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不知名的小路

[美]涓子

春暖花開的四月，我從Reno（里諾）來到Florida（佛羅里達州，以下簡稱 FL）州的一個小鎮Bartow（巴托）探望在這里工作的老公。

這天傍晚，我和老公出去散步，走在一條只供行人散步、跑步，或騎車的小路上。我不知道它有多長？但它卻離我老公租住的公寓很近，公寓緊挨著一條叫98號的高速公路，穿過這條公路便是。

第一次走在這條小路上，我便喜歡上了它。它沒有各種機動車的轟鳴聲，也沒有寬闊的馬路那么耀眼，它有的只是寧靜。偶爾有人散步、跑步，或騎車擦肩而過，也會彬彬有禮，很友好地點點頭，或哈嘍一聲，算是相互招呼過了。小路的另一邊是原始森林，是特別保留下來的。在這里各種花草樹木相互纏繞著，盤根錯節，有的攀樹而上，有的枝條細軟下垂。以橡樹為多。在此之前，我從沒見過橡樹，它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高大，更談不上參天，但它卻很是粗壯，枝繁葉茂。有的橡樹足有幾百年，要三五人才能抱住。有一種植物叫Moss，開始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后來，從一個朋友那兒得知，它叫Spanish moss， 經查方知它屬于一種苔蘚類植物，像漁民出海回來曬網一樣，它倒掛在從橡樹身上伸展出來的每個枝桿上，遠遠望去，一縷一縷的，好看極了。

這里一年四季都是綠色，花草叢生，綺麗迷人，處處都透著花草般的香。我走走停停，一邊欣賞這如詩如畫般的景色，一邊聽老公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它的傳奇歷史。有一本書名叫A Land Remembered，此書的作者叫 Patrick D.Smith。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寫的是一家祖孫三代在FL州創業的經歷。第一代以野牛為生，抓了賣，賣了抓。第二代，也就是他的兒子，便以養牛賣牛買地種植橘樹為主。把攢下的錢藏在他們自己蓋的房子里。到了第三代，也就是兒子的兒子，主要以買地為主，這時候FL州的大部分土地已被他買下。到了1929年經濟大蕭條的年代，大部分銀行倒閉，紙幣幾乎成為廢紙。這時的他把所藏的金幣拿出來，辦銀行，做實業，演繹出他那傳奇的一生。基本上，FL州的大部分保護區都是他捐贈的。

這里住戶的房子大多沒有圍墻，前院、后院多為花草樹木，一望無際的草坪隨處可見，草坪上，金色的黃牛，黑白相間的花牛，或觀望，或悠閑地吃著草，或躺在大樹底下乘涼。極目迥望，除了不受人歡迎的蚊子之外，便是鮮花、美景和歡唱的鳥兒，及各種我認識或不認識的植物在春風里隨風搖曳，點頭哈腰和過往的行人打著招呼。一些小動物也時不時地從我們身邊遛過。它們唱著自己的歌，歡快地嬉戲于這密密的花草縱林之間。

傍晚的太陽在樹蔭后露出了金燦燦的笑臉，它把玫瑰色的光輝透過樹林的縫隙灑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一切都顯得那么祥和，那么美好。我忘情地伸出雙臂，深深地呼吸著。花香，草香，泥土香……我感覺自己已融入這美麗的大自然之中，成為它們中間的一分子。

站在它們中間，聆聽它們的故事，仿佛又走進童年的記憶里，一切都是那么親切，那么友好，寧靜而美麗。我的心情也格外愉悅，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條恬靜的小路上，有我和我愛的人，還有那花香、草香、泥土香……這是一份久違的愜意和滿足。

記憶中的情人節

晚上，打開手機，朋友圈里大多是情人節的消息。有送花的，有祝福的。看看日歷，噢！明天就是情人節了。

情人節，濃情蜜意，是一個關于愛、浪漫和鮮花、巧克力、賀卡的節日，是西方的傳統節日之一，流行于歐美各國、中國及其他國家。

關于情人節，我原以為是只限于夫妻之間、男女情人之間的節日，其實不然。我印象最深的情人節，是在我兒子上小學的時候。一天，兒子放學回家叫我幫他買些卡通圖案的卡片，原來他是想在情人節那天分送給同學和老師。于是我在一個明媚的日子，帶著兒子去店里買了一套他喜歡的帶卡通圖案的卡片。卡片是連在一起，上面畫著一些花、心、卡通人偶等，卡片的大小差不多兩英寸見方，有四十多張，還買了一袋巧克力。他們班上有二十二名學生加老師共二十三名。回家后，我和兒子先用剪子把聯在一起的卡片剪開，再挑選出二十二張他喜歡的卡片分別裝入小信封里，又在每個小信封里裝了一塊巧克力。他顯得很興奮，手舞足蹈，一個晚上都在玩那些剩下的卡片，睡覺時手里還攥著一張呢。第二天，兒子放學回來，把雙肩包的拉鏈拉開，嘩啦倒出一堆卡片來，我讓兒子數數，包括老師在內足足有二十二張，還有一些糖塊。卡片上的圖案奇形怪異，別提兒子有多高興了。我翻看著，腦子卻在想，美國可真有意思，這么小的孩子也過情人節？正想著，兒子卻突然從背后抱住了我，像魔術師一樣，很神秘地拽出一對白色絲質手帕，上面用紅筆畫了兩個心，并用英文寫道：“Mom I love you！媽媽我愛你！”我好感動啊，緊緊摟過兒子，那一幕，至今記憶猶新。我似乎明白了，情人節不光屬于年輕人，也屬于心中有愛的孩子們，它是培養孩子們從小愛父母、愛家人、愛朋友及一切愛的開始。

