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為啥喜歡替人道歉

本報駐日本特約記者 黃文煒

道歉，是日本人的日常，而且很多時候道歉并不是因為個人做錯了什么事情，而是為維護集體利益而道歉。對于給對方帶來麻煩，影響公司聲譽的事，當事者道歉，上司道歉，乃至其他同事也跟著道歉。比如記者到飯店吃飯，偶爾遇到服務員送錯菜的事，不僅當事者道歉，店長道歉，出門時送客的服務員再道歉。

企業道歉成一種文化

近年日本企業的道歉比較常見，報紙上常有企業的道歉廣告，有的報紙一個月就刊登企業的道歉廣告40多個。道歉的內容多種多樣，比如產品出現質量問題，食品中有異物混入，食品過了消費期限等。現在道歉的內容比較多的是顧客個人資料在網上被泄露，還有產品的原材料與產品說明不符等。

企業道歉的目的是讓損失不要擴大，在信息社會里，媒體和公眾時刻盯著企業的動態，與其等人揭發，倒不如自己先主動認錯，廣而告之，這樣反而會給人一個誠懇的印象，消除負面影響。

道歉是企業危機管理的一種手段，說白了，為了利益而道歉，企業從社會視角做出判斷，迅速地公開信息，哪怕這種信息是負面的，企業生怕因信譽問題陷入經營危機。適時的道歉起到廣告以及與消費者進行交流的作用。在日本，對企業來說，道歉是一種習慣和文化。

為網友不當言辭道歉

藝人組合一人犯錯，全體成員都要低頭謝罪。前不久，日本知名的藝人組合TOKIO成員山口達因性騷擾女高中生而不得不退出組合，不僅本人開記者會聲淚俱下地道歉，TOKIO其他成員也向各方致歉。組合剩余4名成員發表聯合聲明，表示將“重回偶像原點”，期待再次出發。

5月6日，在東京舉行的日本大學對陣關西學院大學的美式橄欖球比賽中，日本大學的防守球員從背后對試圖傳球沒有防備的關西學院大學球員實施抱人截球，這一激烈的犯規行為導致對方腰部受傷，引起輿論的強烈反響。肇事者開記者會道歉認錯，教唆的教練被除名。最近記者偶然遇到日本大學的老師，對方也提起這事，說是很不好意思，自己所在的大學出了這樣的丑聞，好像是自己家里出了事一樣。當然大學校長也公開道歉。據說正在找工作的日本大學學生因為這事抬不起頭來，有時不得不解釋一番，表達一下對自家大學出問題的懊惱。

社交網站上，有時不曾謀面的日本人會向記者道歉。三年前，日本連鎖快餐店摩斯漢堡飯田橋東店在其門前的宣傳板上，針對店內打工的中國籍女員工，寫出類似“用你的里脊肉做拉面”等語言，這侮辱中國籍女性店員的言辭，在網上引起網友的強烈不滿。摩斯漢堡公司公開承認宣傳內容不當，并撤去黑板，在公司官網刊登道歉信。

當時社交網站上認識的日本朋友給記者發短信說：我要代表日本人向中國人道歉，日本企業的員工說出這樣歧視外國人的話是很丟人的。

婆婆為日本侵華道歉

曾聽一位嫁給日本人的中國女性說過這樣一件事：結婚前第一次與公公婆婆見面，公婆首先向即將成為兒媳婦的她道歉，說是日本曾經侵略中國，作為普通日本人，自己向中國人道歉。記者也曾在一所語言學校的入學儀式上，聽到有嘉賓提到過去日本對中國的侵略行徑，很誠懇地代表日本人向中國留學生道歉。

當時記者的感想是，這是理性、寬容、高素質的日本人，日本過去的侵略行為與日本人個體無關，他們為國家行為道歉，實質上是一種愛國行為。

還有一個看起來不可思議的現象，日本家庭里丈夫出軌，妻子道歉。兩年前日本知名殘疾作家乙武洋匡被爆結婚15年有五段婚外情，當時他的妻子仁美出人意料地立即出面道歉，表示“老公出軌自己也有責任”，讓大眾嘩然。她顯得相當灑脫和強大，丈夫的生日派對上她登臺演講：“養育孩子我已很疲憊，應該說我對于丈夫的出軌有責任。”此外，亦有日本政治家出軌，妻子向公眾道歉的事。

丈夫出軌，為何妻子道歉？日語中有“世間體”一詞，和面子、體面意思相近，又稍有不同。日本人很重視外人的看法，重視世間的普遍認識，恪守道德上的普世價值，也是為了不給外界添麻煩。為出軌的丈夫而道歉的女人們出于“世間體”的考慮做出了無奈但又是明智的選擇——當一個寬容的妻子，為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增加了砝碼，共同維護一個利益共同體。

后來仁美還是和乙武洋匡離婚了，她最初對出軌的丈夫表示了寬容，而后秋后算賬再分道揚鑣，因為寬容不等于寬恕，寬容地分手也符合“世間體”的需要。

此外，在日本生活時間長了，筆者發現，從個人層面，日本人有時道歉就是一種習慣，至于是不是有真正的悔過行動，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