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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機器女人的男人

2018-05-24 03:40:46余一鳴
鐘山 2018年3期

余一鳴

1王聰明攔住張士偉的筷子,說,暫停。

張士偉將他那雙竹筷子扔在草地上,說,又來了,能不能別來這一套?

王聰明說,做什么都講究個公正公平,一份豬頭肉我只吃了幾塊,你一個人民教師吃肉像個土匪。王聰明將塑料飯盒里的花生米數了一遍,一共三百二十四粒,雙數,正好一人一半,他把一半撥到另一個塑料飯盒里,那飯盒本來空了,還剩一點豬頭肉的油漬。王聰明說,這歸我。

王聰明貪酒,張士偉饞肉,各有所好。

王聰明說,我幾乎每個禮拜天都來陪你過周末,不說幫你捎這捎那跑腿費……你算算這大半年我陪你已經浪費了多少光陰?像律師那樣收費,我已經能買輛小四輪,像小姐那樣收費,我都能開上小轎車了。

張士偉不理他,他抬頭朝前看,校舍被斜坡擋住了,能看到半坡小學的旗桿,旗桿的后面是山,山的后面還是山。

王聰明說,這前后十里八里,就我一個讀完了高中,我實話實說,我回山里來是為了我兒子,老天不長眼,把我的老婆弄丟了,把我的倆老人都收天了,我把兒子扔給誰?

王聰明說,當然,這前后十里八里,也就我王聰明這種男人能在老家掙錢過日子。我容易嗎?光是對付滿山遍野的留守婦女我就得累斷腰。肉要一塊—塊吃,花生米要―粒一粒嚼,你年紀小,不懂。對了,我不是叫你去家訪嗎?你小子怕了?你這樣的五花肉,錯了,小鮮肉,要是在山凹子里被女家長撲倒了,不榨干你的骨髓怕不會放你走。

王聰明酒多了,自言自語,不需要張士偉應答。其實王聰明酒醉心靈,這個張老師你只要不碰他的敏感話題,他都任你胡謅。張老師的敏感詞是父母和探親,王聰明有一次無意打聽他父母做什么工作,他甩手就走。另一次是學校放假,王聰明問他什么時候回省城,張老師突然翻臉,指著門囗叫他“滾”,一個假期沒理睬王聰明。吃一塹長一智,何況他是王聰明,當然牢牢記住了。

張士偉說,花生米都是你的了,酒也帶回家吧。我送你回家。

王聰明說,誰要你送啦?去守你的空房吧。我不準任何人進我的院子,老王家金屋藏嬌,豈是閑人想進就進得了的?

張士偉說,我是你兒子的老師,今天我是家訪,你敢不讓老師家訪,你就是你說的那類愚昧的農民。

王聰明自認為他是不一般的農民,說,我能是嗎?笑話,那好,今天我讓你開開眼界。

2王聰明的本事是修摩托車,當然,遇上助力電動車自行車有毛病,他也攬下,如果有汽車在他的攤位附近趴窩,他也敢鼓搗幾下。王聰明從前在南邊打工,在一家4S店洗車,洗車不需要動腦筋,王聰明心思用在偷學修車上。王聰明全心全意偷技時,他老婆在家―心一意偷人,偷了個串村走崗收古董的南方人,王聰明家幾代赤貧,在家挖地三尺也找不到值錢的舊貨,那女人一怒之下就讓南方人把她當古董收了。王聰明沒辦法,只能辭工回家照顧兒子。王聰明其實也想回家了,他覺得偷學的本事需要有用武之地,他在鎮上開了家摩托車修理店,租的房店面不大院子大,他順便又兼做廢品回收店。小鎮離他家三十公里,他幾乎天天來回。王聰明說,老婆隨時可能變成別人的,兒子永遠是自己的。張士偉問王聰明,不說路難走,這摩托車的汽油費就是―筆不小的開支。王聰明說,張老師雖說是大學生,說你笨還真是笨,我替人家修車,車修得好不好,不得試跑試跑才知道?要不,人家取了車,騎個十里八里又壞了,不回頭找我算賬?王聰明的聰明是真是假不敢說,但他那張嘴吐出來的話,聽上去是聰明人說出來的。

