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文化精神的哲學探源

周永騁　李藝馨

摘 要：本文對以體育文化精神為研究對象，通過對中西思想史的文化哲學的分析，核理出了理性體育文化精神是構成體育文化精神的本質要素。理性體育文化精神對當代中國體育文化具有建構意義。通過中西體育文化深層次的文化思維比較，總結凝煉體育文化精神的核心要素，借鑒西方體育文化精神的核心思想，挖掘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凝練中國體育文化精神，為體育的創新發展注入新的活力，對建設體育強國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文化 體育 文化精神 理性

中圖分類號：G8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2813（2018）10（a）-0248-04

Abstract： By taking sports cultural spirit as the research object，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cultural philosophy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and Western thought， this paper concluded that rational sports cultural spirit is the essential element of sports cultural spirit. The spirit of rational sports culture is of constructive significance to contemporary Chinese sports culture. By comparing the deep-seated cultural thinking in Chinese and Western sports culture， this paper summarized the core elements of sports cultural spirit， drew lessons from the core ideas of western sports cultural spirit， explored the spirit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condensed the spirit of Chinese sports culture， injecting new vitality into th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sports， which is of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construction of a strong sports country.

Key Words： Culture； Sports； Cultural spirit； Rationality

體育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從猿進化到人的過程，有了人就有了人類社會，就有了文化，文化的傳承離不開體育，體育的歷史見證、銓釋并反映了人類文化的歷史。從生成論而言，文化既規定并孕育了體育，文化又內在于體育，是影響、制約、左右體育行為方式的深層的、機理性的、價值性的東西。文化哲學具有功能性哲學范式的性質，實質上是一種生成性思維范式。在文化哲學視域中，對象世界及其認識不是給定的、不變的，而是在人的活動中不斷生成的。文化的發展賴于文化精神的推動，文化精神是文化發展的靈魂，體育同樣如此。體育文化精神是由社會主流文化哺育而來的，在歷史的發展中形成了自身的特征。本文以體育文化精神為研究對象，通過對中西思想史的分析，對內含于體育中的文化精神進行歸納、總結，揭示其形成的歷史淵源，對凝練中國體育文化精神，對中國體育文化的發展不無卑益。

1 文化與文化精神

“人具有精神活動、意識現象，具有以實踐為基礎的自覺能動性，從而能夠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并創造了光輝燦爛的人類文化——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人在改造世界的同時也在改造人自身并產生文化現象，文化的內涵隨著歷史的發展而不斷演化和豐富。據語言學家考證，文化（culture）在拉丁語中具有“耕耘、栽培、種植”的意思；到了18世紀文化漸指訓練和修養心智、思想、情趣的結果和狀態；到19世紀具有了它的現代意義，開始“指謂個人的完善和社會的風范，包括習俗、工藝、技巧、宗教、科學、藝術等社會的主要方面，包含著培養、教育、修養等含義”。文化在中文里是一個很早就存在的詞匯，“文”指紋飾，“化”是指變易、生存、造化之意。文化一詞最早出現在《易·賁卦·象傳》“（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明指文治教化，人文指人的言行舉止要符合禮樂綱常的人文規范。人文一詞，《辭?！丰尀椋骸叭宋闹溉祟惿鐣母鞣N文化現象”。文化是人類或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群體共同具有的符號、價值觀及其行為規范。符號是文化的基礎，價值觀是文化的核心，而規范，包括習慣規范、道德規范和法律規范則是文化的主要內容。因此，人文從本質上而言是指文化對人的價值觀及行為規范的教化，這種教化往往是文化精神對人潛移默化的影響過程。文化精神從文化的構成而言就是精神文化，“精神文化包括個人和社會群體的所有精神活動及其成果，是以意思、觀念、心理、理論等形態而成在的文化”。精神活動是人類區別于動物的本質，是一切類本質活動的根本，是人文化創造性和超越性的內在動力?！耙话銇碚f，精神文化首先應當包括社會文化心理，這體現在人的各種活動中，又常常形成社會時尚和風氣或者某種主導性的文化模式，具體體現為人生態度、價值尺度、應答問題和解決問題的基本模式、思維定式、情感方式等。其次，包括神話、巫術、宗教等所代表的自發的精神文化，以及習慣、風俗、常識等所構成的經驗文化。再次，精神文化的最高層面或最自覺的層面，由科學、藝術、哲學等所代表的自覺的精神文化成果”。精神文化就是內含于文化之中的核心文化，是人類所有活動的深層的、內在的、機理性的文化精神，是文化發展的內在動力。比較中西“文化”一詞，從生成論上有個顯著的差別，西方“文化”一詞具有源于植物的生長之意，可理解為強調人的內在驅動力，由個體在文化上自我實現、發展、養成的精神價值，而中國的“文化”從一開始就效法天道，強調外在的約束力和規范效應。中西文化源頭上的這個差異，投影到文化精神上必然是有區別的，我們可以通過文化模式的研究得到印證，這也正是本文所要揭示的學校體育文化精神的研究路徑。文化哲學研究不能脫離具體的文化符號的歷史，因為文化內含于符號之中，并推動符號意義、價值、方式的演進。體育實際上就是文化的一個符號，是表現和反映文化的一個尺度。文化精神決定著文化，文化符號表現著文化，實際上文化符號也是文化精神在形式上的表現。研究體育文化精神，要通過對歷史的分析，把握體育文化精神發展的內在邏輯和演變規律，通過中西體育文化深層次的文化思維的比較，才能總結凝練體育文化精神的核心要素，為體育的創新發展注入新的活力。

