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創客教育的課堂教學變革初探

袁利平，劉曉艷

(陜西師范大學 教育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2)

創客教育是信息社會把“創客”與“教育”結合在一起的一種存在于正式的學校教育和非正式的終身學習的、旨在培養學習者創新素養為導向的新型教育形態。創客教育已在教育界快速發展開來，這種強調“做中學”(learning by doing)的重視實踐基礎的新型教育形態，給我國目前的課堂教學改革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與挑戰。發掘國際創客教育的主要做法和經驗，對我國大力開展創客教育有諸多借鑒之處。

一、創客教育的核心理念及其蘊涵

創客教育如今風靡全球的態勢，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其最初就有著創新的萌芽，在發展中又逐漸形成以學生為中心的“項目教學”與“體驗式教學”。后隨著企業與社區的加入，創客教育逐漸走向學校、企業、社區等多元協同的新型聯合教育。

1.創客教育是一種強調創造的創新教育

創客教育源于DIY且深受其理念的影響。[1]DIY即不借助專業人士的幫助而自己動手創造某種東西。DIY文化中的朋克理念與反權威、個人主義和自由思維等密切相關，它強調人們利用各種工具將自己的想法變為實體產品，在此過程中學習并提升相應能力。

創客教育的核心理念在“創造”，創造意味著自己動手制作并得出相應的實體產品。美國的電子港科技中心(The Digital Harbor Foundation)是一個典型的基于學生需求的創客課程項目中心，主要有“家庭車間、實地考察、3D打印、游戲體驗、美圖制作”等部分。在這些創客空間中，學生可以隨便運用各種工具制作出實體產品。創客教育將傳統的DIY進行組織化、規整化、統一化處理，有制作空間與制作工具的保障，所以創客是一種升級版的DIY。創客教育倡導的學生動手動腦與DIY的自主設計制作的理念不謀而合，DIY強調的實踐與創造意識亦對創客教育具有基礎性的影響。

2.創客教育是一種學生中心的實踐教育

“學生中心”的實踐教育主要體現在“體驗式教學”與“項目教學”兩方面，它們都源于杜威“做中學”的教育思想。實踐教育即“學、做”一體，做中有學，學中有做。創客教育通過“項目”讓學生在真實的情境中體驗何為知識以及如何運用知識，切實將“做”與“學”融合于學生這一主體并為其服務，是以學生為中心的實踐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學習項目”是學生體驗知識并接受知識的途徑，學生的真實“體驗”是“項目”的最終目的。創客教育提倡學生自主探究和動手制造，讓學生在實際學習項目中體驗什么是知識及如何運用知識。[2]

3.創客教育是一種多元協同的聯合教育

圖1 多元協同的聯合生態教育系統圖

創客教育是一種學校、政府、社區及企業多元協同的聯合式教育。“創客不是對DIY的簡單復制，而是在自己動手做的基礎上強調一起做，即DIT(Do it Together)。”[3]在此基礎上的創客教育不僅是一種單純的學校教育，更是一種創客教育生態系統，社區、政府、企業、學校是該生態教育系統的組成部分(見圖1)。同時，學校中的各部門各學科又是學校創客教育中的一個生態系統。宏觀上，社區、政府、學校及企業之間資源共享、文化互融，社校聯合、校企聯合、校校聯合、家校聯合；微觀上，學校各部門和各學科間打破學科壁壘，共享教學資源，教師與名師結合；在綜合微觀與宏觀的基礎上可實現課堂與企業聯合、實踐與教學聯合、教師與社區聯合。因此，不同主體間的多元協同促使創客教育打破傳統教育的隔離而走向聯合。

二、基于創客教育的教學變革困境

創客教育的課堂形態與傳統課堂大相徑庭，創客教育在項目制作中強調師生共創，在知識教學中講究動手實踐，在資源成果上提倡開放共享。這種新型的課堂教學形態與我們現今的課堂教學形成鮮明對比。

1.師生共創與教師控制之矛盾

創客教育是一種師生共創的新型教育形態。師生在相互理解與信任的基礎上協作、探究、創造與分享，師生在真實的創客空間中共同解決現實問題，并提出可行方案。在此過程中，師生雙方的創客素養同時得到提升并共同成長。從創客項目的設計至最終的成果評價，師生始終處于協商合作的關系之中。就創客課程設計而言，一項課程項目既需要凝聚教師與研究者的智慧與才能，也需要充分考慮學生的興趣與接受能力。教師的指導是該課程項目順利進行的保障，學生的積極參與是該項目被接受的關鍵。就創客的最終成品而言，創客項目的評價與傳統評價大相徑庭，創客教育的最終評價是社會、家長、教師及學生共同認證的結果，學生的最終創造成果以是否提升自我、是否服務社會來衡量。

師生共創的鮮明對比是教師控制。教師控制課堂教學進度、知識傳授、學生參與、成績判定等，教師的控制充斥著整個課堂教學，這是現今課堂教學的常態與真實情境。歷次的教學改革都呼吁改變這種課堂狀態、改變這種師生關系，但我們的呼吁聲淹沒于實踐與理論“兩張皮”的現實困境之中。[4]困境的主要癥結在于教師沒有參與到聲勢浩大的教學變革之中，教師在教學中更多扮演的是“演員”角色，按課本內容進行既定的知識傳授，在課堂上展現自己的教師權威。

2.探究動手與被動灌輸之現實

探究與實踐是創客教育區別于其他教育形式的關鍵所在。創客教育重視學生的實踐操作與動手能力，讓學生在實際情境中尋找方法、解決問題。要學生在解決問題中學知識，在與別人交往中感受愛與關懷，學生在這種體驗式課堂中收獲的知識與情感是傳統課堂教學無法實現的。