張士偉有求于王聰明,他偶爾想上一趟鎮子不容易,山路上騎自行車一半是人騎車,還有―半是車騎人,認識了王聰明,他就能搭個便車,坐后座。王聰明也有求于張士偉,他不能回家的時候,兒子王天才就交給張士偉,管吃管住。禮尚往來,互惠互利,但王聰明總有辦法讓張士偉請客,每次鎮上帶回的酒菜都讓張士偉買單,還得了便宜賣乖,說,采辦和運輸我就不收費了。回來時天色已晚,王聰明在山坡上按兩下喇叭,張士偉就懶洋洋地從那間宿舍里晃出來,手里拿―雙竹筷。他拒絕用一次性筷子,書讀多了人難免有怪癖,王聰明不計較。張士偉也是一個有胸懷的人,每次買回的菜王聰明都撥了一份另外打包,留給王天才,有一回車沒停穩當,菜在掛箱里打翻,湯湯水水流了出來,王聰明不得不當著張士偉的面收拾,王聰明說,王天才是我的兒子,也是你的學生,學習尖子,他也應該吃上肉。張士偉說,應該,下回打包仔細點,別弄浪費了。

山里地廣人稀,走出去幾里地才能遇見一個村莊,說是村莊,也就三五戶人家,也不像平原上擠在一起,隔著空曠的院子,甚至隔著半個山坡。王聰明的家是獨戶,小學是他的近鄰,但離小學也有三四里地。張士偉不敢去任何學生家家訪,王聰明嚇唬他說山里有狼,狼沒見過,但山里人家的狗他見過,比他想象的狼還兇。老遠聽到人聲就狂吠,哪怕是路過,它也尾隨你張牙舞爪,敵進我退,敵退我進,如影隨形。這里幾乎家家都有一條狗,張士偉知道,是看門狗,深山里過日子的人家不能少了它。王聰明家也有狗,但它像主人一樣機靈,見了張士偉,迎上來嗅了嗅他的褲管,就朝他殷勤地搖尾巴示好。

王聰明今天騎的摩托車看上去很洋氣,后面還有―個漂亮的盛物箱,里面放著王聰明的帆布包,包里依然是他從廢品里撿出的廢齒輪舊電線之類。每次他都帶回一大包這類舊貨,斜背在身上時,王聰明一只肩高一只肩低,很像是瘸了一條腿。王聰明說,王天才,張老師來了,你還不出來問老師好。王天才是小學四年級學生,半坡小學其實只有兩個班,一二三年級一個班,由本地的劉老師教;四五六年級一個班,是張士偉教。這叫復合班,每個班才二十幾個人。本來人數多一些,有的父母都在城里打工,就想辦法把孩子弄進城里上學了。王天才是班長,在這個班上王天才年齡最小年級最低,但成績特別好,除了四年級的作業,五六年級的作業他常順便做了,常常是高年級的同學倒要向他請教。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王天才爸爸是張老師的哥們。這是沒辦法的事,家長想巴結張老師都沒機會,他沒有地種,不像劉老師有玉米地,忙時家長們都搶著幫她家摘玉米。半坡小學在家的都是女家長,都知道張老師是城里來的大學生,是帥哥,即使翻山越嶺來看一眼,有些女家長也樂意。張老師沒有發出過邀請,沒有開過一次家長會。見老師的機會都讓王聰明搶去了,近水樓臺先得月,關鍵是王聰明是在家的唯一男家長,得天獨厚。王天才與張老師太熟悉了,同鍋吃飯,同被窩睡覺,張老師做飯時他燒火,張老師屁股上有塊胎記王天才都見過。王天才問過老師好,就接過飯盒進自己房間了。

張士偉從來不相信王聰明屋里藏著 “嬌”,他樂意吹牛就聽他吹吧。總比聽屋頂上刮過的風鬼哭狼嚎好。哪怕藏了個老巫婆,他也不至于讓王天才常跟老師來擠床鋪。王聰明領他進了偏屋,低矮,昏暗,一股豬屎味。王聰明笑著說,以前老婆在時養豬,現在是本人的工作室。開了燈,那張舊方桌倒挺像工廠車間的工作臺,有各種張士偉叫不出名字的機械和器具。王聰明一一向他介紹,張士偉是語文老師,聽得一知半解,王聰明說,這么說吧,我有一個夢想,我要造一個機器人,女人。張士偉說,就你這豬圈?機器人,還機器女人?王聰明不生氣,說,你愛信不信。

