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現金貸行業的現狀、問題及對策研究

章宇平

[摘 要] 現金貸發源于發薪日貸款。作為一種個人信貸業務，它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符合普惠金融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會引發諸多問題。為了規范現金貸的發展，監管部門已經出臺相應政策，但現金貸仍在探索中前進。基于現有文獻，結合現金貸內涵、特征、分類和運營模式，分析了現金貸在發展中存在著畸高利率、不當催收及侵犯個人隱私、過度借貸及重復授信、“有場景”界定不明的問題，并對其發展提出了降低成本、審慎經營、完善征信體系以及明確界定“有場景”的建議。

[關鍵詞] 發薪日貸款；現金貸；金融

[中圖分類號] F832.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6043（2018）04-0161-04

現金貸作為互聯網金融與消費金融融合發展而誕生的產物，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國外的發薪日貸款（paydayloan）（宋威、宋清輝，2017）。在美國，發薪日貸款指那些從借款人的下一個月薪水中全額償還的貸款，它們一般都是小額短期的，并且利率高于平均水平（Brickeretal.2014）。該項業務主要面向收入較低、無法從銀行獲取貸款的客戶，期限平均為7-30天，金額在100美元到1000美元之間，具有無抵押擔保、無場景、無指定用途等特點（巴曙松、王志峰、舒天之，2017）。發薪日貸款不僅可以通過補充金融市場來增加社會的福利，而且對于普惠金融的實現同樣具有重要的價值（靳麗曼，2017）。在英國，發薪日貸款是一種包括一個單獨產品市場的高成本短期信貸（CMA2014a，para.5.82），這些是無擔保貸款，通常只持續一個月或更少，但可能會持續12個月。這些貸款最少為100英鎊，最多為1000英鎊。成功的申請者通常會在同一天甚至是幾分鐘之內收到資金，所借的金額存入客戶的銀行賬戶或收到現金。貸款可以一次性償還，或按月或按周的方式分期付款，可用現金或使用客戶的信用卡或借記卡進行連續支付（CMA2014a，para.2.14，3.26，5.8；Roweetal.2014，pp.14）。而現金貸和國外的paydayloan存在很大的相似性，結合現有文獻從內涵和特征、分類及運營模式、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和建議等四個方面對我國現金貸的發展現狀進行相應的分析。

一、現金貸的內涵和特征

（一）現金貸的內涵

在《關于規范整頓“現金貸”業務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出臺之前，現金貸，也就是小額現金貸款，是一種無抵押、無擔保、無消費場景、不指定貸款用途的個人貸款（葉文輝，2017）。繼P2P、校園貸之后，現金貸在互聯網金融領域內迅速興起并得到了眾多投資者的青睞（周漢君，2017）。但是隨著現金貸的野蠻生長，利率畸高及暴力催收等問題不斷出現，這引起了相關監管部門的注意。緊接著，在2017年12月1日，《通知》正式出臺（暮立，2017），并將現金貸定義為無場景依托、無指定用途、無客戶群體限定以及無抵押特征的小額現金貸款業務。

（二）現金貸的特征

《通知》出臺前，現金貸有以下特征：

1.申請門檻低

現金分期（現金貸）屬于互聯網消費金融的范疇，它的特征就是借款人借款時不需要基于場景（薛洪言、陶金，2017）。也就是說借款人申請現金貸不需要建立在消費和受托支付的基礎上，填寫姓名、手機號碼和身份證等基礎信息就可進行在線申請（洪偌馨，2017）。而且現金貸平臺為了獲取優質客戶會追求急速放款的經營模式，比如魔法現金就以簡單的界面、1分鐘身份審核、一鍵借款和5分鐘急速出款等特點來凸顯其優勢（穆華、小龐，2017）。

2.無指定用途

只要借款人能按時按量還款，現金貸平臺并不關心借款的用途，借款人可以自由地將貸款用于兩三種場景中（葉清風，2017）。借款人在獲得借款后，不僅可以用來購買手機等電子產品，還可以購買網課等學習資料，更有甚者，借新債還舊債和首付貸，等等。以首付貸為例，在2016年下半年的時候，政府對房地產進行限購限貸并且不斷增加貸款利率基數，由于沒有規定現金貸的用途，導致現金貸變相違規流入房地產市場充當首付款（水皮，2017）。

3.無客戶群體限定及無抵押特征

目前我國成熟的征信系統為央行個人征信系統，總共收錄自然人8.99億，其中，4.12億人有信貸記錄，意味著有4.87億人沒有信用記錄，無法享受正常的金融服務。使用現金貸的人群，通常是年輕的藍領，或者剛剛走出校園的大學生，由于他們沒有信用記錄，也缺乏可抵押的東西，收入較低且不穩定，通常被銀行忽視，盡管收入不高，但他們的消費需求仍然很旺盛（周漢君，2017）。

4.額度內可反復借

周漢君（2017）指出現金貸平臺在審核借款人信用水平后會給一個信用額度，在額度內，借款人可以隨意借款。通常借款人會在下個月工資發放后償還所借貸款，償還完之后額度會恢復，下次使用時可繼續借，而且信用良好的用戶額度還會不斷提升。

