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聿

提到二戰時代的隱秘戰線,有“紅色諜王”之稱的蘇聯特工佐爾格可謂無人不知。說起佐爾格的故事,人們總是會想起他領導的情報小組在日本獲得納粹德國入侵蘇聯準確時間的情報這一故事。然而您知道么?佐爾格在前往東京之前,還曾經到我國上海執行任務。最近,俄羅斯多家媒體通過挖掘各國的檔案與相關回憶錄,還原了佐爾格在上海潛伏的一些片段。下面我們就從這位“紅色諜王”到上海的那個月說起。
1930年1月,佐爾格與兩個戰友一起來到上海,此時他們的上級是蘇聯紅軍總參第四局(即情報總局,格魯烏)。動身前,格魯烏給佐爾格布置了一系列內容豐富的任務。其中包括了國民黨政府的軍事實力、其對內對外的各項政策、美英日與國民黨的關系、中國境內外國駐軍的實力、治外法權與租界問題、中國工業和農業的發展狀況等等。
初來乍到,佐爾格采取穩扎穩打的工作方式,主要和美國共產黨員史沫特萊聯系。后者是一位帶有印第安血統的、早年在歐洲報道共產黨活動時就已小有名氣的女共產主義者。
佐爾格請史沫特萊協助他組建情報小組,并希望吸收一些中國革命者加入。在吸收小組成員時,佐爾格堅持一個原則,那就是先從史沫特萊的朋友中尋找人選,經引薦后與之交往,慢慢熟悉,直到無話不談。

很快,佐爾格就結識了大批志同道合的人,其中有個很有學識的王先生。王先生的職業是翻譯,兩人很快成了朋友。當時在上海,王先生與佐爾格交往最深。王先生是個“信息達人”。他那近乎計算機的大腦能從海量情報素材中挑出重要內容,然后與佐爾格一起分析,最終形成可以向上匯報的真正情報。有時,為了確定一份情報的準確性,佐爾格與王先生要分別與情報提供者面談,然后再拼接起來,去偽存真。
過了一段時間,王先生把妻子也介紹進佐爾格的情報小組。這位女士在國民政府外交部任職,能夠接觸到大量重要情報。出于信任,不論接收上級命令,還是安排小組成員外出偵察,這些事都由王先生負責。佐爾格一般不單獨會見偵察員。若有偵察員從外地來滬,佐爾格也會安排王先生在場。
上世紀30年代的上海籠罩著“白色恐怖”,大家見面一般都在深夜。如果天氣允許,接頭地點就選在便于撤離的大街,有時也在室內。后來,佐爾格去廣州工作了3個月,王先生便熱心地把自己在那里的熟人介紹給佐爾格。這些人里,以生活在廣州的邱女士最為適合,她與史沫特萊也關系密切。


除了上面提到的幾位中國人,佐爾格情報小組里還有其他中國骨干,如常先生。他是一位廣州人,一直住在廣州,定期向佐爾格提供有關中國南方軍事與經濟形勢方面的情報。裴先生則是王先生的朋友,幫助王先生為佐爾格工作。李先生是佐爾格通過王先生和裴先生認識的,后來被佐爾格派往南京,成為南京與上海之間的聯絡員。

檔案顯示,佐爾格小組里的成員都同情中國人民的革命運動,一些人還與中國共產黨保持聯系。但在格魯烏的檔案中,這些不知是不是使用真名的中國人都不是中共黨員。因為按照格魯烏在當時的部署,為避免暴露,佐爾格不能與中國共產黨有直接聯系。
在佐爾格領導的上海情報小組中,還有不少日本國際主義戰士。他們對受到日本侵略的中國充滿同情,并為了共同的信仰在地下與軍國主義斗爭著。在這些“意志的戰士”中,不得不提的是日本記者尾崎秀實。這位與中共、左聯關系頗深的日共黨員當時在上海的身份是朝日新聞的記者。佐爾格通過史沫特萊與之相識,后來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在所有日本成員中,尾崎提供的情報最可靠、最重要。1932年,尾崎早佐爾格一步離開上海回國,這對佐爾格來說是個巨大損失。回國前,尾崎將正芳引薦給佐爾格,作為自己的繼任者。但在見過兩次面后,佐爾格就不聯系他了,因為正芳不適合情報工作。但正芳又向佐爾格介紹了船越壽雄。

