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全球YA文學出版熱潮到國內出版實踐探索

【摘 要】 YA文學風靡全球數十年，并引起各國教育部門的廣泛關注和支持，開啟了準成年人、新成年人分級閱讀模式，促使學校閱讀課程從單純的經典閱讀走向兼顧興趣閱讀的新教育模式。中國YA文學市場剛剛興起，呈現創新性和多樣化的特點，具有探索精神的出版人正以融合思維，努力開拓這片潛力無限的出版領域。

【關 鍵 詞】YA文學；分級閱讀；文化多樣性；出版實踐

【作者單位】張立紅，清華大學出版社。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8.09.005

YA文學，英文全稱是Young Adult Literature，也就是準成年文學。西方近年來分級閱讀的細化，可以說和YA文學的流行關系密切。YA文學出現于20世紀30年代，50年代風靡，70、80年代進入狂熱狀態，跌宕起伏的發展過程，毫不遜色于那些震蕩了無數心靈的YA文學作品。

美國YA文學圖書館協會2008年白皮書中提到：國際閱讀協會和英國英語教師委員會等西方閱讀推廣組織，通過對YA文學的研究，認識到迫切需要推廣“青少年想要閱讀的文學類圖書”。專家普遍認為，“真正的YA文學應該是青少年自我選擇，并產生濃厚興趣的書”。我們常說的青春文學和西方主流YA文學有交集但不完全重合。青春文學填補了從兒童文學直接跳轉到成人文學之間的空白，對準成年人將來的工作、婚姻、家庭和社會生活產生長遠的影響，因此，讓如饑似渴的準成年人趨之若鶩。

一、全球YA文學出版熱潮

千禧年之后，YA文學市場更為成熟，英國著名YA文學出版人Ingrid Selberg在2009年發現YA文學市場份額幾乎增加了80%之后指出，YA文學需要做8—12年的計劃。西方YA文學之所以發展得好，除涌現大量視野開闊、知識跨界的優秀作者，以及富有情懷、敢于創新的出版人外，還有大量相關社會支持系統做后盾。如英國每年都會在奧林匹克倫敦影劇院舉辦年度大型YA文學大會；美國建立了YA文學圖書館協會等機構，并切實組織大量活動促使社會認識YA文學，促進YA文學良性發展。

西方主流媒體和專家對YA文學的關注是深入且持續的，不僅YA文學作品暢銷，而且研究YA文學的專著并不比我國研究《紅樓夢》的專著遜色。卡特·米迦勒在21世紀初就出版了他的YA研究專著——《YA文學：無法安放的藝術》。在歐美，這類專著的出版從沒有停止過。

YA文學還影響了英美等國的教育體系。有的高校主動推薦YA文學作品和組織YA文學的討論和學習，甚至開設YA文學課程。一些青少年難以啟齒的話題，可以借助YA文學的討論來引導和介入。如加拿大廣播電臺曾為青少年推薦過100本愛國YA文學圖書，其中一本是《一千種藍色的影子》，書名和內容都很唯美有趣，說的是一個青少年喜歡的旅游故事，沒有一點說教的痕跡。

成立官方和民間的YA文學專業機構，并設立YA文學專有獎項，如威廉C·莫里斯獎、瑪格麗特·愛德華茲獎、YA文學非虛構類卓越獎和專門為杰出的非洲裔美國作家、兒童和YA文學插圖畫家設立的科麗塔·斯科特·金獎，以及旨在鼓勵青少年作者創作的Michael L. Printz獎和亞歷克斯獎。

明確分離出YA讀物，這一點對YA文學的推廣至關重要。《時代周刊》舉辦的100本兒童讀物和100本YA文學讀物的評選和推薦，非常明確地將兒童讀物和YA讀物分離出來，YA文學在西方的地位由此可見一斑。相對中文YA閱讀而言，英美教育機構特別愿意推廣YA文學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YA文學可以讓青少年在愉快的閱讀環境里，迅速提升他們的單詞量，而中文閱讀的這項功能在5—12歲的兒童文學閱讀中就完全解決了。

整體來說，西方YA文學的推廣者主要是圖書館、學校，以及出版商帶動的媒體和專家。我國開發和推廣中國式YA文學，除了借鑒國外的經驗，還要邊思考邊實踐，以找到適合自己的邏輯和路徑。

二、YA文學的新價值——留住想象力和感受力

在最早研究YA文學的西方國家，YA文學讀者的定位并不清晰，甚至有人外延到千禧年之前出生的年輕人，也就是說甚至二三十歲的人都被包含在YA文學主體閱讀群體內。而喜歡精細劃分的專家還提出了更新的概念——NA（new adult）文學，即新成年人文學，讀者定位為18—30歲的年輕人，與YA文學區分開，這和中國人常說的三十而立很類似。

