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里的選擇

摘 要：方方的作品《軟埋》講述了女主人公丁子桃和兒子吳青林兩代人通過不同的方式揭開了一段淹沒在滔滔歷史長河中的陳年舊事，。在筆者的設計下，雙線并行的結構使得整個故事沉浸在一種神秘而壓抑氛圍中，讀者像一個探險家隨著主人公們帶著筆者留下的線索解密了一樁舊事的始末。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個復雜而又特殊的年代，作者是帶著自己的態度講述故事的，其中的人物也是帶著態度在演繹故事。

關鍵詞：時間 記憶 忘記 軟埋

1 關于故事

“軟埋”是一個帶著濃烈地方特色的詞，不入棺槨、甚至連裹身的草席都沒有而直接被泥土埋葬，是為“軟埋”。按照民間的說法，軟埋的人是不能轉世的；而在小說中，“軟埋”還寓意一個活著的人，忘卻過去，忘卻自己；無論是有意識地封存往事，還是下意識地拒絕記憶，都是一種軟埋。一件事情，不管人們給予它多么鮮亮而華麗的外衣，一旦涉及死亡這個話題就不自由自主會給它貼上恐怖與陰森等黑色系標簽。因此，顯然“軟埋”是一個帶有陰郁色彩的故事，但在作者的溫情筆觸下將陰森感轉為了神秘與沉痛。

全文有一橫一縱兩條主線，現在的故事正著講，過去的故事反著講。在現在的故事中，主人公之一吳青林，為解開母親的心結和自己的困惑，始終有意無意地四處探尋那段已被時間掩埋的過往，在這個過程中引出了劉晉源、龍忠勇等人，他們充當著某種線索或者助力幫助青林解鎖往事；在過去的故事中，從深陷記憶旋渦中的丁子桃的回憶中一步步引出事情的原委，她從地獄的最底層一層一層地向上爬行，其間，有作為丁子桃對現在生活的審視，同時也有作為胡黛云與過去的痛苦掙扎。丁子桃的這個故事里包含了太多的傷痛和太多的寬容，命運起起落落，身份變換多次，她的一生充滿磨難與傳奇。

兩條線索暗相呼應、互相交織，編織出丁子桃前半生地獄般的遭遇和后半生的幾經輾轉與掙扎，懸念的設置與線索的埋藏也很自然和巧妙。通過失憶的丁子桃突然冒出的一兩句話，不斷地讓現實和歷史產生聯系，導致很多懸念的產生，作者把這些懸念一點點地非常耐心地向讀者釋放。這種懸念的設置及雙線結構是一種流暢，一種強烈的吸引，讓人可以一口氣讀完的酣暢。從小說的題目到故事的始末，充滿了死亡帶給人的壓抑與悲愴，作者使用的卻是一種溫情且平淡的筆觸，使得本來殘酷的故事中多了份寬容與理解。

2 關于時間里的記憶

時間與記憶是一組分不開的話題，時間能吞噬一切，而人能做的就只是跟隨著時間盡可能地記錄，留下的便是記憶。但是對于記憶的處理方式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見解。《軟埋》里則有這樣一句話，“忘記不見得都是背叛，忘記經常是為了活著。”忘記只是人對處理記憶的一種選擇。

“軟埋”這個故事就是方方對歷史與記憶的一種記錄，這是她的態度與選擇，但同時小說面對被“軟埋”的記憶保持著十足的客觀性與彈性，它不是簡單地宣揚自己的立場或者偏向某一方，對于當事人，對于那些主動或被動忘記，保有一份基于個人日常生活的體諒和溫情。而且小說也沒有因為這種客觀性與彈性使作者自己態度變得曖昧不清，她在小心翼翼地區分著當事人與局外人不同的處境和責任，讓傷痛不致被時間“軟埋”，讓罪責不為時間以及生活的安逸所吞噬，更使后來者保有了一分反思乃至追責的可能。在文本內，龍忠勇的態度以及丁子桃在十八層地獄中的艱難穿行就是作者對待記憶的態度。是的，她選擇記憶。