船越也是尾崎的朋友,在上海擔任《上海日報》和《每日新聞》通訊員,后來又為《讀賣新聞》工作。1942年1月4日,為佐爾格工作的船越被北平的日本憲兵逮捕,被判處10年監禁,1945年2月死于獄中。佐爾格與船越經常見面,但他們的關系自始自終都沒有像佐爾格與尾崎那樣親密。佐爾格還通過尾崎結識了河合。當時,河合的工作積極性非常高,曾兩次前往滿洲搜集日本侵略情報。由于河合只會日語,所以尾崎不在場時,佐爾格與他交流起來就很費力。



1932年1月28日,“一·二八事變”爆發。受局勢影響,日本人走在上海的大街上有一定危險。為了保證情報小組中日本成員的安全,佐爾格經常在上海日租界(指當時虹口一帶的日本人聚居地)旁邊的花園橋(今外白渡橋)附近等他們,然后一起上汽車去會面地點。在佐爾格看來,史沫特萊家是最理想的會面地點。因此,他經常在那里與尾崎等日本人見面。這種會面不經常進行,最短也要間隔兩周,且時間均選在深夜,由佐爾格開車接送。后來,除尾崎外,佐爾格與其他日本人的見面地點都改在外國租界等處,那時南京路上的咖啡館或飯店成了佐爾格的首選。為避免麻煩,佐爾格總是避開中國飯店。當佐爾格與日本組員會面時,都是獨自前往,會面過程中,也很少使用書信或便條,而是直接口授情報。
檔案顯示,除中國人與日本人,佐爾格的情報小組里還有歐美成員。


這些人中間,最關鍵的是人物是蘇聯人阿列克斯。他一開始是佐爾格的上級,任務是保障小組與格魯烏的聯絡,此外還負責一些軍事方面的問題。但來滬才半年多,他就被公共租界的巡捕盯上了,只得撤離。在滬期間,佐爾格是阿列克斯的助手,負責政治方面的情報工作。正所謂“形勢比人強”,因為失去領導和技術骨干,阿列克斯離開后,佐爾格不得不自己擔起技術通信、組織關系和軍事情報方面的工作,徹底成了情報工作的“多面手”。
在佐爾格身邊,有不少因歐洲大革命失敗而轉移到上海的中東歐國家人士。共產主義的信仰讓他們走到了一起。1931年擔任佐爾格技術助手的約翰是波蘭共產黨員。他尤為擅長通信、加密和拍照。而德國女聯絡員漢伯格不僅負責保管資料,還將住宅無償提供給佐爾格。德國左翼人士謝珀·溫加滕參加過一戰,是軍事情報方面的高手。他后來進入莫斯科無線電學校學習,是奉格魯烏之命來滬配合佐爾格工作的。1932年佐爾格離開后,溫加滕繼續留在上海。

僑居上海的白俄移民米沙是個謎一樣的人物,他公開表現得極端反蘇反共,可真正的一面卻是佐爾格的無線電技術員。無論佐爾格在上海還是廣州,他都一直陪伴左右。年輕的美國小伙子雅各布是報紙記者,負責在外國人當中搜集政治方面的情報。
佐爾格一般在自己家中或組員家中安排與歐美組員見面,偶爾也去飯店、酒吧或舞廳。他們的見面頻率很高,一般都是通過電話聯系。對這種見面,佐爾格喜歡法租界,很少去日租界。盡管如此,佐爾格的家中還是經常存有大量情報材料。對于特別有價值的資料,佐爾格也會請朋友代為保管,但他的朋友們并不知道這些資料的重要性。佐爾格只對他們透露,這是一些秘密文件,請妥善保存。
德國人在上海的大本營是領事館,只要佐爾格一進去,各種情報就會源源不斷地向他“撲”來。領館里的所有頭面人物都認識佐爾格,也經常邀請他去。這與佐爾格的“德國身份”密切相關。當時,佐爾格的對外身份是德國《農業報》的記者,同時還是一名德國外交部的外圍情報人員。他與德國商人、軍事教官和大學生們往來密切。但在佐爾格看來,最有利用價值的,還是國民黨雇傭的那些軍事顧問。
在這些人中,佐爾格重點選擇那些不僅能提供軍事情報,還能提供國民政府政治情報的德國顧問。這里面就包括高級顧問馮·克里貝爾上校。他后來成為德國駐滬總領事。德國顧問經常邀請佐爾格去南京,有時也會來上海看他。佐爾格還與他們一起去過天津、杭州,從而獲得有關國民政府的內部事務、軍事計劃、經濟與政治措施等方面的情報。據說,佐爾格甚至獲得了國民黨南京地區的部隊通信密碼,與大量國名黨部隊的電話號碼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