我國并沒有一個專業、統一的分級閱讀制度，我們能夠從網上查閱到的分級閱讀，無論多么科學、完善，基本上到12歲就戛然而止。雖然當當網分類更詳細一些，但11—14歲已經是最高的年齡分級。據統計，目前買書最多的年齡段是7歲，其次是12—18歲。目前市場上針對7歲及學齡前兒童的圖書讀物較為常見，但圖書選擇權大多被父母掌控，而且提供給12—18歲青少年閱讀的圖書大多是輔導參考書及各類練習冊，青少年可以自主選擇閱讀的YA文學較為稀缺。

這就導致一個問題——12—18歲青少年的閱讀興趣很廣泛，可真正適合他們閱讀的圖書很少，這種矛盾就造成了目前的窘境——我們的圖書出版似乎跟不上青少年成長的步伐。很多處于這個年齡段的青少年會感到迷茫，他們已經厭倦了純真與說教的讀物，卻還接受不了文學名著的深刻內涵，即使閱讀了也很難分辨其中的精髓與糟粕。所以，當我們不能給青少年提供好的YA文學時，他們就會自己選擇一種東西，然后沉迷。

曾經有家長向筆者咨詢二十幾歲年輕人的問題，這些問題難度之大，即使教育專家也只能搬出弗洛伊德理論，強調教育要從嬰幼兒時期抓起。YA文學雖然不是終極解藥，但是它能解決一些教育問題，西方教育機構對其非常重視。

科學研究表明，兒童的想象力從3歲開始急速發展，6歲達到高峰，這是每個人一生中自然想象力最豐富的時期，6—12歲是少兒發育的平穩期，也是想象力表達的最佳時期。但就國內現狀來講，青少年階段以學業為主，思想受學科及所學知識影響較大，加上應試教育固有的局限性，導致許多12歲以上的孩子想象力迅速流失，這是許多專家非常擔憂的問題。YA文學從青春文學中分離出來，其中的魔幻和科幻題材有大量富有想象力的描寫，受到青少年和成年人的追捧。

大多數成年人無法理解青少年的想象力和感受力，這造成兩代人之間嚴重的溝通障礙。有些孩子遭受挫折后，甚至不再和父母說話。有調查數據顯示，55%的成年人愛讀YA文學，美國巴克內爾大學（Bucknell University）教授齊默曼認為，這是《哈利·波特》帶了個好頭。YA文學的魔幻和科幻題材，不同于以愛情和奢華生活為題材的青春文學，它對青少年的吸引力很大，使得成年人有機會了解他們。YA文學的價值，就是它未來所應拓展的方向。

三、前景無限的國內YA文學出版

事實上，除《哈利·波特》外，國內閱讀YA文學的成年人很少。筆者調查過一些歐美華裔，他們大多喜歡嚴肅深沉的文學作品，對YA文學基本持不屑的態度，很多家長也不支持孩子閱讀這類書籍。但是，與國內家長不同，西方華裔家長對孩子的閱讀興趣持寬容態度。暢銷美國并在全球輸出了7個語種的YA文學圖書《月球人》的作者鮑嘉璐是在美國出生的第二代華裔，她在17歲寫作《月球人》之前，是YA文學的狂熱粉絲。北大畢業留美的父親起初對她閱讀YA文學很是腹誹，直到看到她的書出版后受到很多學校歡迎，才明白大量閱讀YA文學給女兒帶來的是什么。幸運的是，雖然父母不贊成鮑嘉璐閱讀YA文學，但是卻從來沒干涉過她。

在筆者曾經參加過的一個高端文學論壇上，一位著名的文學評論家以非常悲愴的口吻抱怨，書店的文學排行榜上前10名長期是青春文學作者，甚至前100名也看不到幾位真正的成年作者的作品。在他看來，YA文學作者和YA文學多少有些難登大雅之堂，遠不如優秀成年文學值得閱讀。YA文學開啟了一扇閱讀的大門，除了閱讀經典文學，青少年還可以純粹為了興趣而閱讀，興趣的多樣性決定了閱讀的多樣化。

1.YA文學形式的多樣化

目前，YA文學在歐美以科幻、玄幻題材為主，從浪漫走向現實，而國內的YA文學由于市場潛力巨大，發展并不受歐美影響，題材大多浪漫，尚未走向現實。文體則以小說為主，也出現了創意繪本的新形式。

YA小說有人民文學出版社、作家出版社近年來引進的《哈利·波特》《饑餓游戲》等全球著名YA文學作品，均獲得了很大的成功。這得益于原作品驚人的國際影響力，但是，出版社并沒有以YA文學的名義做宣傳。