2 古代中西方體育文化精神的起源

2.1 古代西方的體育文化精神

眾所周知，西方文明發祥于古希臘古羅馬文明。古希臘對體育最偉大的貢獻是寓體育于教育之中，成為青少年教育的重要手段，形成了德智體全面發展的教育思想。不僅如此，古希臘古羅馬從文化的角度而言，是奠定了西方文明的基石，規定了西方文化的理性基調。結構主義理論認為：“一切由人類行為構成的社會現象，表面看來似乎雜亂無章，其實內蘊著一定的結構。這種結構支配并決定著一切社會現象的性質和變化。但是，這種現象的內部結構并不是客觀社會生活所固有的，而是由人的心靈的心理機制無意識地創造的，或者說是由人的心靈無意識地投射于社會文化象之中的”。對于深層結構或者是心靈的心理機制，實質上就是文化模式所蘊含的文化精神，我們可以采用分析的方法去把握，理解和解釋。“古希臘是一個城邦民主制的奴隸社會，自由民享有充分的政治權利，是城邦的主人”，在希臘人看來，人的基本規定就是自由。希臘人著眼于“知識”來理解“自由”，德爾斐神廟有個著名的神諭“認識你自己”，一個是“自己”，一個是“認識”?！白约?、自身”其實就是“自由”，但希臘人對“自己”的把握是通過“認識”而獲得的。蘇格拉底把追求知識、追求真理成為最高的永恒的“善”，永恒不變的東西為什么這么值得追求呢？因為它獨立不依、自主自足，它是“自由”的終極保證。只有永恒不變，才有“自己”持守“自己”就是“自由”，“認識你自己”就是追求自由的最后根基，這種文化精神造就了自由理性發展的精神。古希臘城邦之間長期的戰爭使社會形成了自由民和奴隸兩個群體，自由民擔負著保衛城邦的義務，是城邦的主體；奴隸承擔著大量的體力勞動，自由民享有充分的閑瑕時間。古希臘人由于信仰眾神，創造了光輝的神話故事，人性外化產生神話，體現了人的創造精神；神性內化體現了人性的自由精神，這就為思想打開了廣闊的自由想象空間。自由民構成了城邦共同體，形成了平等與自由的民主政體；閑瑕使人們能擺脫日常事務而專心致力于非日常生活領域的精神創造活動，促進了哲學、科學、文學、藝術這些具有反思精神的意識形態的發展。由于戰爭頻繁，發展軍事保衛城邦就成為最重要的事情，由此，基于體能類的身體運動就成為日常生活主要的活動，他們學習賽跑、跳遠、投標槍、擲鐵餅、摔跤等五項運動以及游泳和舞蹈，雅典把教育與體育與德育、智育、美育結合起來，培養身心和諧發展的人，形成了比較完整的教育體系”，對后世人類的體育理念注入了人本的內涵。古希臘社會的二元結構體（自由民和奴隸），使自由民有充裕的閑瑕時光仰望天空，研究形而上學，對世界本源即本體論的代代探索，形成了有別于其他民族文明的邏輯思維特征，重概念、重演繹、重邏輯，追尋世界的確定性和必然性，這些民族文化模式的特征，為西方文明在日后形成人文主義的文化精神打下了基礎，推動了西方世界人文主義精神的形成與發展；由于古希臘人構建了自由的民主政治體系，注重人的全面發展，重權力與義務的對等，利益和責任的平衡，從民族心理上形成了人的主體意識、獨立精神，規則理性，這就為文藝復興奠定了以人為本的價值基礎，使人的創造性得到了解放。古希臘的文化精神反映在體育層面，突出表現在古奧運會上。由于崇尚平等自由的民族秉性，體育突出了競技的特征；由于祭祀文化濃厚，體育競技崇尚榮譽；由于具有理性的規則意識，體育競技具有規則性、制度化的特征。隨著古羅馬橫跨歐亞非帝國的建立，地中海成了內海，促進了民族文化的交流發展，誕生于巴勒斯坦地區的基督教成為了古羅馬囯教，自此，歐洲大陸進入了政教一體的封建社會階段，隨著基督教的傳播，歐洲在宗教信仰上完成了統一，促進了蠻族的開化，但也由于宗教勢力的強大，神成了一切價值的中心和意義，禁欲主義思想籠罩之下的歐洲進入了漫長的中世紀。歐洲社會宗教的統一為日后的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奠定了地理空間，使文藝復興在時空上的價值得到了體現。所有這些蘊含了技術理性和人本精神的價值意識，奠定了西方文化模式的文化精神基礎，古代歐洲體育理性主義的基因在文藝復興之后在西方體育注重科學主義和人本精神的文化精神中得到了闡發。

