視劇的內容進行高度概括的一種音樂形式，它的表現功能可以把人們帶到特定的歷史情景、文化氛圍或者某種情感范疇之中，對劇情有極強的包容性，因此它的旋律及構成旋律的音調素材常常在電影電視劇中運用多種變形、變奏、延展、緊縮等發展手法，來配合劇中人物性格的展開與人物情感的發展，襯托場景與環境的變化，在劇中戲劇性沖突的發展及高潮出現的過程中發揮重要的作用。主題音樂在劇情中多次出現，形成貫穿發展的連續性。有的影片的主題音樂是多主題交叉的，即不止一個主題具有貫穿發展的表情作用，分別對不同層次的劇情內容進行概括。①參見曾田力、雷偉著《電影電視劇音樂分析教程》，中國傳媒大學2006年版。主題音樂在先后多次出現的過程中，通常既保持著某些基本特征，也會根據表現的需要而發生一些變化——本文則意在對此做一探討。

相關概念解析筆者把一部影片中所有出現過同一個主題音樂的完整片段的配樂放在一起分析——而在電影中包含著主題音樂的具體的某一完整的配樂片段的集合，筆者稱其為一個“音樂群”。一部影片由一個或多個音樂群組成，實際上體現著主題音樂的具體運用，是作曲家在深入理解影片所表達的內容及深入內涵的基礎上，進行更加完整細膩的音樂創作的結果。

筆者將以電影《萬物理論》（The Theory of Everything）為例，結合其配樂開展分析，分別從“電影音樂中同一音樂群的音樂中有著統一的音樂元素”、“統一音樂元素可細化出不同的音樂情緒層次”兩個方面，對主題音樂在使用過程中的基本特征及其變化進行討論。以期給未來影視音樂的創作提供一些借鑒。

《萬物理論》這部影片講述的是著名物理學家霍金的一生，影片并沒有花大篇幅來講述他是如何在學術上獲取成果的，而更多講述的是生活中、愛情中的霍金——這也是這部影片較為有爭議的地方。筆者認為，這部影片最為有價值之處在于它的音樂，作曲家喬安·喬安森在整個影片中主要用了鋼琴和小提琴這兩種主樂器，采取在音色上純粹、簡單的手法，具有獨特的風格。該片的配樂可分為三組（三個“音樂群”），分別為描繪霍金病癥變化的音樂、象征霍金與簡的情感變化的音樂、刻畫霍金頭腦思維的音樂。接下來，筆者將以其中一個音樂群——表現霍金病癥變化的主題音樂詳細展開分析。

同一音樂群的音樂中有著統一的音樂元素在《萬物理論》中，作曲家對主題音樂的進行運用了多種變形、變奏、延展、緊縮等發展手法。那么，在同一音樂群的音樂中就有著統一的音樂元素——包括各種音色、旋律、節奏型、調式、風格等。例如，在《萬物理論》電影描繪霍金病癥變化的主題中，音樂群內的四段配樂分別為《Cambridge，1963》《Rowing，Alternative Version》《Rowing》《Chalkboard》②曲目名稱參見《萬物理論》電影原聲音樂目錄。。其主題音樂片段如下頁譜例1。

在描繪霍金病癥的音樂群的四段配樂中，八分音符的三拍或者六拍的連續進行是其中統一的音樂元素，用來表達霍金病癥的步伐。除這一具有內容指涉意味的典型元素外，這四段配樂還統一使用了鋼琴、小提琴的音色。這樣的統一音樂元素是在聽覺感受上的前后呼應，不僅使音樂在創作上更完整，亦是對影片內容的完善。

下頁譜例2所顯示的配樂片段則體現的是在主題音樂的基礎上的變化發展，仍是八分音符的連續進行。這段配樂中將節拍與鏡頭中劃船的動作實現了音畫的結合，象征著運動、健康。

在《Rowing》這段音樂出現時，影片中霍金開始出現了病癥，若隱若現的旋律附著在“統一音樂元素”上，增加了一絲神秘緊張感。統一音樂元素在這段音樂中用來描繪初露病癥的人物的步伐，見下頁譜例3。

在《Chalkboard》中，同樣是用八分音符有規律的連續進行來描繪霍金的病癥，見下頁譜例4。在這四段音樂中，作曲家便是如此使用了統一的音樂元素形象地刻畫了霍金病癥的發展。

統一音樂元素可細化出不同的音樂情緒層次主題音樂在作變奏等發展時，不同的處理手法所傳達的情感內容是不同的。例如，在描繪霍金病癥的四段配樂中，每一段音樂所要表達的霍金的心理狀態、情緒都有所區別。首先，在《Cambridge，1963》中，作曲家在鋼琴獨奏中逐漸引入氣勢宏大的弦樂齊奏，節奏歡快，六拍子的節奏顯得不是那么急促，快中又有了些平緩。鏡頭描繪的是霍金與朋友在騎自行車去往酒吧的路上的情景，表現出人物輕松愉悅的心情。其次，在《Rowing，Alternative Version》中，從弦樂短促而有力的齊奏開始，節拍重音做出了調整，傳達出更加緊張的氛圍。緊接著就加入了明亮有力的小提琴，一進入就是一個八度音程的跨度，顯得非常果斷、有力，恰巧與鏡頭中賽舟的劃船動作相吻合，非常有氣勢。這段配樂的情緒相較上一段則稍加緊張（可參見下頁譜例5）。

第三段《Rowing》中，由小二度、增五度和減三度的音程穿插進行，顯得氣氛十分低沉、緊張。而小提琴長線條的旋律線加入增加了傷感、柔和的氣氛，配合畫面更容易讓觀眾感受到對霍金出現病癥情況的擔憂之情。

譜例1 《Cambridge，1963》配樂片段節選

譜例2《Rowing，Alternative Version》配樂片段節選

譜例3 《Rowing》片段節選

譜例4《Chalkboard》片段節選

譜例5《Rowing，Alternative Version》配樂片段節選之二

譜例6《Rowing》片段節選之二

第四段《Chalkboard》是影片中霍金出現嚴重病癥時出現的一段情緒進入高潮的音樂。第一部分中，小提琴用了抒情、悲傷的長線條旋律，弦樂輕輕地鋪底用了小三度與大三度的音程相交織，表現出緊張而復雜交錯的心情。第二部分就是節奏比第一段快了一倍，弦樂鋪底的小三度與大三度的音程相交織更為有力度，是短促有力的頓音——分為兩組龐大的弦樂隊和一把小提琴及鋼琴，除了節奏變快，樂器數量的增加使這段音樂更加有力度與厚度，顯得氣勢磅礴。兩組弦樂像對話般交叉進行，使氣氛的緊張度又更上了一層，加上小提琴尖銳的旋律，隨之是鋼琴強有力的幾串下行音階，全曲迎來高潮。而后所有樂器的大齊奏顯得氣勢磅礴，音樂在此刻戛然而止——片中霍金重重地摔倒在地。這一段配樂相較前三段，通過擴大樂隊的編制、增加頓音、加入悲傷的旋律線等手法，在主題音樂的基礎上，豐富了音樂的情緒，使音樂不再單薄，同時將情緒推向了高潮。

由此可見，通過運用主題音樂的多種變形、變奏、延展、緊縮等豐富的手法，使統一的音樂元素得到變化，細化出不同的音樂情緒層次，能夠豐富影片的內容，并利用音樂的不同情緒來刻畫人物情緒，深入表達影片所隱含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