張士偉明白了,王聰明恨不得天天往家趕,不僅僅是為了兒子王天才,也是為了造這個機器女人。張士偉在電視上看見過,農民中不缺異想天開者,有人在院子里造飛機,有人在池塘里造潛水艇,還有一收破爛的山東老漢造了―個能拉車的機器人。這樣看來,王聰明開那個廢品收購店也是早有想法,并不是臨時拍腦袋,。王聰明跟張士偉把話說開了,就常常理直氣壯地讓天才在老師那里留宿,有時悄悄回來忙活到天亮,卻騙兒子說忙呢,沒時間回家。

3王聰明像一個女人一樣啰嗦,像一個有了身孕的女人抑制不住激動和憧憬,他的機器女人已經能站起來了,這天他要慶祝一下,他從鎮上捎來了雞爪和酒,還有滿滿一塑料袋的桑椹。他豪邁地說,張老師,今天我請客。

王聰明說,冰冰一定是像我一樣聰明,卻又具備女人的溫柔善良。

王聰明補充了一句,我造的機器人叫冰冰。

張士偉故意刺激他,說,你見過范冰冰李冰冰,那其實是電影上的影兒,你見過真實的機器人嗎?

王聰明說,當然,我在城里的時候,經常去一家飯店看稀奇,上菜的服務員就是一個機器人,美女,聲音嗲嗲地:先生,您的菜來了,請慢用。就是“她”,讓我產生了造機器人的念頭。

張士偉覺得荒唐,那樣的機器人是電腦產品,只有科學家們才能研制出來,與王聰明的機械機器人根本不是一個概念,這王聰明,高中沒讀完就棄學打工去了,機器人的邊都挨不著。

王聰明說,你想一想啊,冰冰已經能站了,下一步她就會走路,會說話了

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這人說的是他家的孩子。張士偉不想說什么話,山里的天總覺得就壓在頭頂上,來到這半坡小學后,他就覺得像掉進了一個夢境,教室不真實,學生不真實,現在和這個叫王聰明的山民坐在一起喝酒,他更覺得世界不真實。

王聰明說,張老師,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相信老王有這本事。退一萬步講,人總得有個盼頭,用你們城里人的話說,就是有個奮斗目標。人不是這坡上的黃牛,除了吃上口草,就不想東想西了。

王聰明紙杯子里的白酒已經是第二杯,兩個男人一起喝酒,最后一道下酒菜肯定是女人,王聰明的話題開始不正經了。王聰明揀起一顆桑椹,青中帶紅,紅中帶紫,紫中又帶著黑,王聰明用拇指和食指不停捻動,緩緩塞在上下嘴唇之間,含糊地說,吃過沒?張士偉點點頭,這又不是什么珍稀水果,山里有的水果城里現在都有,幾塊錢一盒。王聰明不懷好意地說,真吃過嗎?仔細想一想。張士偉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他又何嘗沒有吃過。他罵了老王一聲“流氓”,老王開心地笑了。王聰明說,鄭小燕,你班上的五年級學生鄭小燕,她娘大奶子在鎮上開理發店,那店門前有幾棵桑樹,大奶子非要送我一袋嘗嘗。

鄭小燕是半坡小學的名人,她父母離異,父親在省城打工,把她扔給了爺爺奶奶,是個苦命的孩子。張士偉班上有好幾個學生都是這種家庭狀況,現在農村老人有低保,山里老人勤快,帶個孫娃吃飽肚子沒有問題。許多孩子的父母,尤其離婚的父母,把孩子扔給老人似乎是當然的選擇。鄭小燕的媽媽,也就是王聰明說的大奶子,春節前來看女兒,那時學校已經放寒假,她只有到前夫家才能看到小燕,見到了,做母親的給女兒買了不少吃的穿的,臨走時母女倆免不了哭一場,母親坐的摩的在前面飛奔,小燕不放母親走,在土塵里跟著摩的追趕,鞋跑丟了還在追。這場面讓一好事的人見了,拍照片發了微信,―傳十,十傳百,鄭小燕居然成了“網紅”。張士偉平時不看微博微信,從決定下鄉支教那天起,他就換了手機卡號,即使上網也隱姓埋名。寒假在山中實在寂寞,他偶爾上微信,就看到了自己學生的哭臉。張士偉非常厭惡那個發微信的人,這些人貌似有憐憫之心,實際上是撕開別人的傷口撒鹽,為自己搏點擊率。