《通知》出臺后，監管部門規定現金貸平臺暫時停止發放沒有特定消費場景作為依托以及沒有指定用途的網絡小額貸款。多家現金貸平臺也做出了相應的改變，趣店和支付寶合作，開展了大白汽車分期業務，從而使得貸款業務具有場景依托和指定用途。不僅如此，《通知》規定現金貸平臺在進行放款時，不能向無收入來源的借款人發放貸款，而且要充分全面的評估借款人的信用以及還款能力等情況。

二、現金貸的分類及運營模式

（一）分類

《通知》出臺以前，現金貸平臺大致可以分為以銀行及消費金融公司為主的持牌系、以互聯網為依托的電商系、網貸系和垂直系等四種。

1.持牌系

持牌系又可細分為兩類，一類是以銀行為主力的銀行系，比如招商銀行的閃電貸。由于是銀行自己開發的現金貸產品，所以其面對的客戶也主要是自身的存量客戶，也就是說針對的是那些信用良好的有信用卡的客戶，因此貸款的利率普遍較低。另一類是以消費金融為依托的現金貸平臺，也就是消金公司系，比如蘇寧消費金融的任性借。

2.電商系

以互聯網為依托的現金貸平臺，比如螞蟻借唄、微粒貸以及京東白條等平臺，這些平臺相對來說資金實力雄厚，以互聯網金融平臺或者電商平臺為依托，具有強大的客戶基礎，比如螞蟻借唄，它以支付寶為依托，擁有巨大的客戶流量。

3.網貸系

比如宜人貸、你我貸等平臺，貸款利率適中，但是有較高的獲客成本。

4.垂直系

比如現金巴士、手機貸以及閃電借貸等平臺，具有較高的技術成本和貸款利率，主要以細分人群為目標客戶。

《通知》出臺后，監管部門規定組織和個人要想經營放貸業務，首先需要取得相應資質。

這也就意味著眾多未取得放貸牌照的現金貸平臺將退出該行業，國內擁有放貸資質牌照的機構除了銀行、消費金融公司外，還包括互聯網小貸公司。截至目前，銀監部門批準的消費金融牌照合計22張，據網貸之家統計顯示，目前國內有213張網絡小貸牌照，表明2000多家平臺將會被關停，淘汰率達90%（劉雙霞，2017）。據此可知現金貸之后的發展將以擁有牌照的持牌系和電商系為主。雖然持牌管理很有必要，但具體管理模式還需要深層次思考（余豐慧，2017）。

（二）運營模式

《通知》出臺前，現金貸平臺存在資產證券化模式、助貸模式以及自有資金等運營模式。

1.資產證券化（ABS）

首先，現金貸平臺會通過具有放貸牌照的小額貸款公司發放貸款，然后小額貸款公司會將信貸資產進行資產證券化并通過投資人對信貸資產進行投資進而獲得新的現金流，最后小額信貸公司利用這筆投資繼續發放貸款。例如，花唄、借唄、京東白條等替代的是銀行15%左右的消費信貸，但這些互聯網公司將其資產證券化并且重回銀行，但是利率僅為6%，比銀行自身的收益還低了九個百分點。而且ABS沒任何資本約束，也就意味著杠桿無限。

2.助貸模式

垂直借貸平臺也稱為助貸機構，是數量最多的參與者。助貸機構大多數本身并沒有網絡小貸牌照，其資金端多與第三方機構合作，包括銀行、信托公司、消費金融公司、小額信貸公司、P2P網貸平臺等。這些機構需要做的就是獲取客戶、提供風險控制等技術支持，負責申請貸款處理、授信額度確認和貸后管理，由合作機構方提供資金支持。

3.自有資金

小貸公司主要以自有資金放款，同時可以從不超過兩個銀行業金融機構融資。在最初規定中，融資余額不超過資本凈額50%，即業內普遍提到的杠桿率不超過1.5倍；但是對于小額信貸業務來說，這個杠桿率比較低，全國許多城市都上調了杠桿率。

《通知》出臺后，監管部門對現金貸平臺的運營模式進行了約束。根據《通知》的相應內容，可以得出以下結論。第一，禁止金融機構將授信審查和風控業務外包，平臺基本上失去了最重要的金融科技和獲客低成本優勢。第二，當平臺不具備相應的擔保資質時，銀行等金融機構不得接受其提供的增信和兜底承諾。第三，為了保障借款人的合法權益，垂直借貸平臺只能向金融機構收取服務費。這樣可以達到兩個政策效果：一方面是阻斷現金貸資金來源，促進其規范發展；另一方面是在現金貸的風險和銀行之間建立一道防火墻（趙萌，2017）。

