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董翼天

故事梗概：

年逾七旬的張老太太在二女兒工作的醫院做了一次小手術，卻發生醫療事故導致喉骨被切除無法再說話，萬念俱灰的她來到醫院申冤，不料因二女兒工作的關系遲遲無法得到醫院方面的解決。在與醫院的交鋒中，張老太太一病不起，命懸一線。三個子女對此事產生了不同的看法和態度，二女兒不想因為母親的事再次影響到自己的前途，而游手好閑的小兒子卻想借此機會大撈一把。最終，老人撒手而去。金錢、事業、親情哪個才是最重要的，引起了三個子女的探討。

人物：

張老太太 女，72歲，為人善良，真誠。一輩子經歷了很多波折，雖然沒什么文化，但卻非常明白事理。早年喪偶后，她自己一個人含辛茹苦將3個孩子拉扯大。退休后自己兒女各自成家，她不愿意給孩子們添麻煩，自己一個人住在老房子里，靠著每個月為數不多的退休金生活。

李 父 男，已故，曾經是醫院的副院長，由于生活作風問題被開除，而后抑郁而終，也使得二女兒受到牽連。

李曉瑛 女，大女兒，52歲，孝順，下崗在家多年，婚姻不幸，但一直忍氣吞聲，得過且過。

喬 旭 男，大姑爺，54歲，蠻不講理，大男子主義，本事不大，要求不少。

李曉萍 女，二女兒，46歲，醫院的大夫，醫術高明、孝順、有野心，因為受其父影響仕途受阻郁郁不得志，心有怨恨。

李曉峰 男，小兒子，44歲，無業游民，好吃懶做，專業啃老，為人霸蠻，混世魔王。

王主任 男，安保部主任，50歲，年輕時當兵，轉業后到了醫院，慢慢爬到了這個職務，沒什么文化，霸道，野蠻。

第一幕

第一場

【大幕拉開，舞臺左側呈現一個室內房間的場景，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子，桌子上擺放著暖水壺等生活用品，一切都是簡簡單單的樣子，雖不富裕，但干凈整齊。

【兩個分區同時表演，舞臺左側的床上躺著一位老婦人，旁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名中年婦女，照顧著床上躺著的老婦人。老婦人非常虛弱，不住地咳嗽、清嗓子，中年婦女拿起桌子上的暖水壺給老婦人倒了一杯水，老婦人喝下，仍覺得不舒服，使勁敲了敲自己的脖子。

中年婦女 媽，喝點水好點沒？

老婦人 （擺擺手）還是疼……

中年婦女 媽，要不去老二那看看吧，她在那工作，知道誰看得好，讓她給找找人，這么拖著總不是個辦法……

老婦人 哎，沒事，可能是換季了，天干。興許啊，過兩天兒就好了。

中年婦女 這都多長時間了！不行，我給老二打電話！

【中年婦女掏出手機就要撥號，被老婦人一把攔住，直至中年婦女把手機揣回兜里才罷休。

張老太太 曉瑛啊，你妹妹跟你不一樣，她忙，這點小事啊，別麻煩她了。

李曉瑛 媽！你看你！自從爸那個事以后，你就慣著她！她現在哪里還盡點兒女的責任和義務！

張老太太 不怪她……要怪……就怪我和你爸沒做好，害了她……

【張老太太不愿再說話，擺了擺手，重新躺下，李曉瑛嘆了口氣搖搖頭，照顧老太太睡下。隨后表演區域燈滅，只亮另一側燈。

【李曉瑛急急忙忙下場，張老太太看著她的背影不住嘆氣，該表演區燈滅。

【李曉峰上場，直奔李曉萍過去。

李曉峰 姐呀！

李曉萍 （嚇了一跳，抬起頭來）你來干嘛？

李曉峰 干嘛？這不是好久沒看你回媽那，想你了，過來看看你嘛！

【李曉峰駕輕就熟地往椅子上一坐，端起一瓶桌上的紅牛，發現是空的，放了回去，又拿起一罐晃了晃還是空的，只得作罷。

李曉萍 說吧，這次你又要多少錢？

李曉峰 （義正詞嚴）說什么玩意呢？什么就多少錢！干什么呢？

李曉萍 你不要錢？那你來干嘛？

李曉峰 怎么的？我來就是要錢啊？我是討債的啊？好久不見你，想你了，來看看我姐不行啊？

李曉萍 行，不借錢太好了，那你趕緊走吧，我這正準備晉級的材料還忙著呢，我就不送你了（起身送客）。

李曉峰 （坐著不動）哎，別啊，咱姐弟倆，你就這么對我啊？

李曉萍 你到底有事沒事？

李曉峰 （訕笑）有事，有事，有事。確實，最近手頭緊了點，（話鋒一轉）但是那也不賴我啊，說好了下個月還上個月的，這老三說話不算，天天追著我討債……

李曉萍 （猛地站起來，一拍桌子）你怎么又欠債了？不是媽剛幫你還完嗎！

李曉峰 （非常淡定）你看你，又急眼了，那也不賴我啊！（湊近，低聲）我跟你說，那天我在街上看見個算命先生，你猜怎么著，人家說我最近財運亨通啊！我一想，欠了媽和你這么多錢，我得還啊！這不就合計趁著這個機會，撈一把，弄好了把欠你倆的錢都還上，還能給咱媽買點好吃的，可誰成想……哎，就差一把！

李曉萍 你可給我打住吧！十賭九輸！你就是不長記性，媽和我也就是心軟！一次又一次地縱容你！（掏錢包，數了數里面的錢）告訴你，曉峰，這是最后一回我給你錢！我也不會讓媽再給你！再有下次，你就是被人剁了手腳我也不會幫你！（掏錢遞給曉峰）

李曉峰 你看你！（接過錢）得！你說啥都對，我改，我改還不行嗎？（一邊點錢一邊頭都不抬地轉身下場，突然又停住）對了，姐，媽最近好像有點不舒服，天天嚷嚷著嗓子痛，你得空回去看看……我走了……

【李曉萍愣了一下，掏出電話，看了下桌上的材料，又把電話收了起來，重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開始工作。燈光全滅。