王聰明說,明擺著是大人教的,大奶子他男人那時也在家了,過年不是都得回家嗎。他想復婚,想留住大奶子,自己不出面,讓孩子演哭戲。張士偉說,現在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心寒得像鐵疙瘩,把父母都當陌生人看。實話說,我就是大奶子雇的那個摩的司機。

張士偉說,你還惦記著人家,你的聰明勁就是專門用在沾人家的便宜。

王聰明說,可不能這么說,在女人眼里我可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活菩薩。再說,大奶子那樣的女人,有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

王聰明突然用筷子敲了一下張士偉的褲襠,張老師本能地一下子猴了身體,說,老王,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我的褲子弄臟了。惹得王聰明好一通狂笑。

張士偉生氣地說,哼,鬼才信你,你真的有這個女人那個女人,還會走火入魔地造那個叫冰冰的機器人?

4王聰明的機器女人工程遇到了困難,機器人內部是零部件,就像人的內臟,外面得有一副皮囊裹住,電視上看到的機器人呢,外面就是塑料殼子。王聰明弄不出那塑料殼,就用樺木替代,他弄到手幾件木匠工具,一番折騰,冰冰變成了一個木頭人,王聰明還特意抹了一遍桐油,王聰明說,女人的皮膚得有光澤。但王聰明自認為是―個完美主義者,他沮喪地說,沒有手感,他做了一個捻桑椹的動作。王聰明接著說,當然,對一個聰明人來說,這不算個難事,我自有辦法。王聰明臉上又浮起淫蕩的邪笑,從前,我們在南邊打工的時候,有人嫌站街女不安全,攢錢買個充氣娃娃。那玩藝兒,個個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要有溫度的地方還有開關控制體溫。我打算去一趟南邊,找到廠家討教取經。

張士偉上大學時,也知道有這個男人用品,那材料是硅膠的。

王聰明低聲說,可是我的錢都花光了,連路費都掏不出。

這才是他來找張老師的目的。這趟來,酒和鹵菜都沒買,這絕對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可他口袋里連最起碼的本錢都掏不出,還是張士偉回去拿來了兩盒方便面,倆人坐坡上干啃。

張士偉一直到大學畢業都對錢的概念模糊,他想到要什么東西,母親都會買給他。他有一段時間迷上了攝影,這個愛好耗錢,他很快就將卡上的錢花光了,母親很高興,表揚兒子長大了,很快就給他卡上存了一個六位數。他總覺得錢不是問題,家里確實有錢,父母被雙規后,網上的照片顯示,檢察院在他們家搜出的現金壘成一堵墻。父母原計劃讓他出國讀研,等他申請時,父母所有的銀行賬號都被凍結,他才意識到,錢真的重要。

張士偉不說話,王聰明一時也變笨了,不知道該說什么話。

倆人都抬頭看著前面的矮樹叢,一團紅艷艷的影子在樹叢里若隱若現,步子邁得匆忙。到了一處開闊的草地,張士偉認出了那人,鄭小燕,身上穿的沖鋒衣,是前不久學校發放的捐助品。由于很多學生家住得遠,有人放學后要趕十幾里山路才能到家,張士偉放學放得早,鄭小燕爺爺奶奶家住得也不近,下課后她總是很快就沖出教室。今天她怎么還留在學校附近?張士偉正好不想理睬王聰明這種精于算計的小人,他放下方便面,借下坡的沖力跟了上去。鄭小燕埋頭趕路,在坡下拐上了回家的土路,好像沒有發現身后的張老師。張士偉悻悻地掉頭,不甘心,又朝她的來路試探著往矮樹叢走,這一帶張士偉不陌生,忍不了孤單時他會出來散步。他什么也沒看到,這里并沒有別的學生。他以為是學生們貪玩,有些孩子放學后總要玩累了才肯回家,他小時候就是這種男生。鄭小燕是個沉默的女生,課堂上除非老師提問,她絕不肯舉手發言。課后也總是安靜地坐在位置上,乖得像教室里沒有這個人。她是經過這片小樹叢嗎?張士偉看到前面有面陡坡,走上前,避風處有―個簡陋的小棚子,應該是以前看羊放牛的人避風躲雨蓋的,早廢棄了。張士偉鉆進去,腦袋把棚頂的朽木條頂落了一根。張士偉仔細打量,這應該就是剛才鄭小燕呆的地方。