三、現金貸在發展中存在的問題

（一）畸高利率

宋威（2017）指出現金貸的實際年化利率遠遠超過國家所規定的36%。表面上利率不高，符合現行法律的要求，但是加上平臺設置的管理費以及服務費等費用，貸款的實際年化利率將會瞬間提高。利率畸高不僅是眼下現金貸的主要問題，也是諸多現金貸平臺的主要利潤來源（王倩，2017）。《通知》出臺后，監管部門規定各類機構以利率和各種費用形式對借款人收取的綜合資金成本應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間借貸利率的規定，這在很大程度上保護了借款人的權益，避免因利率過高而陷入債務危機。但是不少平臺將原本滿足短期借款需求的產品調整為長期產品，并采取等額本息的還款方式，通過拉長借款周期來使產品利率符合政策要求，但是增加了借款人實際償還的總金額，間接增大了借款人的還款負擔。

（二）不當催收及侵犯個人隱私

葉文輝（2017）指出互聯網現金貸平臺主要通過兩種方式來對不良貸款進行催收與處置。一是通過“轟炸”借款人的通訊錄來催收貸款。這種行為嚴重損害了借款人的信息安全，侵犯其個人隱私。二是在電話、短信方式催收無果的情況下，平臺一般將不良債權委托或打包給第三方機構來處置。但目前市場上不良債權第三方處置機構良莠不全，容易出現以違法手段暴力催收。2017年6月以來，發現違規催收頻次1000余萬次，施害人79萬，受害人92萬，涉網絡催收的負面輿情新聞1萬多條，已致20余人死亡。《通知》出臺后，監管部門規定現金貸平臺或第三方催收機構均不可利用暴力及騷擾等方式來催收貸款。但是這又引發出“老賴”的問題，“老賴”在多家現金貸平臺借款之后，不斷逾期并拒絕還款，他們之所以敢這樣做是《通知》中關于現金貸平臺準入以及催收的規定，這些“老賴”通過把自己偽裝成“弱勢群體”拒還貸款。這從側面也暴露出現金貸平臺沒有做到審慎經營，對于風險的控制不到位。

（三）過度借貸及重復授信

由于“現金貸”平臺所提供的貸款只能滿足小額的真實消費，并不能滿足部分借款人對資金的需求，加上征信體系并不完善，所以會產生借款人在多家公司進行貸款的情況（宋威，2017）。甚至存在“以貸養貸”等情況，有數據顯示，超過半數的客戶申請現金貸的次數多于兩次。對于多次申請借款的客戶，有接近一半的人在多家機構申請借款，甚至有的客戶同時在上百家平臺借款。《通知》出臺后，監管部門規定現金貸平臺要對借款人的信用情況、償付能力以及貸款的用途進行全面持續的評估。但是由于現金貸平臺之間的征信系統是相互割裂的，也就是說現金貸行業的征信體系是不完善的，如果不建立一個強大的征信體系，那么過度借貸及重復授信仍將長期存在，這是不利于現金貸進一步發展的。

（四）“有場景”界定不明

《通知》明確規定現金貸業務需“有場景”，但是由于“有場景”的界定并不明確，造成現金貸平臺敷衍了事的現象。例如，部分現金貸平臺會在借款用途那里設置下拉選項，用以收集借款人的貸款用途，表面上看起來這是尋求“有場景”，但實際情況是平臺無法知曉借款人是將資金用于所選貸款用途還是用于其他。這種情況是否合規，監管部門也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

四、對現金貸發展的建議

（一）降低成本

在通過高利率覆蓋風險，獲取高收益的模式受限政策監管后，借款利率的限制將對平臺的成本控制能力提出了嚴峻的考驗。具體而言，如何降低資金成本、運營成本、風險成本是影響平臺盈利水平的關鍵。以技術為依托的金融科技平臺，想要平衡好風險、監管和盈利之間的關系，需要憑借技術優勢強化運營管理，減少人力支出，并持續加強風控能力，壓降不良率，從而將借款的綜合利率控制在監管要求范圍之內。

（二）審慎經營

趙千里（2017）認為金融機構必須構建現代化的高效率的風控體系才能使自己的現金貸業務平穩發展。對于放貸后的管理，應該充分利用大數據的開發，比如可以建立評分機制對客戶風險進行打分從而采取差異化的催收策略，等等，目的就在于降低人工服務所帶來的開支。現金貸平臺要想保證經營利潤，就必須通過提高風險控制的能力來減少相應的損失（袁鑫強，2017）。

（三）完善征信體系

2017年11月底，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與芝麻信用等8家個人征信機構宣布將成立市場化征信機構。它的成立，可以彌補央行征信系統的不足，將在央行征信系統中沒有記錄的客戶的金融信用數據構建成數據庫，借款人通過互聯網金融平臺進行的借貸信息將得到共享與整合。如此能夠進一步遏制“過度借貸”“詐騙借貸”等行業亂象，從而為現金貸平臺提供一個權威的信用評估體系，促進行業健康有序的發展。

（四）明確界定“有場景”

現金貸平臺應該構建自身的具有消費場景的平臺或者與相應平臺進行合作，在進行放款時，借款人需先選擇具體的消費場景，諸如電商與汽車市場、租房、旅游、教育及婚慶等，交易成功后，現金貸平臺發放相應的貸款，這樣就能避免借款人獲得貸款后卻不用于相應的消費場景。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自建消費場景雖然模式重，但是平臺對于整個消費鏈條的高度把控，更容易結合消費場景防范欺詐、騙貸風險，從而提升資產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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