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任性，我們的病根

李祉諾

“有錢就是任性”“有貌就是任性”“有才就是任性”……各種熱點人物的任性行為在互聯網上不脛而走，引來了網友們的一片驚呼。于是轉瞬間，“任性”成為一個流行詞匯。

起初，“任性”一詞充滿了批評的意味，意指人的為所欲為、無視規矩；近年來，在網友們高頻的使用下，“任性”不但失卻了責怪的意思，還悄然拾起了一層吹捧的外衣。我們聽說某富豪想在樓內安裝電梯，卻因與樓內居民協商無果，索性出大價錢買下整棟樓時，高呼“有錢就是任性”，與其說是對富豪為區區小事一擲千金的唏噓不已，不如說是對他坐擁千金、叱咤風云的無限艷羨。反觀身世平平、資質不足以撼動世界的自己——唉，我們沒有任性的資本。

表面上看，那些名流們的任性行為是將社會價值觀引向歧途的導向性因素。他們為裝個電梯買下整棟樓，或花2億元辦一場婚禮，這些使得我們忘了追問其中的意義，而去為表面的奇異和華貴驚嘆。實際上，浮躁的風氣不是任性的人們帶給我們的，而是源于我們內心深處的病根。

這病根，是在我們越發富足的物質生活中，悄然埋下的。在改革開放的大背景下，父輩們下海經商、積累資本，為下一代打下了較好的經濟基礎，“八○后”和“九○后”便可以美美地享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童年。與此同時，計劃生育政策的貫徹給予了我們這代獨生子女的優越地位，讓我們從小就習慣了父母集中在我們自己身上的目光和對我們要求不斷的允諾。這一切為我們創造了沉浸在物欲中、肆意放縱自己的可能，埋下了渴望任性的病根。

當然，只有極少數人能永遠任性下去，而不幸的大多數——我們，一旦走出 “小皇帝”式的童年，就只能對著上億的樓盤和婚禮咽下口水，但我們的病根沒有被除掉。前幾年，腰纏萬貫的詐騙案受害者劉明明打著試探騙子騙錢底線的旗號，連續匯款54萬，這件愚蠢到讓人匪夷所思的事卻被我們瘋狂圍觀、議論，只是因為主人公有大把的金錢滿足他任性而昂貴的游戲心理。“有錢就是任性”的“頌歌”從此開始傳唱，唱得越發頻繁和響亮。

這樣一來，名流們的任性如同浮動在空氣中的病菌，被我們好奇而羨慕地吸入眼里、嘴里、心里，于是我們集體害了浮躁的病癥。病菌從你嘴里噴出，傳到我體內，我們成了眼睛布滿嫉妒的血絲、嘴里滿是“就是任性啊”的病人，似乎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我們也有錢、有貌、有才，讓我們也隨心所欲地任性起來，和我們那些任性的偶像們一樣，比如為愛犬佩戴兩塊蘋果手表還嫌少的萬達少東家……

然后我們也能制造出讓別人集體患病的病菌，聽他們瘋狂地吹捧我們。我們曾經被別人逗引起內心的病根，這會兒我們也能成為“他們”，用任性逗引蕓蕓眾生的病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