從那以后，每年的情人節我都會收到來自兒子的禮物。兒子也會收到來自同學和老師的禮物，直到小學畢業。到了中學，兒子就沒再開口要過卡片了，大概是中學生該有真正意義上屬于自己的朋友了吧。

情人節這天，大多男女青年都喜歡選些禮物送給妻子、丈夫、戀人。多以鮮花、巧克力、毛茸茸的小熊、白兔等各種玩偶為主，上面再用紅帶系上賀卡，彼此表達愛意。商家也不會錯過這賺錢的好機會，他們把鮮花，以玫瑰為主，裝在一個個的塑料桶里，再用車拉到馬路邊上銷售。花以它獨特的魅力向家人傳遞著溫馨，向愛的人傳遞著愛意，向朋友們傳遞著友情。總之，情人節這天，無論對誰，都是表達愛、大聲說出愛的最佳時機。在我工作的公司，甚至在路上，左鄰右舍，這一天無論你碰到誰，都會很自然地相互道一聲：Happy Valentine's Day！情人節快樂！

說起男女之間的愛，倒讓我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應是我來美國的第二個年頭，當時我在一家中餐館做幫工。

記得情人節這天來吃飯的男女青年特多，也有一些老夫老妻牽著手來的。他們很耐心地排著隊，排隊的人很多，從門里一直排到門外。還好，情人節的頭一天，有經驗的老板就開始指揮我們，叫我們把平時擺在一起的桌子分開，擺成只可供兩個人就餐的小桌子。果真，來吃飯的人以成雙成對者居多。有拉手的，有摟腰的，有的腦門貼著腦門竊竊私語，有的雙手環脖熱烈吻著……真摯之情溢于言表。

關于美國人，早在國內我就聽說過，他們是很開放的，只是不知道到底開放到什么程度。

我很好奇，靜靜看著。

美國人吃飯和中國人不同，中國人吃飯會發些聲響出來，讓人有些旁若無人的感覺。而美國人吃飯卻一點聲音都沒有，閉著嘴上下咀嚼著，品味著。在他們看來，吃飯有聲音是很不禮貌的。然而，他們表達愛卻很大膽，也是旁若無人的樣子。中國人則喜歡含蓄、委婉地表達。那時我在廚房幫忙做些雜活，以切菜為主，不忙或沒活的時候，喜歡跑到前面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情人節那天很忙，大堂的桌子都坐滿了，服務生里外屋穿梭著，我也只顧低頭干活，根本就沒時間看什么西洋景。當時我正在剝洋蔥，眼淚汪汪的，忽聽啪啪的聲音從大堂傳來，一聲接一聲的，于是，我問進廚房拿菜的服務生，怎么回事？服務生比我早些時間來美，是香港人，她用生硬的普通話笑著說：“這你都沒聽出來呀？打kiss唄。”我“啊”了一聲，說，這么大動靜啊？她用手比劃著形容說：“人多，疊加了。”廚房里的人一聽便哄堂大笑地調侃起來，我的淚眼更加汪了。

80年代，中國很封閉，人更加封閉。記得我和我先生認識那會兒，別說打kiss，就是拉拉手都怕被人撞見，走路回家總是前一個，后一個的。不管跟誰介紹他，都說是同學。所以當我聽服務生說是打kiss時，我除了笑，還丟下手里的活計跑到前面看了一會兒。

大堂里的燈被調暗了，每個桌子上都放著一個橢圓形的蓮花玻璃杯，杯里的紅燭徐徐燃著，火苗一躥一躥的，如同一顆顆跳躍激蕩的心。艷麗的玫瑰花兒在燭光的映襯下更加艷麗了。情侶們的臉緋紅，如彩霞般燦爛。他們擁在一起，貼著臉忘我地激吻著。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雖然現在還記得這件事情，但當我再次看到類似的，甚至更加浮夸的肢體語言時，已不再像以前那樣一驚一乍了。

明天就是情人節了，空氣里甜絲絲的，玫瑰花和巧克力的香遠遠飄過。我寫下這兩段在我最初來美國時的小故事，和心中有愛的人一起分享。這也是我留在記憶里的美好篇章。

【責任編輯】 鐵菁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