第二場

【舞臺上只有張老太太家的布景，一張床，一張桌，椅子倒是多了幾把，三三兩兩地放在床邊。床邊是一個門簾，用來區分里外屋。

【張老太太躺在床上，大女兒李曉瑛坐在床邊，大女婿喬旭坐在離床最遠的一把椅子上，二女兒李曉萍站在床邊給張老太太做著檢查，唯獨小兒子李曉峰不在。

【李曉萍檢查完畢，收起電筒和壓舌板。張老太太又發出止不住地咳嗽。

李曉萍 媽，我看這是甲狀腺病，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明天跟我大姐來醫院吧，帶您去看看。

李曉瑛 是啊，媽，總這么拖著也不是事兒啊！

張老太太 （直擺手）沒事，沒事，我就不去給你添亂了，你怪忙的。我沒事，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

李曉萍 您啊，就別跟我推脫了，明天一早您就跟大姐來，我聯系一下我們醫院的張教授，他在這方面是權威。

李曉瑛 是啊，是啊，讓曉萍找個教授給咱看看，咱也安心不是。

李曉萍 （坐到床邊）媽，您這一晃都個把月了，咋不跟我說？別拖久了，不好。

李曉瑛 （幫腔）對啊，媽，去看看吧，藥吃了這么長時間，也不見效啊，明兒咱去看看，沒事也就不用再吃藥了，您就跟我去吧。

【兩個女兒不停地勸，嘰嘰喳喳使大女婿喬旭起了反感，站起身來掀門簾出去了。李曉萍和李曉瑛還要勸，被張老太一聲打斷。

張老太太 夠了，我說不去就不去！（一掀被子，要下地）自從你爸走了，那個鬼地方，說什么我也不會再去了！

【李曉萍、李曉瑛面面相覷，李曉萍糾結了一下，想說什么又止住了。張老太坐起來要穿鞋，李曉萍把李曉瑛拉到一邊悄聲說。

李曉萍 （壓低聲音）姐，你趕緊勸勸，咱媽必須得去醫院，剛才我看了一下，估計媽這回必須得做手術！

李曉瑛 （嚇了一跳，大聲地）啥？咱媽得手術？

【李曉萍趕忙攔著，卻還是被所有人都聽見了。張老太愣住了，喬旭一掀門簾從外屋沖了進來。

喬 旭 啥？手術？

李曉萍 （嘆了口氣）對，得手術。而且，估計得不少錢。

喬 旭 我告訴你，那不行啊，我跟你姐可沒錢。

李曉瑛 喬旭！怎么說話呢你！那是我媽！

喬 旭 你媽，就是你姥姥我也沒錢！

李曉萍 姐夫，用不著你掏錢，這是我媽，錢，我出！

【屋里火藥味一下濃了起來，老太太砰的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大家都靜了下來。

張老太太 夠了！我還活著呢！用不著你們拿錢！我有！

李曉瑛 媽，別生氣，別生氣，（給喬旭使眼色）他不是那個意思……

【喬旭哼了一聲，轉身又出去，李曉瑛非常尷尬地看著張老太。

張老太太 （環顧一圈）曉峰呢？

李曉萍 （生氣）不知道，誰知道他又跟哪個狐朋狗友鬼混去了！

李曉瑛 媽您消消氣，手術啥的您先別上火。喬旭不是那個意思……

【李曉峰醉醺醺的，一手拿著酒瓶子，一手拎著一包紙包的酥餅，哼著小曲兒從左側上臺，碰見了姐夫喬旭，喬旭厭惡地看了李曉峰一眼就轉身下場了，李曉峰哼了一聲繼續走，一掀門簾看到屋里的兩個姐姐，愣了一下。

李曉峰 呀，都在啊？呵呵，都在好啊……

李曉萍 又喝酒，又喝酒，成天你就知道喝喝喝！

李曉萍 曉峰，你怎么才回來！

李曉峰 （揚了揚手）媽，你看，我給你買了酥餅，可好吃了！

李曉瑛 曉峰，你回來的正好，現在我們正在開會，討論咱媽的病情。

李曉峰 咱媽的病情？

李曉瑛 對，曉萍剛給咱媽檢查過，說需要手術……

李曉峰 需要手術？

李曉萍 （接過話來）對，剛才我看媽這病像甲狀腺病，這方面我不是專家，所以這兩天帶媽去醫院檢查一下。

李曉峰 那檢查唄，咱媽這病可不能耽誤！（轉頭對老太太）媽，您放心啊，手術不管多錢啊，兒子給您出，您就放心去！

李曉瑛 你還不管多少錢，你有一分錢嗎！看看，看看，這都幾點了，你就知道跟你那群狐朋狗友喝喝喝！賭賭賭！你都快成個廢人了你知道嗎！

李曉峰 誰廢人，誰廢人了？！

李曉瑛 你，成天除了跟我就是跟你二姐借錢，怎么的我們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啊？成天就供著你吃喝玩樂？

李曉峰 呦呦呦，瞅你和你老頭那摳樣！一共跟你借過幾回錢？你看我二姐，啥時候說過我，（轉頭問）是不是二姐？

李曉萍 差不多得了！正經話能聽懂不？咱媽病了，現在要做手術！

李曉峰 那就做唄，大姐夫做買賣，那么宸！你又是大夫賺得多，有病就治，你倆拿錢，我沒意見！

張老太太 曉峰！你咋又喝多了！凈說胡話，趕緊給你兩個姐姐道歉！

【張老太的話被李曉峰打斷。

李曉峰 （不耐煩）哎呀，行了。我知道了，別又給我上課了，下回我指定少喝……今兒這不是手氣好么，趁機多撈了兩把，還不得請人吃個飯？我自己撈點錢自己還債，省得你們看我不順眼！

李曉瑛 夠了！曉峰，你看看你什么樣子！

李曉峰 我什么樣子？（環顧，挨個指點）我什么樣子跟你們有什么關系？（拿出一塊酥餅，指著大姐）你說你，一天在這裝得跟沒事兒人似的，回家呢？讓喬旭那癟犢子給你熊成啥樣？成天他媽的掛在嘴邊什么“不會下蛋的雞”，你他媽還跟他過？忍氣吞聲地活著舒心嗎？