2.2 古代中國的體育文化精神

中國從春秋戰國開始進入了文化的“軸心期”，諸子百家爭相斗艷，形成了一道靚麗的時代畫卷。由于農業發達，土地肥沃，較早形成了較為發達的農耕文明，形成了強大的中央集權的諸侯分封制政體。人們生活穩定，男耕女織，形成了發達的日常生活世界，人們忙于日常生計，以土地為生，崇尚自然，祈求風調雨順，反映出人們向往安定、和平、有序的生活圖式。由于分封制，注重天倫觀，形成了較為復雜的人倫等第“差序格局”的倫理意識，逐漸形成了以儒家文化為主的“天人合一”及道家“道法自然”的價值觀。中國人對“道”的追求，猶如古希臘人對知識的追求，但中國文化缺乏一個明確的“自己”概念。對中國人而言，整個社會是一個有機整體，每個人都是有機體中的一個部分，不能獨自存在，只有在有機體中才能發揮它恰當的作用。中國人的價值觀突出天道自然的文化精神，以自然類比人性，使人具有了自然的本性，內斂、自發、因循、守常，就象扎根于土地的樹木，根系發達纏繞，注重血脈延續，構建了強大的人情世界，人們都在土地血脈構織的網格上定位自我，人的創造性受到了極大的約束，人外化為自然的一個環節，失去了人的主體性，對非日常世界的創造消解于強大的日常生活世界之中，年復一年，一代又一代束縛于土地人情之網，形成了重生活不重反思的生活圖式。武術是這種農耕文明的典型成就。武術的文化精神突出體現了中華民族以戈止武，化干戈為玉帛的守土守業的內斂保守精神，小則看家護院，養身健體，大則保家衛國，替天行道的實用主義傾向。武術作為日常生活的一項技能，雖然不乏比武打擂的競技性質，但就象所有游戲都有競技勝負一樣，正如赫伊津哈所說，它只是“一種自愿的活動或消遣，在特定的時空里進行，遵循自愿接受但絕對具有約束力的規則，游戲自有其目的，伴有緊張、歡樂的情感……力量與技能的較量、創新性游戲、猜迷游戲、舞蹈游戲、各種展覽和表演都可以囊括進去”，由此判斷，武術還只是處于自在自發的體育初級的游戲層面，尚未從日常生活世界分化出來，成為獨立的體育文化（競技、教育和休閑），體育尚處于器物道用的階段。但由此也奠定了后世中國體育文化實用主義的文化基因。

