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宣
【摘 要】本文通過精神分析學對李安的早期電影進行深入解讀,從秩序構建、作者自身投射,以及弒父所造成的后果三個方面進行分析,指出李安在創作影片時所呈現出的主體尋求,并且從人類自身去探尋“弒父”情結產生的原因及后果。
【關鍵詞】李安;電影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12-0108-01
“斜目而視”是斯拉沃熱·齊澤克電影理論批評的重要方法,齊澤克認為,電影作為一種人類意識形態的表現方式,實質上是人類主觀世界的投射。在電影中,對于世界的描述是主觀的,因而所展示的空間是完全虛幻的。正因為其植入了欲望,所反映的世界更加真實可靠。然而,大多數電影分析者在解讀電影時試圖用純粹的理性去解讀影像。譬如,對于李安的解讀大多集中于文化沖突與碰撞,卻忽略了李安作為主體在創作電影時更深層次的內涵,本文嘗試從“弒父”情結的角度,解讀李安電影。
一、“弒父”與秩序的重建
在古希臘悲劇《俄狄浦斯王》中,殺父娶母的俄狄浦斯王,不斷反抗與掙扎,但始終未能逃出命運對于自己的束縛。在此之后,俄狄浦斯神話被精神分析學創始人弗洛伊德所引用,形成了一個特定的概念“俄狄浦斯情結”。后經過無意識學說的解釋,俄狄浦斯神話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人類成長的世代更迭,由于兒子的逐漸成長與父親的意志發生了沖突,父親的衰老與兒子力量的成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此,兒子逐漸成為了家庭的主心骨并且逐步取代父親家長的位置。父親的家長身份被不斷消解乃至消除,這一點在李安早期電影中體現得異常明顯。
李安早期的電影包括《喜宴》《推手》《飲食男女》,三部電影里面著重塑造的是一名嚴肅傳統的父親。《飲食男女》之中,父親老朱早年喪妻,影片開始之初,家庭秩序難以繼續維持下去,三個女兒各有自己的事情,漸行漸遠。在影片之中,隨著幾個女兒的各自獨立,老朱自身的“家長”身份是處于不斷消解之中的。同樣,在《喜宴》里,偉同的不斷欺騙與父母的步步緊逼充斥著豐富的喜劇性。《喜宴》中的父親是一個嚴肅、古板的退休軍官,對于偉同的婚事施壓于無形之中。在電影中,劇情雖然一波三折,但結局最后,卻意外地現出父親對于偉同同性戀身份的寬容和理解,其實質也是在于表現父親的妥協與“家長”控制力的喪失。如果說前兩部電影著重的是兒女與父親之間的矛盾沖突與對抗,那么在《推手》這部電影之中更加強調的是媳婦與公公之間的對抗。“父親”在電影之中自始至終都是處于家庭邊緣的人物。
二、電影對于李安自身的投射
李安前階段的電影帶有強烈的自我印記。李安從小生活在父親的期望之下,其成長歷程,實質上就是自身意志與父親意志進行對抗的過程。在一個正常的人類家庭之中,一旦父親衰老,兒子成年,兒子自身意志的覺醒與父母期待之間的沖突必定會形成一種“弒父”行為。所謂“弒父”行為,并不在于殺死現實生活中的父親,而是在自身的成長和選擇上擺脫上一代人給予的期望而進行的個人選擇的行為,也是人成為自身主體的一個必經之路。
父親符號學的傳統意義,不僅作為保護、維系家庭的重要象征,同樣也在家庭秩序中起著規訓、引導與懲戒,同樣在藝術形象之中,父親有“秩序”與“慈愛”兩種象征。在拉康鏡像理論里,主體需要與他者的反饋進行自我身份確認。在想象界中,個人作為主體開始不斷認識自我,認識自己所存在的這個世界,父親作為一種介入,成為了一面鏡子,即“他者”幫助主體確認自身的身份。隨著主體確認的不斷進行,在象征界中,父親符號作為一種秩序與權威存在,開始干預個人獨立與成長,此時“鏡子”開始失效,個體必定開始尋找新的參照物,必然與上一輩發生沖突。子女成長與獨立的過程,實際上就是不斷脫離原有家庭秩序和構建新秩序的過程。
三、“弒父”行為所造成的后果意義
弗洛伊德在論述俄狄浦斯情結時認為,嬰兒通過依賴母親來達到自身的滿足,但隨著嬰兒的長大,他會發現,母親并不是屬于他一個人的,還屬于一個比他更有力量,更具權威的人——父親。弗洛伊德認為,孩子對父親有著復雜的感情。他本能地嫉妒父親奪去了母親的愛,又害怕父親會發現自己的嫉妒而懲罰自己,同時又希望自己可以成長為父親那樣有力量的男人。在前期主體確認時,“父親”成為了參照物及敵人,主體既希望成為父親一樣的人,又不斷試圖擺脫父親。
“弒父”這種行為與情感,不僅存在于李安自身,還與人類個體的成長經驗密不可分。從更廣義的角度來講,《父親三部曲》所要表現的“弒父”行為,即父親“主體”印記的消解,是植根于人類集體無意識之中的。個體成長中與父母為代表的上一代人之間的對抗,促成了主體個人自我意識的覺醒。這種對抗,一旦失敗,就會達到一種消極的后果。比如《雷雨》中的周萍與《北京人》中的曾文清,就是典型的“弒父”失敗,“弒父”行為的失敗,會導致個人意識被上一代人控制。總而言之,要么成為自己,要么成為父母,“弒父”行為作為集體無意識的體驗,不僅存在于李安個人對于自身及其所處環境的理解,從更深層次來說,是人類成長歷程的一種復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