李曉萍 （發怒）你怎么說話呢！

李曉峰 （咬了一口餅，轉身指著二姐）你別說話，這家就你一天到晚的最裝！當個大夫了不起啊？是，我平時總跟你要錢，但我花你點錢怎么了？你不是我姐嗎？你賺了那么多錢也不花，成天就知道忙你的科研、科研，你心里還有這個家，還有咱媽，還有我們姐弟嗎？

張老太太 夠了！都夠了！

李曉峰 （轉頭向張老太，笑呵呵的說）媽，我看啊，咱家就屬我爸這輩子過得最牛逼，醫院院長該當也當了，錢兒錢兒的也沒少撈，女人嘛……（一擺手，捂著臉笑著說）牛逼啊，牛逼……最后出事了，一撒手，啥罪沒遭著……

【張老太沖上去給了他一嘴巴，李曉峰捂住臉，停住，慢慢才反應了過來。

張老太太 滾！（氣得直哆嗦）你給我滾！

李曉峰 （捂著臉）滾……好，我滾，全家不就煩我一個人嗎？！

【李曉峰轉身掀開門簾出去，兩個女兒趕緊上前照顧張老太，李曉峰跟喬旭打了個照面，喬旭掀開門簾又進來。

喬 旭 呵，這一家子，真精彩！

第三場

【場景又回到了李曉萍的辦公室，李曉萍在辦公桌后，忙碌地整理著材料。電話響起，李曉萍撇了一眼，沒接，但馬上又反應了過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畢恭畢敬地接起電話。

李曉萍 喂，趙主任，是，是我，這次晉級的材料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是，一會就給您發過去。對，對，我知道已經晚了，實在抱歉，這兩天家里老人病了，給您添麻煩了……是，我明白，這機會不容易，再過兩年我就更難了，對，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得請您多幫忙，回頭我好好感謝您……好，好的，馬上，我馬上就發過去，謝謝。

【李曉萍放下電話，舒了一口氣。李曉瑛敲門進來，徑直走到李曉萍辦公桌對面的沙發處坐下。

李曉萍 姐，你來了。

李曉瑛 是啊，咱媽的病你給聯系的咋樣了？

李曉萍 已經跟張主任聯系好了，他同意給媽主刀。

李曉瑛 （舒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曉瑛看了看曉萍的辦公環境，想伸手幫著收拾了一下，但太亂了，努力了一下后不得不放棄。

李曉瑛 看看你這都亂成什么樣子了！

李曉萍 哎，你看我這……

李曉瑛 我知道，你這次晉級的機會不容易。自從咱爸出事，你在這個醫院受了不少白眼……

李曉萍 （站起身來）行了，別說了，我不想提他。

李曉瑛 姐理解你，也支持你，咱應該當這個主任，咱也有這個資格……

【李曉瑛被打斷，李曉萍轉過身去，繼續說。

李曉萍 我不想提他，沒他當年那點破事，我早就當上主任了。人家都是借光，我這倒好，呵呵，一輩子抬不起頭！

李曉瑛 哎，曉萍，畢竟那也是咱爸……

李曉萍 （打斷）姐，你走吧，我還得忙，我就不送你了，咱媽的手術我安排好了，你放心吧，這兩天就手術……

【李曉瑛看了眼李曉萍的背影，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第四場

【李曉瑛家，屋里擺設很簡單，客廳中間擺著一個茶幾，茶幾后邊是一個布藝三人沙發，家具略顯陳舊，但是整個屋子的布置很溫馨，看得出來李曉瑛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很多心血，很精心。

【李曉瑛和喬旭兩人先后推門進入，喬旭把鞋脫下隨意一踢，大衣往門口的衣架上一掛，沒掛住，掉在了地上，但是他頭也不回，徑直走到沙發一坐。

【李曉瑛跟著屁股后邊收拾，自己換好了鞋和大衣才進屋。

喬 旭 咳咳……

李曉瑛 （倒了杯水，遞過去）咋的了？

喬 旭 今天你媽這事……

李曉瑛 我媽這事？

喬 旭 我考慮了，老太太這次要是住院、手術，你照顧可以，錢，可是不能再搭了！

李曉瑛 喬旭，那是我媽！

喬 旭 你媽怎么了！（一拍桌子）這些年都往里搭了多少錢了！啊！你那個書呆子妹妹，天天就知道埋怨你爸惹那點破事。是，老太太那她沒少出錢，那能咋的！這些年，咱家是要錢出錢，要力出力，可老太太呢？整個一老糊涂，到現在也不說把那套老房子留給咱家！

李曉瑛 （打斷，忍了一下，沒有發作）好啦，都是自己親姊妹的，我作為老大多付出一點也正常。

喬 旭 （打量了一下李曉瑛）哎，我說，什么時候你成觀音菩薩了？怎么，我賺錢容易還是說咱家錢是大風刮來的？

李曉瑛 好啦，好啦……

喬 旭 不是，我跟你說多少遍了，你跟你媽說了沒有？

李曉瑛 （有點不情愿）說？我怎么說？老太太好好的我讓她立遺囑把房子留給我？

喬 旭 對啊，這么大歲數人了，有點身后的準備，也不多余。你要知道這遺產稅可高……

李曉瑛 （打斷）夠了！喬旭，這是我媽！換作是你媽，你能干出來這事？

喬 旭 我媽？哼，我媽就我一個兒子，干不出來你媽那么糊涂的事兒！成天就惦記她那小兒子，他是個屁！呸，什么玩意兒啊！除了惹事、霍霍錢兒還有什么能耐？

李曉瑛 你夠了，我跟你說……

喬 旭 （發怒，打斷）你說什么你說，啊！結婚多少年了？你看看身邊誰他媽沒個一兒半女？啊！看看人家隔壁老孫頭，像我這個年紀人家都當爺爺了！我呢？啊！

李曉瑛 （一下泄了氣）……

喬 旭 當初要不是我念咱倆這份情，知道你生不了娃，我還跟你過？你這生不出蛋的雞！

【喬旭伸手就想打，李曉瑛下意識就往后躲。喬旭又把手放下，嘆了口氣。

喬 旭 行了，我這輩子也不想著后繼有人了，但是，你媽這份財產必須給咱留下，也算咱沒白照顧她！

李曉瑛 （哀求）喬旭……

喬 旭 行了，這事兒，沒商量！

第二幕

幕前戲

【大幕前，追光跟著身穿病號服的張老太太，張老太太斜背著一個包拿著一大塊白布從舞臺的一側上，走到舞臺中間，頂光下，張老太蹲在地上，從包里拿出筆在白布上寫了一個巨大的“冤”字，然后把白布套在身上，抻開，展示給觀眾看。