代表著作者立場的就是青林那位在大學任教的同窗好友龍忠勇，他是位大學教師，也就是知識分子的代表。知識分子往往有一種求真的心理，他一直在強調“歷史需要真相”。在面對陰森森的“幽靈莊園”三知堂的時候，龍忠勇說：“這座豪華的莊園，之所以成為人們眼中的鬼大屋，一定有殘酷的經歷。無論是什么，我覺得都必須面對。這恐怕就是歷史真相。”正是這種執著求真的精神，就連歷史當事者的后人比如青林，都已經選擇以遺忘的方式主動撤離之后，龍忠勇卻依然不依不饒地堅持著對歷史真相的探尋與追問。也因此，到小說結尾處，青林打電話召喚龍忠勇來幫自己忙項目，龍忠勇卻已經又一次返回了三知堂的歷史現場。龍忠勇告訴青林“人生有很多選擇，有人選擇好死，有人選擇茍活。有人選擇牢記一切，有人選擇遺忘所有。沒有哪一種選擇是百分之百正確，只有哪一種更適合自己。所以，你不必有太多的想法。你按你自己舒服的方式做就可以了。”有自己對于記憶的明確態度，但他又對于朋友的選擇做了足夠理解。龍忠勇最后一句話說的是：“有人選擇忘記，有人選擇記錄。我們都按自己的選擇生活，這樣就很好。”他代表的是作者的態度，也是大部分人所能接受的態度。

3 關于時間里的忘記

相對對于記憶的記錄還有一種態度就是“忘記”。這是青林的選擇。關于青林，他是以一個毫無浪漫情懷且特別講求現實的人物形象出現的。自己的父母雙親，在當年都有著極慘痛的家破人亡的經歷，依照常理，青林應該對此做出一些激烈的反應。但事實上，生性安于現實的他，選擇了忘記，一如文中所說青林雖是孝子，但也是那種沒心沒肝的人。商場待久了，諸事講求實際已成習慣。讀父親筆記時，曾深深被震動，咬牙切齒地準備花時間去好好尋找。但過了一陣子，他的想法便轉換，覺得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青林更看重過好現在的生活，在一切都講求實際的青林看來，只有忘記過去才能夠輕裝上陣，才能夠開始以后更加美好的生活。他認為不一定所有的歷史我們得必須知道。生活有它天然的拋棄原則。那些不想讓你知道的東西，它會通過某種方式就是不讓你知道。所以干脆不知道算了。這世上的事，總歸不知道的是多，知道的是少。何況我們費勁知道的那些，也未見得就是當年的真實。青林是一個現實且清醒的人，因此他是主動選擇去忘記，將過去的故事軟埋。他站在現在的時間里，做這種選擇是對父親遺愿的一種遵從，但更多是對現在以及以后生活一種更深切的考量，一是覺得對現在的生活沒有什么意義，再者是母親現在的狀態也無法應對可能出現的親人。人總是要活在當下的，青林清楚地知道這一點，被時間軟埋下的歷史真相與記憶即便被挖掘出來，連真實性也不能確定且給人徒增無盡的苦惱與記憶。另外，青林身上還環繞著一種憂郁的氣質，面對母親偶爾說出來的幾個奇怪的詞語，他心有疑惑想去探尋卻總是在延宕，在與龍忠勇第一次到陸家老宅見到發瘋的富童他想問清楚真相，卻在富童逃離之后他又再次悵然和猶疑了。他的選擇和作者的選擇正好相反，但這平和內斂的情緒與作者溫和的筆觸卻有點相似，看似尖銳的背后其實還有一種包容的善意。

《軟埋》始終彌漫著一種個人的憂郁與整體的悲愴，神秘而曲折的情節激蕩起渾厚的歷史情懷，人們在被喚起內心的歷史蒼涼感之后，很自然地會去反思歷史，從而去關注在時間里掙扎起伏的個人。通過小說里種種巧合顯示出時間的殘酷，個人在時間的洪流的無力，這些巧合同時也為代表著活在當下的青林最終選擇埋下了伏筆。對于過去的歷史與記憶，無論是遺忘還是記錄，無論是有意識選擇，還是下意識接受，都殊途同歸，最后統統歸入時間的洪流。每個人要過的生活不同，自己做出的選擇就自己對結果負責。

參考文獻

[1]方方.軟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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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顧學文.用文學打撈被時間“軟埋”的歷史[J].解放日報，2016（08）.

注釋

1.方方.軟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

2.方方.軟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

3.方方.軟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

4.方方.軟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

作者簡介

孫蘭婷（1993—），女，漢族，山東省臨沂市，青島大學，2016級文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作家作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