在棚子的里面有一塊方正的石頭,石頭上鋪著一張紙,已經又皺又爛,張士偉湊近一看,是鄭小燕的算術草稿紙,她在里面做什么呢,地方雖小,但鄭小燕明顯打掃過了,甚至抹干凈了她伸手能夠得到的木柵欄,做作業嗎?除了那塊能坐的石頭,擺書本的地方都沒有。張士偉用目光搜尋了一遍,終于發現了有一處異常,在墻角處有一小堆干草,這與棚子里的整潔不符,他拂開亂草,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洞穴,洞穴里擺著―個用塑料袋裹著的盒飯飯盒。套上塑料袋顯然是為了防潮,他打開飯盒,是疊放的照片,從一寸二寸到五寸的照片都有。張士偉靠近亮光,最上面的照片上有兩個人,一個是小時候的小燕,另一個應該是她的媽媽,都是照相館里中規中矩的姿勢。那些只有一個人的照片,是她媽媽,背景是省城的幾個旅游景點。張士偉不由多看了幾眼,服裝一看就是地攤貨,女人的臉上有害羞,動作卻夸張,很明顯是有人在現場導演。王聰明口口聲聲說的大奶子,看不出有什么格外的大。

鄭小燕放學后來這里,就是為了看這些照片?張士偉在石頭上坐下來。這個小姑娘就坐在這里,一張張一遍遍看母親的照片,應該一邊看一邊會掉淚。張士偉摘下眼鏡,他竟然淚水也模糊了雙眼。

眼前一暗,他知道是王聰明跟進來了。王聰明瞥了一眼照片,說,大奶子算好的了,每個月還惦記著看一回小燕,很多女人走出大山,就再不會回來,只能當她死掉了。張士偉悄悄地抹了一下眼睛,怎么會有淚呢?上次班上一個學生體育課上脫下汗衫,前胸后背布滿傷痕,他問學生怎么回事,學生說一句爺爺打的,就跑去搶球了。他當時只是憤怒和不解,卻沒有傷痛的感覺。

王聰明說,沒有什么啦,我猜是她不想讓爺爺奶奶知道她想大奶子,尋了這個地方。很多母親不在家的孩子都有一個隱秘的角落,王天才也有,我假裝不知道而已。

張士偉將照片原樣放回去。王聰明不失時機地說,張老師,借我五千吧,要不,三千也行。

王聰明知道,一個人傷感的時候心最軟,他得逞了。拿到錢,他發動摩托車,朝張士偉說,你放心,我會還你,實在還不出,我讓冰冰首先陪你睡幾天。說完,一溜煙走了。

5張士偉選擇到這里支教,就是知道半坡小學是包班制,包班的意思就是指早讀課到最后一節活動課都是一個老師包了,語文算術自然體育音樂這些課也是你一個人包攬,張士偉就是想把自己累成狗,腦子麻木了,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但是事實上并不是這回事,山里的夜晚似乎更漫長,網絡信號時有時無,他白天抱著筆記本電腦登上山頂上網,下載一批影視和小說,用來打發掉幾個晚上的時間。王聰明一去十幾天沒有音信,王天才在老師這里吃住,時間長了也不自在。張士偉內心并不討厭這個學生,這孩子學習上主動積極,生活上勤快自律,有時候張老師回到宿舍,他已把倆人的面條下鍋,甚至連老師的衣服也搶著洗。但是,和所有的山里孩子一樣,王天才也不愛說話,問他―句他才答一句,不同的是他的兩只眼球很靈活,總是在眼眶里轉個不停,這應該是遺傳了他聰明的老子。晚上,張老師戴上耳機看影視,王天才趴在桌上做作業,他倆倒像是一對父子。