【舞臺另一側，兩個保安拿著警棍上場，一把拉住張老太太就要往臺下走，張老太太掙扎。

保安甲 大姨！你怎么又來了？

保安乙 （特別娘）可不咋的，你說這一周我上4天班，你就來4回，都趕上上班打卡了！比我都準時！

【兩名保安拉著張老太太下場，張老太不住掙扎，揮舞著手里的“冤”字，張著嘴卻喊不出聲音。大幕拉開，兩名保安拉著張老太太走到舞臺中間，舞臺背景LED屏幕顯示的是醫院大門口的場景。

第一場

【李曉瑛從舞臺一側沖上來，伸手就往兩名保安身上打去，一邊打一邊罵。保安迫不得已放開了張老太太，張老太太向后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

李曉瑛 放手！放手！有你們這樣做的嗎？

保安甲 大姐，大姐，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別動手啊……

保安乙 （掏出對講機）請求支援，請求支援，我們在門診大廳被一老娘們打了……

【沒等說完，李曉瑛伸手又要打，嚇得保安乙連忙往臺下跑，李曉瑛轉頭又要打甲，甲想好言相勸，未果，遂跟著乙跑下場去。李曉瑛仍然不依不饒，對著兩人的身影不住叫罵。

李曉瑛 呸，臭不要臉的，叫誰老娘們啊？會說人話嗎？有你們這么處理事的嗎！再敢碰我媽，看我不撕了你們！（轉頭，去扶）媽，您沒事吧？

【張老太太不忍哭泣，頻頻擺手。李曉瑛將張老太太抱住，兩人痛哭。李曉瑛又撒手，走到一旁。

李曉瑛 （從老太太的包里掏出病志等物，轉頭對觀眾）大家都過來瞧瞧，給評評理啊！我媽好好的來醫院看病，小小一個手術，這倒好就這么給我媽治成啞巴了！（哭）這么大個醫院不講理啊！到現在沒一個人給管，沒一個人給答復啊！我爹和妹妹還是在這個醫院工作，太讓人心寒了……

【張老太太走上前去，將病志從李曉瑛手中拿走，拉著她下場，大幕拉開。

第二場

【舞臺背景LED屏顯示的是醫院的環境，舞臺偏右側擺著一張辦公桌，辦公桌兩側各放著一把椅子，桌子上擺著辦公用品和一個桌簽“安全保衛部”。一側的椅子空著，另一側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穿白大褂的女大夫——二女兒李曉萍。

【舞臺偏左側與安保部相對的位置擺著一張等候區的長椅，三三兩兩的坐著人，張老太太和大女兒曉瑛坐在一側。

【舞臺左側暗，右側亮，安全保衛部主任上，身后跟著保安甲、乙，安保部主任坐在桌子后的椅子上，保安甲和乙分別在他身后兩側站著。

王主任 我說，小李啊。

李曉萍 您說，王主任。

王主任 你媽媽這個事，我是知道的，我也十分同情，畢竟嘛，咱們都有父母。

李曉萍 哎，您說得對……

王主任 （打斷）知道我說的對，那你還讓你媽這么來鬧？這一個禮拜鬧了多少次了？啊？三次了！

保安甲 （小聲）四次……

王主任 啊，對，四次！

保安乙 （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自言自語）哎呀媽呀，明天可別來第五次了，這家伙給我撓的……

【右側區域燈暗，左側燈亮，李曉瑛給張老太太拿水喝。

李曉瑛 媽，您說您也是，來醫院您倒是告訴我一聲，我陪您來唄，您說這剛才要不我及時到了，指不定那兩個保安要對您干什么呢！

【張老太太喝了口水，放下杯子就開始比劃，像要跟李曉瑛理論什么。

李曉瑛 哎呀，我知道，您心里委屈不好受，但是這個禮拜您都來4次了，有什么用？曉萍還在這上班呢，但見著她那個狗屁院長了嗎？就見到那么一個大老粗的安保主任，我呸！簡直就是一個土匪頭子！

【燈光區域再次切換。

李曉萍 哎，王主任，這我知道，但是確實這手術做得有問題，一個甲狀腺結節的小手術，張老師的研究生愣是把喉骨切了！現在過了這么久，院方確實也沒給我和我媽一個明確的答復！（越說越激動）這也太過分了！

王主任 （拍了拍桌子，打斷她）好啦，好啦，越說你還越來勁了！怎么不給你解決了？什么時候說不給你解決了？誰不給你解決了？啊？人家張老師是咱們醫院的老教授了，是咱們醫院的活招牌！一年多少患者慕名而來，啊？這你不知道嗎？你要人家怎么樣？還親自出來給你賠禮道歉？

李曉萍 王主任，這是我媽！

王主任 （一擺手）我知道是你媽，我也知道你爸和他的事！

李曉萍 ……

王主任 （氣氛略顯尷尬，清清嗓子）好了，這個事先不說，咱們嘮嘮這事，你打算咋辦？說說你的看法……

【區域燈光再換。

李曉瑛 媽，您呀，明天就別來了，這剛做完手術沒多久，這身體還沒好利索，還是在家休養休養吧，有啥事，我和曉萍處理。

張老太太 （扭過頭，表示出強烈的不滿）……

李曉瑛 哎呀，您看您，咱讓醫院給咱治，給咱賠錢！

張老太太 （看了曉瑛一眼）

李曉瑛 我看，怎么也得要10萬！

【一個坐在后邊的患者回過頭來搭話。

患者甲 啥玩意？10萬？大姐，你這也太熊了！

【區域燈光切。

李曉萍 要我說，就走正常程序，咱們進行鑒定評估，該多少錢賠多少錢，但是，張老師和他的研究生必須給我媽道歉！

王主任 賠錢這事好商量，但是道歉……

李曉萍 怎么，連道歉都不行么？

王主任 道歉？你想想，現在是什么時候，你有這次晉級的機會不容易吧？

李曉萍 ……

王主任 你媽這事，我勸你，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李曉萍 可是，這是我媽！我為這個醫院做了多少貢獻？我們做錯了什么？要這么不公平的對待我們？

