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旅游與邊境口岸地區產業發展的影響研究

摘要：跨境旅游作為邊境地區新的經濟增長極，可以促進邊境口岸的發展。本文選取云南瑞麗口岸作為研究案例，通過觀察、訪談、問卷等研究方法，探討跨境旅游對于當地經濟社會發展、城市商業布局以及民族構成等方面的影響。研究發現，開展跨境旅游對于瑞麗口岸經濟社會發展具有明顯的推動作用，也直接影響到了其城市商業布局及當地民族的構成。同時，文章指出，當前瑞麗口岸的跨境旅游的發展存在缺乏富含深刻內涵的跨境旅游線路、跨境旅游的內涵尚未得到進一步挖掘以及當地的配套基礎設施建設尚不到位等問題，并對此提出對策建議。該研究可以豐富邊境口岸跨境旅游發展的理論，對于“一帶一路”倡議背景下瑞麗口岸推進跨境旅游合作具有借鑒價值。

關鍵詞：跨境旅游；地區產業發展；邊境口岸；瑞麗口岸

[中圖分類號]F590.8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2479（2018）01-0091-06

一、問題的提出

20世紀80年代，對外開放逐步成為中國的一項重大基本國策，伴隨著沿海和內地開放的加深，沿邊開放力度也進一步加大。20世紀90年代初，形成了沿海、內地和沿邊開放的對外開放區域布局。沿邊開放對于協調中國與周邊國家關系、振興邊境地區意義重大，也是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有利根基。2015年，《國務院關于支持沿邊重點地區開發開放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見》出臺，對邊境地區開發開放具有關鍵的指導意義《意見》明確提出“支持滿洲里、綏芬河、二連浩特、黑河、延邊、丹東、西雙版納、瑞麗、東興、崇左、阿勒泰等有條件的地區研究設立跨境旅游合作區”未來，中國邊境地區的跨境旅游發展勢必走上新的臺階。

基于此，本文以云南瑞麗口岸作為案例地，分析其開展跨境旅游對于地區經濟、商業布局及民族文化變遷等方面的影響，并進一步指出其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

二、相關文獻回顧

關于跨境旅游（Cross-border Tourism），目前尚未有準確、統一的定義。從國外來看，20世紀主要有Jean和Mary（1987）對美墨跨境旅游中匯率和支出的研究、Neil（1989）對旅游業和博彩業之間關系的研究、Levio和Rosanna（1996）對加拿大與美國邊境7省居民自駕車跨境旅游購物的研究、Dallen（1995，1999）對跨境旅游吸引力以及邊境旅游資源管理合作的研究。進入21世紀，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實證分析和案例分析上。Harald（2002）引入實證研究，分析了跨境旅游目的地信息網絡構建的問題及前景；Dallen和Cevat（2003）研究了美加之間國家邊界對跨境旅游影響的障礙大小；Sofield（2006）分析了國家間政治關系和人口流動對國際合作和區域旅游發展的影響Jan等（2010）以波羅的海區域為例，研究了歐盟地區跨境旅游目的地的發展問題。

相較于國外，中國學者對跨境旅游的研究起步較晚，初期便存在對于“跨境”與“邊境”概念模糊理解的問題，對于邊境旅游的研究往往包含跨境的成分，實際上可定義為跨境旅游。最早系統研究跨境旅游的國內學者是張廣瑞。隨后，學者們對中國廣闊的邊境地區開展了系統的研究。2010年之后，跨境旅游合作區建設被提上日程，也引起了學術界的著重探討。同時，伴隨“一帶一路”倡議、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的提出及實踐，對于跨境旅游的研究日漸與國家政策緊密結合在一起。李飛（2010）著重研討跨境旅游的定義，以及跨境旅游合作區的概念、特征、發展階段、發展模式等；劉云、張夢瑤（2014）討論了中緬跨境旅游合作區的發展模式構建；胡撫生（2017）對“一帶一路”倡議背景下的跨境旅游合作區建設進行思考；黃愛蓮（2017）從空間正義的視角探討中越跨境旅游合作。

三、案例地概況

（一）總體概況

瑞麗口岸屬于中國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是中國西南地區中緬邊境地帶人員、車輛及貨物流量最大的口岸，直接與緬甸的棒賽、木姐和南坎3個口岸城市毗鄰，1987年被中國國務院設定為國家級口岸。當地工業基礎薄弱，經濟發展以農業和服務業為主，20世紀90年代初期開始發展跨境旅游。