YA繪本有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唯美插畫版《山海經》和不久前面市的無字繪本《巴黎和我》。《山海經》滿足了青少年偏愛古風的興趣，而無字繪本《巴黎和我》則首次嘗試用純畫面表達一個14歲去巴黎留學的女孩子的故事——夢想、失落、重生……沒有一個字的繪本竟然可以流暢地講述一個讓讀者又哭又笑的故事。

除了小說和繪本，未來YA文學還可以在詩歌領域創新發展。

2.YA文學作者年齡的多樣化

兒童文學和成人文學的作者基本上是成人作家，而YA文學作者的年齡和背景跨度很大，呈現多樣化特點，除了成人作家，還可以是YA同齡人，或者18—30歲的NA。青少年作者的文筆青澀幼稚，達不到大師水準，但是他們寫出了同齡人最喜歡看的東西，讓青少年產生強烈的共鳴。

《月球人》的出版過程讓我們看到了青少年作者的養成軌跡。17歲的鮑嘉璐在閱讀大量的YA文學后，把自己成長過程中的痛苦和對環境問題的擔憂，結合自己在哥倫比亞大學學習的海洋專業，營造了一個奇幻的月球世界。她希望能夠讓讀者站在月球的視角看世界，于是寫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說，并設法為自己找了一個優秀的經紀公司。經紀公司的編輯給她提出二十幾頁的修改意見，鮑嘉璐采納了部分意見并認真修改，個別沒有采納，因為她有充分的理由堅持自己的原創。書稿修改了近一年后，經紀公司為她聯系了企鵝蘭登旗下的青少年出版事業部，同意出版她的這本YA小說，但出版社的編輯又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見，繼續磨合了一年左右，圖書才得以出版。

西方經紀人制度對YA文學的興起起到重要的作用，這一點值得我們學習。據筆者調查，國內的家長通常對20歲左右的年輕人創作YA文學持觀望的態度，但到了簽約階段，幾乎100%會干涉。鮑嘉璐從投稿到簽約出版，全程都是她自己做主，父母甚至不聞不問。

四、國內YA文學出版的探索實踐

在國內YA文學市場與歐美發達國家還存在一定差距的情況下，勇于創新的出版社和作者都在探索中前行。二十一世紀出版社在國內首倡YA文學的理念，近年來連續引進一批YA文學作品，并且以創新精神將書系以YA為標志命名。如麥克米倫的“零時差·YA”書系，表現突出的有獲得美國圖書館協會最佳YA圖書獎的《托德日記》，以及美國YA文學圖書館協會年度青少年最佳選擇獎的《你會在那里找到我》。在推出這套系列的同時，二十一世紀出版社還啟動了國內第一個YA文學專有獎項——中文原創YA文學獎，意在以引進版帶動國內原創YA文學的發展。這種注重長遠規劃的出版情懷，讓我們看到了國內YA文學出版的美好前景。

清華大學出版社考慮到青少年的成長和環境密切相關，認為本土的YA文學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本土原創YA文學稀缺的情況下探索了一條中間路線——在引進英美YA文學的同時，特別選擇第二代華裔撰寫的YA文學出版。如《月球人》的作者，雖然在美國土生土長，但卻熱愛中國文化，是花木蘭的粉絲，譯者也是北大中文系畢業后留學美國的華裔。

為了擴大作者隊伍，清華大學出版社還邀請21世紀80年代到海外留學工作并生兒育女的中年女作家直接用中文撰寫YA文學。這些作家不僅有豐富的撰寫成人小說的經歷，由于自己也養育了兒女，具有豐厚的生活基礎，而且在志愿工作和寫作中長期挖掘中美青少年內心深處的感受，她們有潛力寫出既被國內青少年接受，又具備國際視野的YA文學作品。這類作品已經出版的有《天使的翅膀》《兄妹姐弟》。《天使的翅膀》作者海倫多次獲海內外文學大獎，她以細膩的筆觸描寫主人公茉莉因患癌癥而建立了基金會，也因此感知到家庭與責任的重要性；《兄妹姐弟》以小見大，通過極具想象力的筆觸，讓讀者感受到息息相關的生活小事如何與社會大環境密切相關，讓青少年在成長中更好地面對自我、面對家庭、面對社會、面對責任，通過小環境去感受大世界。

我國YA文學發展雖漸入佳境，但依然不盡如人意，這與當前準成年人的社會表現是一致的。YA文學出版不能只看眼前，而要做幾十年的長遠規劃，為青少年的未來做書。

|參考文獻|

[1] 中國社會科學網. 想象力經濟時代，人類如何超越人工智能？[EB/OL].（2017-06-14）[2018-04-25].http：//ex.cssn.cn/ts/ts_wxsh/201706/t20170614_3549998.shtml.

[2] 張立紅. 想象力：出版的第三次革命[EB/OL].（2016-

09-02）[2018-04-25].http：//book.ifeng.com/a/20160926/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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