王主任 （起身要走）事，我給你講了，以你這歲數還能得到這次晉級的機會不用我強調了吧？你要想好！

【王主任和保安起身離開，留下李曉萍一個人在那里沉思，燈光區域切換。李曉峰拎著幾瓶水從舞臺一側上，聽見患者甲乙和李曉瑛的對象悄悄躲在一旁偷聽。

李曉瑛 10萬還是被熊？不少了吧？

患者甲 10萬還不叫熊？哎呀，大姐你這真是太沒有經驗了。

患者乙 （伸出一條腿）大姐，你瞅我這條腿。就在這醫院治的……

【李曉瑛和張老太太被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緊盯著患者乙。

患者甲 可是手術出了點小問題……

李曉瑛 啥問題？

患者乙 腿里有鋼板，打不過彎來。

李曉瑛 你這也是事故？

患者甲 啥事故啊，他啊，就是編了個故事，那是天天鬧，次次鬧，最后你猜醫院給賠了多少？

【兩人很好奇，靠近了些。李曉峰躲在一旁也豎起了耳朵。

李曉瑛 多少啊？

患者乙 要20！

患者甲 可不咋的，要20！

李曉瑛 這就20？

患者甲 大姐，要我說，就大娘這情況，咋的也得要四五十萬，這叫說不出來話啊！心里得多憋屈啊！

患者乙 是啊，是啊！你這得要個四五十萬的，要不給，你就天天來鬧！指定給！

【李曉峰想了一下，轉身離開，臺上只剩兩束頂光，分別打在面面相覷的母女二人和舞臺另一側獨自坐著的李曉萍身上。

第三場

【幕啟，張老太太家中，一張床，床的對面擺著一個電視柜，上面放著一個不大的電視；床的另一側擺著一張舊沙發，屋里還有一個桌子，兩個凳子。張老太太倚在床上，大女兒坐在她的身邊，給她按摩著。喬旭坐在沙發上，手里握著遙控器，自顧自地抽著煙看著電視。屋里的人都很沉默，沒人說話。

【小兒子李曉峰拎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幾瓶水，打著電話上場。

李曉峰 三哥，行了，你那點小錢就別催了，我這兩天手里就有錢了。嘿，我跟你說，你還別不信，我這回還是有大錢了！不瞞你說，我媽這手術不成功，醫院得賠我個幾十萬，就欠你那仨瓜倆棗的，我過幾天就還，再多給你一千，算兄弟我請你吃飯！哈哈，對，今晚再給我湊一局兒！（頓了頓）湊局兒大的！哈哈哈！

【李曉峰繼續哼著歌上場，進了屋，手中的袋子往床上一扔，自顧自地拿著暖壺沏了一杯茶。

李曉瑛 （不樂意）曉峰，讓你買個水，你人哪去了？

李曉峰 （笑呵呵也不生氣，指指袋子）這不水嘛，我呀，沒哪去，發財去了。

李曉瑛 你？發什么財？是不是又去賭了？我說你這么大人了，怎么給媽買個水的功夫還能繞道去賭一把？

李曉峰 （沖著茶杯吹了吹）賭什么賭，哪有現在這財路好！

【李曉峰端著茶杯一屁股坐在大姐身旁，險些給大姐擠掉地上。打斷了大姐的話。

李曉瑛 （不樂意）誒，誒，看著點，往哪擠呢，再給咱媽擠地上去！

李曉峰 （諂媚，把茶杯遞給張老太太）掉不了地上！咱媽現在可值錢了！咋能給擠地上去呢！就像咱媽最心疼我，不能讓我掉地上一樣，我哪能讓咱媽掉地上呢，是不，媽？

【張老太太看著老兒子笑了，用手撫著小兒子的后背，用手比劃著吃飯的動作。

李曉峰 媽，我不吃了。咱趁今天人全，趕緊，談談咱媽這四五十萬咋花！

【李曉瑛一愣，喬旭放下了手中的遙控器，坐在一邊偷偷地聽。

李曉瑛 什么四五十萬？

李曉峰 行了，姐，你就別裝了，擱醫院我都聽見了，人家一條腿還20萬呢，咱媽這都說不出來話了，要四五十萬，不過分！

李曉瑛 什么四五十萬！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

李曉峰 別啊，姐，咱媽都這樣了，醫院賠償點也正常吧？咋的你這還不認賬了呢？想獨吞啊？

李曉瑛 李曉峰！就算賠了錢那也是咱媽的錢！你一分錢都別想！

李曉峰 我咋就不能想了呢！

李曉瑛 這些年，你盡過做兒子的義務嗎？你是給媽做過一頓飯還是照顧過一個晚上？今天讓你買點水去，你都能繞道跑了！

李曉峰 打住，打住！就你照顧了，就你照顧了你就想獨吞啊？我告訴你，以前我是沒照顧，但這錢要給我，我保證給咱媽伺候得好好的，跟老佛爺似的！（轉過頭）媽，我保證，這筆錢你給我，我指定給你養老送終！

喬 旭 （抬頭看了李曉峰一眼，冷哼了一聲）一聽有錢，你比誰來得都快。往常照顧老太太的時候，人呢？

李曉峰 呀，大姐夫啊，你在呢啊，沒看見你啊。

喬 旭 你眼里除了錢還能看見什么？一天就知道造錢兒的主兒！

李曉峰 哎，我說，我花你一分錢了？你跟我這一句一句地裝什么犢子？

李曉瑛 （打斷）曉峰！那是你姐夫！

【張老太太一直在試圖制止吵鬧的眾人，但是說不出話來，也沒人注意到她。

李曉峰 對，是姐夫，但你把我姐當人了嗎？成天他媽的滿嘴“下不出蛋的雞”，沒給你生孩子有多大罪過了？

喬 旭 （嚯地一下站起）李曉峰！

李曉瑛 （害怕，站起來，拉了一把，小聲地）曉峰！這是我和你姐夫的家事，你別管！

李曉峰 怎么的，喬旭，嘴長我臉上我還不能說話了是嗎？你也不看看你在誰家！

喬 旭 （哼了一聲，冷笑）這些年我跟你姐給老太太花了多少錢，出了多少力，你花過一分錢給你媽嗎？這屋里哪樣東西是你買的？你還有臉說是你家？每次來了就知道要錢，你媽沒錢就跟你兩個姐要，你就是條寄生蟲，你還有什么用！