3 近現代體育文化精神的形成

3.1 近現代西方體育文化精神的形成

文藝復興以來，歐洲先后經歷了宗教改革、資產階級革命、民族囯家的興起。所有這些的內在動力，一是以技術理性為驅動力的工業革命；二是以人文主義為核心的價值體系的構建，馬克斯·韋伯稱之為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他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中所揭示的“經過宗教改革而產生的以預定說、天職觀和入世禁欲主義為核心的新教倫理則成為推動資本主義工業文明盈展的積極的文化精神”。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解放了思想，激發了人的創造性，理性主義成為了時代潮流，成為無堅不摧的工具?！皬奈幕瘜W視野來看，西方文化植根于古希臘理性主義和希伯來精神，這是西方文化的兩種基本上精神，理性與上帝構成西方人的兩大精神支柱，成為西方文化的象征。這其中，理性主義文化精神尤為重要，它不但哺育了燦爛的古代文明，也支撐著整個現代工業文明。作為工業文明的主導性文化精神之一的技術理性主義，直接導源于希臘的古典理性主義，是傳統理性主義同文藝復興的人本精神及現代科學技術的結合體，它構成理性主義傳統的重要組成部分。所謂技術理性主義是指在近代科學技術呈加速發展的背景下產生的一種新的理性主義思潮”。理性取代傳統宗教中的上帝，成為新的造物主，這個過程始于笛卡爾，之后康德在哲學上把理性推上了思想的高峰，他那段讓人類理性走向極度輝煌的宣言：“理性只洞察它自己根據自己的規劃產生的東西，它必須以自己按照不變的規律進行判斷的原則走在前面，強迫自然回答自己的問題，必須不讓自己仿佛是被自然獨自用襻帶牽著走。……理性必須一手扏其原則，……另一手扏它按照其原則設想出來的實驗走向自然，雖然是為了受教于自然，但卻不是以一個學生的身份讓自己背誦老師的一切，而是以一個受命的法官的身份迫使證人們向他們提出的問題”。資本主義工業革命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宗教勢力受到削弱，民族國家開始形成，市場不斷開拓，“在破除了舊的自然主義的文化模式的基礎上，工業文明條件下的現在社會服從于理性主義的文化精神和基本原則，理性、法制、契約、平等成為現在社會的本質原則和機理?，F代社會的合理性或合法性開始建立在人的實踐活動的自由本性和超越本性之上，因此，它為每一個體的自由和創造性的發揮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空間”。技術理性主義促進了非日常生活的政治、經濟、軍事、科學、哲學、文學、藝術等領域的發展，形成以現代化為標志的社會發展圖式，反過來又消解了日常生活世界，人不再局限于有限的生活空間，人的主體性、自由性、創造性得到了釋放，現代意識的人的概念形成了，人的現代化成為時代發展的特征。

近現代西方社會的體育文化精神本質上而言，就是西方的技術理性主義和人本主義文化精神在體育文化中的反映。

3.2 近現代中國體育文化精神的特征

近現代中國是一個從封建社會到半殖民地半封建再到社會主義的一個社會發展史，在思想上存在傳統與現代的沖突，在日常生活世界存在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中庸思想。傳統的文化觀隨著中西文化的交融也發生著深刻的變革。體育的概念在近代正式形成，體育從古代的游戲、娛樂、休閑上升為教育的范疇。但是，由于體育文明底蘊的不足，體育尚處于實用主義階段，對體育文化精神的凝練尚未達到自覺的階段，更多的受西方的影響。體育終究是人的體育，社會的體育，中華文明源遠流長，中國古代的養身思想，游戲文化，傳統體育都具有深厚的哲學思想和豐富多彩的文化形式，這些都是我們可開發的體育資源，其中蘊含的自強不息、道法自然、身心合一、中庸和諧、崇尚和平的文化精神都是建構當代體育文化精神思想基礎。

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現代化的發展使我們遇到了和西方世界共同的社會文化危機。我們已從傳統的農業文明的自然主義和經驗主義文化模式向現代工業文明的理性主義文化模式快速轉型，但是，由于中國傳統文化的超穩定結構，導致在深層文化啟蒙和日常生活批判與重建方面，造成文化轉型的遲滯也是不爭的事實，因此，當今中國體育文化也正處于這種沖突與張力之中，構成了一幅既有現代性甚至后現代性文化的精神特質，又有日常生活世界波瀾不驚的保守主義文化特征。中國從辛亥革命、五四運動以來，倡導科學、民主、自由、平等、博愛的理性文化運動在曲折中不斷地改良前進，體育毫不例外地也隨之前進。

4 結語

我們對中西方社會發展中所表現出來的文化精神在體育層面的表現，通過文化哲學的分析，從文化思想入手，圍繞中西方文化精神的比較，分析歸納出了西方體育文化精神的理性主義特征，在科學主義和人本主義的兩個發展維度中，探討了理性主義的文化精神對體育文化精神形成的影響。體育與人、社會是一種文化的關系，文化的核心是文化精神，文化精神對文化具有建構的意義。理性主義作為一種文化精神是體育發展的內驅動力，這一作用是具有內在邏輯的，因此，理性成為精神發展的必然路徑。正是在理性的基礎上我們反思一路走來的體育文化在精神發展的歷程中，接受理性文化的洗禮，尤其在育有東方文明的中國，隨著現代化的進程，體育的精神文化正以其自身的建構作用，影響并反映著中國社會的現代化進程，理性之認識和實現自我的精神正是體育文化的精神實質。在中國夢的引領下，中國體育文化展現出兼收并蓄的強大整合力，在理性的文化精神中必將豐富自己的精神財富，在全球化的今天為世界奉獻具有中國特色的體育文化精神是中國體育的重大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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