張老師忍不住撥王聰明的電話,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王聰明接了第一個字就說忙,然后說快了,快回了。電話就被他掐斷了。

王聰明出現在張老師面前時,灰頭垢臉,身上―股酸臭味,城里的夏天比山里來得早,估計他這些日子都沒洗過澡,沒辦法,張老師扔過去一套舊的T恤和短褲,讓他先去山下溪水邊,洗完澡再進門,王聰明順手撈了窗臺上的肥皂,嘻皮笑臉地去了。張老師離開了水不行,他看宣教片,有些地區嚴重缺水,支教老師幾個月洗不上一把澡,他不能想象那種日子。他選中這里,重要的原因是山下有一條小溪,冬天想洗澡可以下山取水,夏天可直接去泡山泉。

王聰明說,他找到廠家一看那價格,買不起,怎么辦?他說只要關鍵部位,臉和手,其他部分他打算用木殼,需要的話可以替冰冰穿上衣服穿上鞋。張士偉冷笑,女人的關鍵部位可不止是臉和手,這家伙進了一趟大城市,口里有遮攔了。王聰明說,錢還是不夠,我磨了好久,將身上所剩的兩千四百塊整的都給了那銷售員,人家才勉強接了單。然后,扒了幾趟車,啃干饅頭,我勝利歸來了,厲害不厲害?這種才華張士偉相信這家伙有,他也服了王聰明。王聰明沒打算把王天才接回家,他說飯后他還得去參加一個重要的活動,飯后的意思是指他還得在這里蹭頓晚飯。王聰明慚愧地說,我也好久沒見到兒子了,想得慌。張老師相信這是句真心話,沒反對。王聰明說,要不你也和我去參加一次,可有意思了。飯后走到操場拐角,王聰明推過來一輛摩托車,這讓張老師懷疑,這家伙早就回來了,今天只是掐好時間來蹭頓飯,順便看一眼王天才。

這大山里能有什么重要活動?張士偉寒假在這里過春節,別說舞龍舞獅唱大戲,要不是王聰明陪他吹牛,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大年三十除夕夜,偶爾聽到幾聲鞭炮響,不知道隔著幾道山梁。山路顛簸,王聰明專門鉆羊腸道,抄近路,張士偉緊緊地摟著王聰明,頭上臉上還是免不了被樹枝抽得火辣辣地痛。摩托車停在一處茅屋前,門窗處漏出些許燈光,門外停著幾輛自行車。王聰明叮囑張士偉,只許看不許說話,今天我們看丁老太“過陰”。“過陰”這詞張士偉聽王聰明吹牛時說起過,在張老師眼里就是一種迷信活動,活著的人想念死了的親人,拜托神漢巫婆去陰間走一遭,死者的靈魂就附身來到陽世,和家里的親人彼此問答。王聰明居然深信不疑,對這位丁老太恨不得頂禮膜拜,他以能觀摩這項活動為榮,說除了他,不是當事人丁老太從來不準有外人進現場。這家伙是聰明過頭了,不過,張老師也樂意跟著開一回眼界,他在這大山的日子實在乏味透了。

來了四位,大爺大媽還有兩個女兒,唯一的兒子幾年前在鄰省挖煤埋井下了,兒媳改嫁,還好,留下了一個孫子,爺爺奶奶活得有個期望。老人木訥,說話的都是女兒。丁老太是個矮胖老女人,昏暗的燈光下,香燭煙霧繚繞,墻上那個蓄須戴帽穿長袍的老頭像似笑非笑。問過死者的生辰八字,拿出一碗米和一杷竹筷,丁老太嘴里念念有詞,把筷子插進米中,那筷子忽然轉動,停住,丁老太喝下一杯渾濁的液體,仰面倒下。丁老太倒在一張竹編的躺椅上,雙目緊閉,露出一截肥白的肚皮,腳上的布鞋蹬了,一只正,一只底朝天,王聰明說,如果把那只鞋翻正,巫婆就回不了陽世。張老師眼睛盯著那鞋底,有一種想把它翻正的沖動,試一試丁老太是不是真的不能醒,他當然不敢動。丁老太突然動了動嘴,男聲喊出“爸”“媽”兩個字,那倆老立即出了哭聲。問答都是家常話,兒子說在那邊過得很好,勸爸爸去醫院看咳嗽的病,勸媽媽少養牲口,不要太累了,感謝姐姐們對外甥的照顧,將來會得到好報。他的四位親人既驚訝又感動,最后,死者說,他缺一雙鞋,倆姐搶著說,我回去就到墳上燒給你。幾分鐘后,丁老太睜開眼,起身擺正鞋,恢復了女聲,說,累死我了。據說活人到陰界走一趟很傷元氣,丁老太滿身汗濕,衣服都粘在身上,看上去更加圓潤。張老師抹了一把臉,也一手掌的汗,天熱,屋子又不透風,不出汗才怪呢。