李曉峰 （從床上蹦下來，沖著喬旭就要沖過去）我操你媽！

喬 旭 （也站了起來，擼起了袖子）沒大沒小的東西！

【兩人眼看扭作一團，張老太太使足了勁兒將手中的杯子擲向地面，杯子摔得粉碎，眾人嚇了一跳，扭作一團的兩個人也松開了對方。

【張老太太從床上下來，氣得渾身直哆嗦，捶胸頓足地一一點著打起來的兩個人。喬旭冷哼一聲又回到沙發坐下，李曉峰自覺沒趣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

【李曉瑛立刻上前給張老太太又是拍背又是順氣地寬慰著老太太。

李曉瑛 媽，媽，您別生氣，別生氣。（轉頭）曉峰！（急切）你看看你這是要干什么啊！你瞅你給媽氣的！

李曉峰 你別他媽說我，你看你，在家里還有地位嗎？你就讓他給熊的，連個屁都不敢放！

李曉瑛 你！

喬 旭 我告訴你，李曉峰，你把嘴巴放干凈點！我和你姐的事輪不到你操心！

李曉峰 哼，得得得，我也沒心情管你那哩個棱，今天咱就說這錢的事兒！

李曉瑛 什么錢！八字還沒一撇呢！總不能聽風就是雨吧？

李曉峰 姐，你就是太熊了！人家都說了，那斷個腿的就能要個十多萬，咱媽這，還不算特別嚴重嗎？沒有個四五十萬，肯定不好使！

喬 旭 這話我同意，媽這一下不算小事，我都找人打聽過了，這種醫療事故，賠個幾十萬不成問題！

李曉峰 哼，你也就這句話說得中聽點！

喬 旭 但是，這錢也沒你什么事！我看，賠償款一部分留給媽繼續治療和生活保障，另一部分就交給我和你姐保管。一來呢，這些年我們照顧老人也得心應手了，這錢給我們，我們只能更好地照顧老人。二來呢，我們也能看著這筆錢不浪費到一些不該花的地方和不該花的人手里。

李曉峰 （打斷）喬旭，你放屁呢？我告訴你，錢不分我肯定不好使！而且，沒有我，你一姑爺你覺得能代表我們家去跟醫院要錢？

【喬旭想了一下，起身拉著李曉峰到一旁悄悄地商量著，不久，兩人達成了一致，再次回到沙發前。

【老太太又氣又恨，別過頭去，沒有說話。大女兒在一旁默默地掃走了地上的瓷杯碎片，不住嘆氣。喬旭和李曉峰兩個人在那談要錢的事宜。

李曉峰 我看，要他40萬，沒問題！

喬 旭 沒問題！哈哈！

【舞臺傳來開門聲，張老太太聽見開門聲，起身就去迎。

李曉萍 媽，怎么樣，感覺好點了嗎？（邊扶著李老太太進屋邊問）

【看到李曉萍進來，屋里顯得略有些尷尬，大家都不再說話，自顧自的。李曉萍嫻熟地給媽檢查了一下傷口，換了藥。

李曉萍 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要錢這事，我不同意……

李曉峰 （猛拍了一下桌子）你憑什么不同意！

喬 旭 （冷眼看著李曉萍，沒有說話，輕哼了一聲）哼。

李曉萍 憑什么？

【李曉萍笑了，一束頂光跟著李曉萍走。

李曉萍 憑什么？就憑我現在要晉級，就憑這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一次晉級機會，就憑我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就憑這個家虧欠了我太多！

李曉瑛 曉萍……

【張老太太站起來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急得她不知所措。李曉萍走到臺前。

李曉萍 我花了8年時間學醫，要上班了，堂堂的一院之長不幫我也就罷了，我靠自己考了進來。這么多年的行醫生涯，我從沒停止過學習、進步的腳步。結果呢？就在馬上要競聘的時候，居然還被我爸的作風問題牽連。這一晃就過了5年啊！5年！一個人的青春有多少個5年？我都忍過來了！在外我要做個救死扶傷的好大夫，在家我還要養著一個寄生蟲！不工作也就罷了，游手好閑也罷了！現在你看看你自己都開始用咱媽發財了！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張老太太拉住二女兒，忍不住哭了起來。

李曉峰 你閉嘴！敢情你倒好，賺得多，我呢？我有什么來錢的道兒？現在別的不說，咱媽是在你們醫院出的事吧？到現在解決了嗎？這么久了，醫院那邊連個信兒都沒有！怎么不讓我們去鬧，不讓我們去要錢，咱媽的病就這么白搭了？你還在這個醫院工作呢，還說你都安排好了呢！結果呢？誰給你一點面子了？要沒有你，說不定媽這個小手術還出不了事呢！

【張老太太擋在二人中間想要勸說，大女兒也急忙上前拉架。屋子里充滿了火藥味。

【二女兒甩開了老媽和姐姐，大吼一聲。

李曉萍 夠了！都夠了！該賠的錢醫院會賠的！你們別再去鬧了！再鬧下去都沒有好下場！誰影響我這次晉級，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李曉峰 （猛地沖過來，用手指著李曉萍的鼻尖，大喊）滾！你給我滾！你就想著你的工作，你不算我們老李家的人！滾！

【李曉萍頓了一下，轉身拎著包下場離開。在沙發上看了一場好戲的大姑爺喬旭冷笑著站起身來，走到老太太身邊，輕聲跟老太太耳語。

喬 旭 媽，這錢得要，而且您還得看好了分，要不然，呵呵，我就跟曉瑛離！

李曉瑛 喬旭！你胡說什么呢？怎么還拿離婚威脅人？

【喬旭笑了笑轉身下場，老太太氣得發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嚇得大女兒立刻過來給老太太拍背順氣。