為了更進一步了解瑞麗口岸發展跨境旅游的情況，筆者團隊于2017年7月前往瑞麗開展實地調研活動，采取訪談、問卷與參與觀察相結合的方式收集相關資料及信息，研究其跨境旅游發展對當地的影響及跨境旅游當前亟待解決的問題和未來發展的方向。調研過程中發放問卷200份，有效回收145份，收集到很多有價值的信息。訪談主要在景區、店鋪和賓館等展開，具體訪談人數為景區管理員3人，店鋪老板及員工7人，賓館管理者及員工6人，游客15人。

（二）優勢考慮

1.跨境旅游發展優勢

第一，地理位置優越，交通便利。瑞麗地處云南省西南部中緬邊境，其西北、西南、東南三面與緬甸相連。內外交通便利，現有直達芒市、昆明及保山等周邊縣市的班車；芒市也已開通飛往昆明的航線，航程約1個小時。瑞麗前往緬甸多以航空為主，陸路也相對便捷。

第二，邊境氛圍和睦，景觀獨特。瑞麗與緬甸的交界處擁有眾多的跨境民族，自古以來和睦相處，形成了濃厚的“胞波”情誼。中緬兩國山水相連、村寨相依，形成“一個壩子、兩個國家、三省交匯、四座城市”以及“一寨兩國”的獨特景觀。

第三，旅游資源豐富，景點眾多。瑞麗口岸與緬甸的木姐、南坎山水相連，雙方均擁有豐富的旅游資源。具體見表1所示。

2.跨境旅游發展歷程

瑞麗口岸開展跨境旅游始于20世紀90年代初期，憑借優越的區位優勢和獨特的資源優勢，發展十分迅速，瑞麗、畹町等地均由曾經人數稀少的邊陲小鎮發展成為經濟狀況良好的重要口岸城市。與此同時，瑞麗當地的“一寨兩國”、畹町橋和淘寶谷等邊境線附近旅游景觀得以開發，吸引大量游客前來觀光。由于通關手續的漸趨便利以及中緬旅游合作的不斷深化，中國游客前往緬甸旅游觀光的人數逐年增長，來瑞麗而不到木姐、南坎旅游被認為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圖1為瑞麗口岸近10年出入境人員流量統計。

當前，在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及跨境旅游合作區建設背景下，瑞麗的戰略地位在西南地區更加突出，瑞麗口岸已經逐步成為踐行“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支點和中緬跨境旅游合作區建設的“橋頭堡”。

四、跨境旅游對瑞麗口岸的影響

（一）對地區經濟的帶動

瑞麗口岸開展跨境旅游帶來旅游收入的常年增長，尤其是2013年中緬邊境旅游恢復以來。從圖2可看出，瑞麗口岸2015年的旅游總收入接近于2012年的兩倍。瑞麗口岸工業基礎薄弱，經濟發展以貿易和旅游帶動為主，2016年三次產業結構比重為7.7：23.2：69.1，第三產業占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跨境旅游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帶動了當地經濟的發展，也推動當地產業結構的調整和優化。近年來，瑞麗口岸積極發展旅游相關產業，農業方面，建成家庭農場16個、農業莊園3個；工業方面，穩步提升珠寶、紅木等傳統產業，積極培育生物制藥、農副產品深加工等產業，并積極開展國際合作，促進相關行業及產品走出國門；服務業方面，加大資金投入力度，著力提升服務業服務質量。

（二）對城市商業布局的影響

本文選取瑞麗口岸重點商業街道24條，重點商業店鋪數目187家，分析其具體分布及店鋪規模、裝修標準和經營狀況等，詳見表2。

由表2可看出，瑞麗主要商業街的店鋪無論是規模、裝修還是經營狀況總體都處在較低層次。具體來說，一半以上的店鋪在規模和裝修標準上處于規模小、裝修標準差的層次，占比分別達到58.29%和56.68%；經營狀況方面相對較為適中，但是經營狀況差的店鋪較多，占比37.43%。分析其原因，與瑞麗口岸近20年來的發展歷程不無關系。早期的瑞麗口岸是一個偏僻的邊陲小鎮，常住居民稀少，工業基礎薄弱。在被確定為國家級邊境口岸之后，邊境貿易迅速發展，隨之邊境旅游也逐步興起，瑞麗口岸曾經迎來一段輝煌時期。但是，隨著其邊境貿易的逐步常態化發展，邊境旅游尚未完全成為引領經濟發展的中流砥柱，曾經的輝煌也隨之有所減弱。