臨走時那四位千恩萬謝,掏出一張百元大票,丁老太說多給了,掏出錢包找錢,那四位已到門外,丁老太追出去,堅持把找的錢塞到大媽的口袋里。丁老太說,這家每年都來一次,老的想小的,想起來就痛得受不了,來一次可以緩一段日子。

丁老太的生意很好,丁老太每天只做一回,還得挑日子,做多了傷身體,因此來者必須提前預約。老的想小的,小的想老的,男的想女的,女的想男的,丁老太都有本事到陰界把死者的靈魂馱回來。

回去的路上,王聰明說,百聞不如一見,這下子該相信了吧。

張士偉說,疑者不信,信者不疑。王聰明說,她一個老太婆,說話卻真是年輕男人的口音,這個是不是真的?張老師說,電視上一人扮男女兩角,換著腔調說話唱歌的多了去。王聰明說,那她怎么知道來人屋里的狀況,還那么詳細?張老師說,這個事情嘛,你也是讀過高中的人,當教師的人都能做到,上課前老師都必須先備課,預先把學生可能提問的地方了解清楚,如果是開公開課,先在班上演習幾遍,表演時怎么都不會露怯了。你注意沒有,丁老太有預約期。王聰明說,算我服你一次吧,書讀多了確實不好糊弄。

王聰明說,如果丁老太把業務范圍擴大些,她既然能到陰間讓死人靈魂附身,為什么不可以在陽界把遠方的活人靈魂馱回來?這樣,不就天涯若鄰居了?張老師知道他說的那句詩,天涯若比鄰,懶得糾正他,他又不是張老師的學生。

王聰明說,我看你一個人守在山里,可憐巴巴。你要是想父母了,不妨也去勞駕丁老太跑一趟?

張老師突然發火了,你父母才在陰界,你全家都在陰界。說完,還捅了王聰明一拳,差點把摩托車捅翻了。

王聰明明白了,張士偉不回家并不是沒有父母,只怪自己不長記性,下回再不能提起他父母這茬了。

6張老師的宿舍就一間房,其實校舍就是八間平房,用去六間做教室,剩下兩頭各一間分別是辦公室和他的宿舍。宿舍條件簡陋,一張坑坑洼洼的舊辦公桌,一張當飯桌的舊課桌,還有一張可疑的舊式雕花大床,不知是什么來路。張老師報到時提了一個要求,要一只儲水的水缸。村長無條件答應了,兩個山里漢子抬來了一個五花大綁的粗陶水缸,順便還送了一個塑料桶。張老師問那水缸是不是裂開了,用麻繩捆綁才不散架,村長笑話他蠢,說這水缸既沒長胳膊又沒長腿,不捆綁著,請它它也來不了。

這天是星期五,王聰明把兒子接回家了。放學后張老師在辦公室改完作業,決定回宿舍洗衣服。洗衣服是張老師最頭痛的事,夏天,每天都得換衣服,好在張老師帶來的衣服多,他一般是一個星期集中洗一次,當然是手洗,這里沒有洗衣機,即使有他也不會用,上大學時都是周末把臟衣服帶回家。宿舍門敞開,應該是他忘了鎖門,這在他是經常發生的事。想不到宿舍里有人在,一個女人正背對著門站在課桌前,他進了門,她還埋頭在搪瓷臉盆里搓洗衣服,是他的臟衣服。