【小兒子看到家里這幅情景，拎起放在床上的塑料袋，環顧了房間一圈，東翻翻西看看，發現沒什么有價值可以帶走的東西，罵了一聲。

李曉峰 操，真他娘的窮。

【仿佛無視一切就要走，轉念又一想走到老太太跟前，拍著胸脯跟老太太說。

李曉峰 媽，您瞧好吧，回頭我陪您去鬧，這錢啊，咱拿定了！

【老太太坐在地上，氣得直捶胸口。

李曉瑛 你快走吧！看你們給咱媽氣的！

李曉峰 （一邊走一邊說）媽，您可就我這么一個兒子，她倆都是外姓狗，哼，等這錢要回來了，您再把這房子留給我，誰不管您我都給您養老送終！您就放心吧！

【李曉峰拎著袋子轉身走了，老太太氣得直接暈倒在地，只剩下大女兒在旁邊不住地喊“媽，媽！”不住地搖晃著老太太，幕落。

第三幕

幕前戲

【大幕尚未拉開，李曉峰疲憊不堪地接著電話上場。

李曉峰 三哥，哎，三哥。我知道，你看，你弟弟我什么人品你還不知道嗎？是是是，我知道，加上昨晚欠的，新賬舊賬一共6萬，我這實在是意外情況，老娘走了，（假惺惺裝哭）剛走，哎，我再畜生也不能拿這個開玩笑不是。這么的，三哥，再給我幾天時間，等給老娘這事處理妥當，我這收完份子，馬上就回去給你送錢，行不？哎，得了……

【李曉峰撂下電話，嘆了口氣下場。

第一場

【幕啟，舞臺上背景還是醫院門診，只不過門前搭了一個靈堂，擺著一口棺材，李老太的遺像擺在棺材的后面，棺材前的地上還放著那個寫著“冤”字的巨大白布。大女兒趴在棺材旁的地上，不住地哭泣。李曉峰站在一旁愁眉不展，喬旭則在一旁反而顯得有絲興奮。

李曉峰 （低聲）哎，姐夫，這回老太太死了，這錢可不好要了。

喬 旭 （略顯興奮）你懂什么！這才好呢，這才是大的醫療事故呢！術后恢復期，患者卻死了，這下我看，哼哼，怎么也得要他個100萬！

李曉峰 （略顯興奮）多……多少？100萬？（疾步跑到棺材前跪下，非常真誠地裝哭）哎呀我的親媽啊，您咋就這么走了呢，就這么把兒子留下，您就眼看著他挨餓啊？

【保安甲、乙從臺下匆匆跑上來。喬旭見狀自己躲開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保安甲 趕緊走，趕緊走，怎么還搭上靈堂了！

保安乙 趕緊走，再不走一會報警了啊，你們這是聚眾滋事！

李曉峰 （嚯地站起）報警？報啊！來，讓警察來評評理，讓大家伙評評理！（向前走，一步步逼著兩個保安后退）我老媽好好住進你們醫院，結果醫療事故，給老太太喉骨切了，啞巴了！好好一個人說不出來話了！

李曉瑛 （也起來加入）你們醫院呢？啊！來了這么多回，有一個人給處理了嗎！現在我媽就這么沒了，你們還我媽！

【舞臺上像開鍋了一樣亂套，李曉瑛上去就揪住保安乙開打，李曉峰則步步逼近保安甲，嚇得保安甲掏出對講機，一邊喊一邊跑。保安乙和保安甲一同下場。

保安乙 （很娘）怎么兩個人來，倒霉的人還是我啊！

保安甲 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喬旭重新回到舞臺中，假惺惺地勸著姐弟二人。

喬 旭 行了，行了，來鬧不是目的，目的是給咱媽討個公道！你倆別再把事兒鬧大了，一會警察來了不好收場。咳，也不好賠錢……

李曉瑛 要錢？喬旭，你把話給我說明白了！

喬 旭 咋的，就是要錢！放著那么大一筆賠償款不要，你傻？

李曉峰 姐，你別跟著搗亂，我告訴你，今兒這錢還要定了，人，不能白死！

李曉瑛 人？誰？那是咱媽！我媽尸骨未寒，你們兩個，你們兩個畜生，居然還想著用我媽的死賺錢！

李曉峰 哎姐，這話你說得可不對了啊，我這不是為了要錢，我這是為了給咱媽討個說法！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可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怎么著，醫院治病治死人了，難道就不用賠錢？讓他們玩兒蛋去吧。

喬 旭 （低聲威脅）李曉瑛，我告訴你，你別跟這瞎攙和。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敢打擾我賺錢，我跟你沒完！

李曉瑛 （情緒瀕臨崩潰）喬旭！結婚這些年，我一直忍著你，讓著你，就是想把這個家維系好，把日子過好，可你呢！一直在得寸進尺！這么多年平心而論，我媽對你有一點不好么？你要是能說出一點來，我今天吊死在這里。我媽對你怎么樣不用說了，可你呢？你……

喬 旭 （吼）閉嘴！給你長能耐了是嗎？娘們兒家的哪來這么多廢話？信不信我跟你離婚！

李曉瑛 （顫抖著）好，離婚！離就離！

【李曉瑛沖向喬旭，兩人廝打，王主任帶著兩個保安和李曉萍一起上場，將喬李二人分開。

【李曉萍徑直走到棺材前跪下，開始哭。

王主任 鬧什么玩意呢鬧！啊！什么樣子？還搭上靈堂了！啊！還打上架了！你以為這是你們家呢啊？

李曉峰 我們家事，你管不著！

王主任 管不著？來，你倆，把他帶警務室去，我看看警察能不能管得著你！

【保安甲、乙上前，李曉峰害怕，往后退。

李曉峰 我告訴你，我沒犯法，我不怕！你別跟我來這套！

喬 旭 （上前）怎么著，我們老人在你們這醫療事故，就沒人理沒人賠付，現在還要動手？還有天理嗎！啊，你讓大伙看看，你們這么大個醫院就這么欺負人是嗎！

李曉峰 對，我們要討個說法！

【喬旭和李曉峰兩個圍著舞臺走，一直在爭吵。

王主任 行了，行了，你們不就是要賠償嗎，手術出現了小失誤院方可以承認，但是患者術后死亡根本不是我們的問題，這絕對不是我們的責任！

【李曉瑛扶李曉萍起來，走向王主任。

李曉萍 王主任，這個責任認定我可以接受……

李曉峰 （沖過來就打李曉萍，被攔住）你可以接受，你可以接受個屁。你跟醫院是一伙兒的吧，就為了你那個狗屁晉升？你滾，你不是我們老李家的人！

李曉瑛 夠了！曉峰你鬧夠了嗎？

【場面和眾人的情緒都開始失控，王主任借機想溜，被喬旭和曉峰攔住。保安甲、乙嚇得跑開，王主任無奈地退回來。

王主任 小李，啊，不，李主任。您看，咱們都是一個醫院的，你也了解這個手術前后的情況，既然責任你也都接受。（從身后拿出一個裝有二十萬現金的紙袋）這20萬是院里經過討論后決定的賠償金。我代替醫患辦轉交給你。（遞過去）那，沒什么其他問題我就先走了。