旅游發展對瑞麗城市空間的影響比較明顯，南亞汽配城、德龍珠寶城、瑞江路和邊城街等商業街上的店鋪規模、裝修標準和經營狀況比較優良，也可謂當前瑞麗口岸最繁華的幾條商業街或商業中心。這幾條商業街主要分布著經營玉石、珠寶以及民族特產的店鋪。在這之中，德龍珠寶城是瑞麗最具專業特色的國際化珠寶交易市場，可謂瑞麗的一張旅游名牌。

總的來說，跨境旅游使得瑞麗口岸的商業發展經歷了輝煌并逐步實現轉型升級，商業中心逐步向邊境線附近和交通便利的地區轉移，商店類型以售賣珠寶、玉石等當地產品及跨境產品的大型商場為主。

（三）對當地民族構成的影響

瑞麗是一個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其少數民族人數占總人數的一半左右。表3顯示，2006～2015年，瑞麗口岸總人口、少數民族人口、傣族人口以及景頗族人口均呈現出不斷增長的態勢，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提高帶動了當地人口數量的增長。其次，如圖3所示，2006～2015年，瑞麗少數民族人口所占比例逐年降低，其中在2010年左右發生一次比較明顯的下降態勢。這說明，瑞麗口岸貿易以及旅游業的發展帶來了相當多的外來人口遷入。據相關統計顯示，遷入人口一方面為中國人口，以湖南、廣東和福建等省的漢族人為主；另一方面為國外人口，以緬籍華僑、緬籍巴基斯坦人、緬籍印度人和緬籍尼泊爾人等為主，主要從事珠寶、紅木產業以及與邊貿、旅游相關的服務業。2016年統計數據顯示，在瑞麗有將近2萬的緬甸務工人員。由此可知，隨著瑞麗市經濟尤其是跨境旅游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外來人員涌人，其當地的少數民族人口比例正逐步降低。

五、當前瑞麗跨境旅游發展中存在的問題

（一）缺乏富含深刻內涵的跨境旅游線路

跨境旅游不同于其他的旅游形式，更多地是以增強游客跨境心理體驗的旅游線路為支撐。瑞麗中緬跨境旅游的主要線路包括瑞麗“一寨兩國”異國風情一日游、瑞麗邊境民族風情一日游、騰沖+瑞麗6日跟團游、異域中緬跨境一日游等，交通方式以大巴車為主，基本上是簡單的一日游、近距離游，而亮點也主要集中在觀光和購物層面。旅游線路的局限性和導致游客不能深入地體驗中緬跨境旅游所帶來的獨特性，然而這種體驗往往是開展跨境旅游所必須關注的。

瑞麗口岸與緬甸木姐等多個口岸城市峨鄰，旅游資源互補性強，每年定期舉辦的目瑙縱歌節、中緬胞波狂歡節和潑水節等活動都會吸引中外游客前來觀光體驗，但是落實在跨境旅游線路構建層面卻并未能夠將這些元素充分表現出來。究其原因，或許與當地旅行社、旅游服務公司以及相關旅游部門的協同合作欠缺相關。此外，當前的跨境旅游線路相對較短，僅僅延伸到緬甸邊境的木姐、九谷和南坎等地，不能深入到緬甸擁有豐富資源的內陸地帶。

（二）跨境旅游的內涵尚未得到進一步挖掘

瑞麗口岸開展跨境旅游盡管已有20余年歷史，但是在旅游產品創新拓展層面還有諸多不足，邊境地區的特色并沒有被深入地挖掘出來。

以瑞麗口岸最為突出的跨境旅游受益地——姐告口岸為例，筆者實地調研了姐告口岸的商業布局及商業網點建設，大致數量情況如表4所示。從中可以看出，姐告口岸分布最為廣泛的店鋪及企業類型是外貿及珠寶店，接近于總數的三分之一。相比之下，酒店、餐館和酒吧等的數量十分有限，這可以說明跨境旅游對于姐告口岸的影響尚處在初級階段，能夠吸引游客長時間駐足的旅游項目稀缺，游客在這里能做的更多地在于簡單的購物消費。此外，真正適用于緬甸過境游客的消費項目還較少，當然這一方面在于緬甸過境游客較少，需求不是很大；另一方面也在于當地社區將跨境旅游收入局限在依托玉石、珠寶和紅木等的銷售層面，對于跨境旅游所能帶來的收益估計不足。