你是?張老師疑問。

那女人一驚,手里的肥皂掉進了臉盆,水花濺到了張老師臉上。

女人并不慌張,說,張老師,我是王總捎我來的。

女人說,張老師,我是鄭小燕的媽媽。

張老師想起來了,見過她的照片。張老師不知道說什么好,他沒有單獨面對少婦的經驗,女人看出了他的窘迫,在臉盆里的衣服上擦了兩下手,抬手摘下他的眼鏡,撩起短裙的裙邊,把他眼鏡上的水花擦了又擦,張老師不由自主地看到了粗壯雪白的大腿,雖然看得模糊,但張老師的臉還是紅了。

晾出了衣服,女人又忙著替他炒菜燒飯,張老師有電飯鍋和電炒鍋,但平時張老師怕麻煩,以面條為主食。燒飯麻煩,炒菜更麻煩,何況,這荒山僻野也買不到菜。女人是有準備而來,帶來了豬肉和蔬菜。只一會兒工夫,宿舍里就飄滿了飯菜的香味。

女人說,以后我每個星期五都過來,看小燕子,順便幫張老師洗衣服,做頓像樣的飯。

張老師亂了方寸,心里說,這怎么可以,這怎么可以呢?但是轉念一想,這樣鄭小燕每個星期就可以看到媽媽了。

張老師在山里的夜晚,都是靠自己解決男人的問題。他的電腦里下載了―些毛片,他一邊看一邊把麻煩解決了。張老師在大學有過幾任女友,每次都是到賓館開房才做,事前必須洗熱水澡,事后必須洗熱水澡,張老師在這事上是個講究的人,或者說是個有潔癖的人,哪怕女友急功近利,他也不肯茍合。

吃過晚飯,他說去辦公室備課,拎著電腦去了辦公室。他連澡都不洗,不洗澡他就杜絕了發生那件事的可能。躺在辦公桌上他對自己說,大奶子是王聰明睡過的女人,再說,她是你的學生家長,你每天都要面對你的學生鄭小燕呀。可是他的身體不爭氣,他夜里還是在辦公桌上夢遺了,夢中的女人就是大奶子。

7大奶子并沒有生氣,每個周五的下午坐王總的摩托車來到半坡小學,幫張老師洗衣服做晚飯,張老師留下鄭小燕,晚上一起吃飯,看上去很像是一家人。張老師留心了,鄭小燕不再去那個小棚子,每個周五的晚上她可以摟著媽媽睡到天亮,用不著去看照片。

張老師呢,這個晚上就睡辦公室,一人點兩盤蚊香,早上起來總是一身的蚊香味道。等他醒來的時候,大奶子早就坐王總的摩托車走了,他們得趕六十里山路上班,得起大早。

王聰明很少露面了,打他電話,說忙,進入科學攻堅階段了。王聰明說,我的冰冰不是一般的機器人,他是智能機器人,能對答如流,能和你握著手心談心。王聰明知道他說的那種機器人,是電視上能下棋能寫詩的小冰那樣,可這是你王聰明能制造出的嗎?

王天才也不相信這個不靠譜的老爸,有一天,他心事沉重地說,老師,你相信我爸這事能成功嗎?張老師婉轉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你爸爸是敢于追夢的人。王天才說,我爸不是為了他自已,他想造能走路能說話的機器人,將來給這山里沒有媽媽的同學每人發一個。

張士偉被王天才的話擊中了,這個王聰明,說的和想的不是一回事。

一年的支教期快滿了,有一天張老師突然約王聰明來一趟,送他去縣城,張老師主動說,他要回省城去看一趟爸爸媽媽,王聰明再不敢多問,問了其實張士偉也不會告訴他,他得到消息,父母都宣判了,分別是十年和三年,他決定去監獄探望他們,他渴望看到的女人也是媽媽。張士偉只跟王聰明說自己的打算,他決定回去了,報考國內大學的研究生,按規定,支教生考研可以加分。

王聰明說,男人啊,只有經過了大奶子這樣的女人才會長大。

張老師不辯解,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強大,王聰明以為一定會發生的事,他硬是沒讓它發生。除了你王聰明,我張士偉也是有遠大夢想的人。

王聰明說話仍然不正經,說,你放心,不論你走得多遠,冰冰完工后首先陪你睡幾天,抵欠你的三千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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