【說完扭頭就走，李曉萍呆呆地接過錢，李曉峰和喬旭一下圍了上來。要拿錢。

喬 旭 我呸，20萬？20萬就解決這么大的事故？我說，你是不是跟醫院串通好了，把錢都秘下了！（說著就要前抓李曉萍被李曉瑛擋住）趕緊！把錢拿出來！

李曉瑛 喬旭，我告訴你，這是我妹妹，你敢動她一下試試！（推了喬旭一把）

【李曉峰繞過大姐，一步搶到李曉萍面前，抓住她的衣服。

李曉峰 姐，沒有你這么干的！你還知不知道誰是你家人，誰是你媽！怎么吃里扒外向著醫院說話呢！

李曉萍 （舉起手里的錢袋）錢，就這些，你們要就拿走。

喬 旭 （掙脫開了李曉瑛）哦，我明白了！李主任，李主任！你為了當上你的主任連你媽都不顧了！你少在那假惺惺地裝孝順了，說白了，大家都是為了利益！我們為了錢，你為了地位罷了。哼！我告訴你，我不是嚇唬你，今天，你要么把錢拿來，要么今天你就別想走了！

李曉瑛 喬旭你記著，有看家護院的好狗就有吃里扒外的畜生。你真行，真的很可以啊，原來我媽這么多年，就養了條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現在她走了，你還要從老太太身上撈一筆是不是？嗯？你走！你給我走！

喬 旭 （躍躍欲試地想要動手）你！

【李曉峰上前攔住，猛推了一把。

李曉峰 喬旭，我告訴你，這是我姐，怎么著，你還要動手？你碰她一下試試！

喬 旭 （將舉起來的手放下）哼，好，好一家子人。

李曉瑛 喬旭，你走，咱們下周民政局見！

喬 旭 好！（轉身走開）

【看著喬旭離開，李曉峰又轉眼變了樣。

李曉峰 怪不得，李曉萍，我說呢，鬧了這么久醫院都不給解決，原來是你從中作梗！你為了自己當主任，心里還有沒有別人？虧我還把你當我姐看，你居然串通醫院坑自己家人！你是個什么東西？

【李曉萍想要伸手拽曉峰，被李曉瑛攔住。場面有點混亂。

李曉瑛 夠了！你說你姐是什么東西，那你又是什么東西？一天游手好閑，沒錢了就知道跟媽要，要么就跟我和你二姐要，我們是該你的還是欠你的，你游手好閑沒完沒了不求上進得寸進尺，最后到現在一事無成！為這個家，為咱媽你盡過一份力、花過一分錢嗎？每次來就拎個袋子，東看看西摸摸，有什么好東西你都往自己兜里裝。咱媽從來沒說過你一句，背地里跟我們姐倆說，你小，小時候日子過得不好，媽覺得虧欠了你太多，也是這樣給你慣壞了。她讓我們讓你著一點。現在你都44了！難道還想讓我們拿你當個孩子？可在媽心里不一樣，她一直都覺得你還是她那個沒長大的小兒子，到死都記得把你最愛吃的桃酥給你留著！

【曉萍從兜里掏出一封信。

李曉萍 這是媽臨走前留下的，讓我今天打開。

【李曉萍打開信，開始念，場面一下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靜止不動。

【伴隨著音樂，一束光打在舞臺左側，張老太太穿著病號服站在那里。

張老太太 這是我的三個兒女（一一指著），有的孝順，有的不孝順，可每一個都是我的心頭肉，都是我生的！

張老太太 曉瑛，這孩子心最善，對我最好，可就是這樣一個好孩子，偏偏沒有找到一個好的歸宿，找了這么個……（擺擺手）怪我沒有替她把好關。

張老太太 曉萍，是李家最出息的一個孩子，也是我最出息的一個孩子。媽媽虧欠了你太多太多，要不是當年你爸爸的問題，你確實不會受到這么大的影響。哎，媽媽不是偏愛你弟弟不在乎你，而是媽媽知道你骨子里有那股堅韌勁兒，媽媽就算不幫你你也能做得非常好，也能成為媽媽的驕傲！

張老太太 曉峰，曉峰啊，你是這個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媽媽最疼的孩子，我也知道你現在身上這些問題都是我慣出來的，這是我的錯。媽媽從來不指望你為我做什么，因為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是我的孩子！

張老太太 我知道，我這一病給你們造成了不少負擔，我這一輩子也沒什么本事，沒給你們留下太多的財產，只希望最后這些賠償能給你們帶來一些幫助吧！

張老太太 愿你們一切都好，記住，家和萬事才能興。

【張老太太說完下場，燈漸黑。舞臺又恢復了動作。

【李曉萍放下了手中的信，將信封遞給了大姐。

李曉萍 這錢，我一分都不要，你們分了吧。今后，我只一心一意治病救人，其他的，別再找我。

【李曉萍摘下胸卡摔到了地上，下場。

李曉瑛 （拿著錢袋）20萬……

李曉峰 姐，那咱倆一人一半……

李曉瑛 我不要！

【李曉峰電話響，背景音傳來：“小子，欠的錢該還了吧！新賬舊賬加起來，你這可都20萬了！”李曉峰一愣，掛斷電話。

李曉瑛 （失望的眼神）曉峰，你怎么到現在還沒長大啊！

【李曉瑛把錢袋摔向了曉峰，曉峰沒有接住，錢袋散開，鈔票飛得漫天都是。

【李曉瑛下。

【李曉峰看著漫天飛舞的錢，回過頭來看著張老太的棺材，跪下。

李曉峰 媽！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