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茜
前不久,“芯片之痛”所折射的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問題再次刺激了人們的神經。那么,國產芯片的研發是不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后發國家的科學家面對追趕困境時,應該具備什么樣的精神狀態?
筆者直接或間接地接觸到不少著名的老科學家,他們的過去,與芯片研制的今天,也有些相似之處,就是——白手起家,忍住寂寞。但結果都攻克了難關,他們的人生也達到了開始無法想象的高度。他們這樣做的人生動力是什么呢?是老科學家們高度重合的追求——“科學救國”,那是支撐他們一路走來的信仰。
已經離世的物理學家何澤慧、石油化學家陸婉珍,耄耋之年的物理學家鄭哲敏、選礦專家陳清如、果樹學專家束懷瑞,年過八旬的地質學家劉寶珺……都在各自的領域開疆拓土成為靈魂人物。
從模糊的老照片上、花白的發絲中、沙啞的嗓音里,以及干枯的手指間,這些老科學家總傳遞出一種安定又堅韌的力量。這大概要歸功于他們心有信仰。 “科學救國”的種子是在日本侵華的土壤中萌芽并野蠻生長的。
何澤慧17歲經歷日本侵華戰爭,所以突破性別障礙,堅持投入到能夠服務戰爭的彈道學研究中;鄭哲敏和家人在戰亂中顛沛流離,因此他幼年立志當飛行員,要在天上和敵人短兵相接,后來助力研究原子彈也是殊途同歸;劉寶珺中學時期被日本兵屈打奴役,長大后聽聞國家建設需要地質人才就立刻報考了清華大學的地質專業……
“為國家?”在沒有經歷過國家危亡的人看來,這些人似乎偉大得有些不真實。
筆者曾追問上學時連飯都吃不飽還想著救國的劉寶珺:“您年輕的時候就一點也沒考慮個人生活問題?”他說:“當時真沒想過個人利益,只考慮國家需要。我們的第一個任務是把日本兵趕出去,第二個任務是讓中國富強起來。”
在他們的話語體系里,“國家”是個既抽象又無比具體的詞。他們太明白,國家的命運等同于自己的命運,也等同于眾多和自己一起經歷苦難的同胞的命運,他們把自己看作這個國家的主人,相信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苦難的現狀。
在社會穩定的當代,信仰對于科學家們來說依然重要。哲學家賦予信仰的一種定義是:一種強烈的信念,通常表現為對缺乏足夠證據的、不能說服每一個理性人對事物的固執信任。
科研之路不確定性很大,周期無法預料,孤獨一直會伴隨左右,還不時輔以質疑和批判。因此,“固執信任”對于科研工作者尤其必要。我與不少年輕科研工作者交流時發現,在工作中有兩點要素他們格外看重:一是足夠遙遠但又有可能實現的目標——或者說“挑戰”;二是對實現這一目標的價值的強烈認同感——或者說“信仰”。
而當代科學家們的信仰與戰爭時期的“科學救國”相比,也應有更契合時代土壤的內涵。
這個帶有時代烙印的信仰,往大了說,可以為國家,甚至是人類的科學事業保駕護航;往小了說,可以讓人實現自我價值,體驗認同和被認同的快感,心情舒暢。它不但可以是支撐人們走向更高境界的精神支柱,也是幫人渡過難關的一劑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