（三）當地的配套基礎設施建設尚不到位

跨境旅游的開展對于地區社會經濟發展勢必發揮有利的積極作用。當前在瑞麗口岸開展跨境旅游的實踐中仍存在基礎設施建設滯后的問題，這一方面表現在瑞麗口岸的交通網絡不健全上，諸如公交線路更新緩慢，滯后于當前旅游的發展需求，出租車管理及運營皆存在不規范現象，新興出行工具滴滴快車等尚未普及，旅游服務部門服務水平不高；旅游景區設施老化，吸引力下降；另一方面則表現在進出瑞麗的通道建設落后上，盡管說瑞麗市緊鄰芒市機場，有航班往返昆明等主要城市，但是，由瑞麗至德宏州首府芒市的鐵路建設尚未完工，成為阻礙進出瑞麗的相當關鍵的因素，而瑞麗前往緬甸由于通關手續及緬甸境內形勢的影響，主要還是以航空為主，陸路交通盡管便利，但是面臨著手續繁雜和緬甸境內公路交通狀況不佳等問題。

六、結論及建議

（一）結論

第一，跨境旅游的開展可以使得一個邊境城市避開工業基礎薄弱的不利因素，轉而開發貿易和旅游以及相關服務業并取得經濟的飛速發展。但是，在發展過程中，有輝煌時期也有沉寂時期，不同時期經濟增長點在不斷地發生變化。

第二，跨境旅游帶來了邊境口岸經濟的快速發展，城市規模的不斷擴大以及商業氛圍的不斷濃厚。以瑞麗口岸為例，被設定為邊境口岸20余年以來，旅游收入逐年增長，發展速度空前，極大地推動了地區的經濟發展。同時，跨境旅游的發展還直接影響到其城市的空間商業布局以及民族構成。

第三，當前瑞麗口岸的跨境旅游發展仍有不足之處，比如缺乏富含深刻內涵的跨境旅游線路、跨境旅游的內涵尚未得到進一步挖掘以及當地的配套基礎設施建設尚不到位等。

（二）建議

第一，打造富有當地特色的跨境旅游線路，加大宣傳力度，積極開拓客源市場。跨境旅游線路的打造無疑是跨境旅游發展及跨境旅游合作區建設的重中之重。筆者建議，應當在當前跨境旅游發展的基礎上，結合“一帶一路”倡議及孟中印緬經濟走廊建設的契機，完善當前的幾條跨境旅游線路并積極地向緬甸內部地區拓展，以“瑞麗一木姐”跨境旅游線路為中心，構建起“云南一緬甸”跨境旅游線路網，將跨境旅游更大范圍地向外輻射。與此同時，通過雙方聯合出品紀錄片、聯合舉辦跨境文化演出和聯合發布相關政策文件等方式加大宣傳力度，開拓更廣闊的客源市場。

第二，深挖瑞麗當地的地域特色，擴充瑞麗口岸跨境旅游的內涵。開展跨境旅游應當融入當地的地域特色，才能不斷提升游客的體驗滿意度，使游客更加深入地體驗跨境旅游的樂趣。具體而言，一方面要利用好瑞麗位于中緬邊境的優勢，挖掘雙方悠久和諧的歷史淵源，在兩國政府許可的政策環境下，將“胞波”情誼在當代進一步發揚光大；另一方面，發展中緬跨境旅游需要充分利用瑞麗市特色鮮明的邊境民族文化資源，將傣族、景頗族和阿昌族等跨境民族的文化精髓融入到跨境旅游建設當中，擴充瑞麗口岸跨境旅游的內涵。

第三，進一步發揮跨境旅游的功效，完善相關基礎設施建設，促進地區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瑞麗口岸當地的旅游相關基礎設施建設不到位與跨境旅游開展尚停留在初級階段有直接關系，反過來又影響跨境旅游的深入發展。筆者認為，瑞麗口岸應當著力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大力改善交通、住宿、餐飲、娛樂以及保障設施現狀。具體而言，口岸內的公共交通應適應需要及時調整，提升出租車管理的規范化水平；興建一批中檔及以上的酒店旅館；餐飲行業也需要進一步提升；娛樂設施也應當盡快修建完善，讓游客在瑞麗玩得舒心；相關保障設施包括銀行、消防、治安、醫療等也需要進一步完善。

第四，加強中緬雙方旅游人才的合作培養，提升服務質量。瑞麗口岸在開展跨境旅游的過程中，旅游業服務質量低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制約因素。由于前來瑞麗開展跨境旅游的既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既有云南省當地人又有中國國內其他地方的人，瑞麗一木姐中緬跨境旅游合作區應當打造為面向世界的國際旅游目的地，而非僅僅是過境地，需要著力提升服務質量，尤為關鍵的在于中緬雙方聯合加強旅游人才合作培養，使得瑞麗和木姐兩地都能均衡發展、融為一體，縮小游客在體驗滿意度上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