被動學習或言知識灌輸是傳統課堂教學的常態。知識的預設性決定了學生與教師均無發言權，課堂形態的規整性將學生的探索興趣扼殺于萌芽狀態，教學環境的嚴密性隔絕了實踐的操作性。將創客教育的實踐探究與傳統課堂的被動灌輸相比較可以發現，現今的教學重在于知識獲取方式的改革。積極主動的實踐探究要求學生在接觸知識、了解知識的過程中理解知識，進而學習知識、運用知識，讓學生在將知識變為產品的操作中感受知識的神奇。而傳統的課堂教學以書本知識為指南，以教師講解為傳授方式，只見書本不見學生，這種教師主動、學生被動的課堂教學亟需變革。

3.資源共享與學科壁壘之沖突

共享是創客的最大特征之一，也是創客教育的標志性特征之一。正如“無開源、不創客”所言，創客志在分享中創新，創客教育同樣旨在共享中交流與學習。創客教育的共享一是資源共享，二是成果共享。資源共享最為重要的是多學科的融合與共創。將創意變為產品，對能力與知識的要求非常高，在有新技術與新資源的條件下必須能靈活運用，但學科與能力的限制必然無法應對這種全方位的人才需求，所以打破學科壁壘、聯合其他專業共同創造是現實的需求。[5]其次是創客成果共享，這也是創客教育獨特的教學評價方式，即用成果的共享率評價該課程項目成功與否，在共享學科知識的基礎上，社會參與對各學科的綜合評價。

傳統課堂教學以學科為劃分標準，各學科之間有嚴格的界限與劃分，嚴格的學科壁壘使單一性成為課堂教學的常態，這種嚴格的學科壁壘進一步夯實了學科話語的霸權地位，學生的知識學習與素養訓練皆由不同學科分門別類地進行，這就使課堂教學改革只能在狹小的單一科目中徒勞掙扎。創客教育在資源共享中成功聯合其他學科，積極尋求多學科合作共創，努力打破學科壁壘，將共享納入課堂教學之中，這是傳統課堂教學無法實現卻又必須努力的方向。

總之，創客教育從其“做中學”的理論基礎至實踐活動都與課堂教學密切相關，創客教育的每一組成部分都預示著課堂教學必須緊跟時代步伐，在課堂教學中保持一定的張力。可以說，在張力中尋求創客教育與課堂教學的融合是教學改革的努力方向。創客教育與教學變革的關系，如圖2所示：

圖2 創客教育與教學變革之關系圖

三、基于創客教育的教學變革理路

“創客教育在未來的幾年內將給教學與學習帶來深刻變革，創客空間將會在眾多學校得到普遍使用。”[6]隨著創客教育在我國的快速興起，各個階段教育均深受其影響。該教育形態在知識獲取上倡導“做中學”，在課程項目開發上主張師生共創，在實際課堂教學中要求學生動手動腦、自主探究，在最終的成果評價上關注社會與家長的聲音。因此，將創客教育與我國的傳統課堂教學相融合，是教學變革的現實訴求也是必經之路。

1.從創客課堂走向創新課堂是方向

創客教育本質上是一種“做中學”的教育，師生雙方在“做”中交流對話。但“做”不等于創新，創客教育也不等于創新教育。課程項目是創客教育的核心所在，該項目讓學生擁有創造對象與創造環境。學生在這樣的課堂項目中可以獨立或協同發現、分析問題，同時創客空間中提供的多種工具與資源，又讓學生的各種創意得以變為“產品”。需要指出，學生的創新能力，即動手能力，對于復雜的創新思維與創新意識都沒有過多的關注，創客教育只是在興趣、技能等方面與創新教育有著一致性[7]，所以創客教育嚴格意義上是支持創造的學習。創客教育對創新意識與創新思維的忽視以及對物質產品的過分強調，都表明它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創新教育。[8]創客教育中的“創新”內核若要融于課堂教學之中，必須以創新意識、創新思維及創新能力為落腳點。

首先，創新意識是基礎。意識影響行動甚或是決定行動，創新意識讓學生意識到“為什么要創新”以及“為誰創新”，解決了創新的原動力問題。創新意識是創新品質的重要組成部分，創新意識是學生獨立思考與積極動手的前提。我們的課堂教學往往在忽視學生興趣愛好的情況下，進行強迫的知識灌輸，讓學生離創新越來越遙遠。學生只有產生了創造者、發明家的歸屬感，才會明白創新是自我的興趣所在，更是貢獻社會的責任所在，對純知識的“復制粘貼”不是課堂教學的應有之義。將創新意識落到課堂教學中的每一次提出與討論之中，是創新課堂教學的前提。

其次，創新思維是核心。創新意識引導學生走上創新之路，創新思維則決定學生會不會創新以及學生的創新之路能走多遠，是創新的核心所在。創新思維本質上是一種靈感與頓悟產生的心理加工過程。創客教育在DIY的基礎上提倡學生動手動腦，在體驗式教學中完成知識的學習，用課程項目的方式讓學生分析思考問題，但這些都沒有形成一套系統的創新訓練體系，只是在零碎的教學中讓學生自己去摸索。課堂教學必須在創客教育的基礎上加強對學生創新思維的訓練，將創新思維的六要素融于課堂教學的每一次活動之中，將課程項目、體驗學習、動手動腦與創新思維的靈感頓悟予以密切聯系。

最后，創新能力是關鍵。創新能力即把各種創新設計與創新理論轉化為實際產品的能力素質。創客教育讓學生在創客空間中將自己的想法變成產品，各種3D打印、機床器械、電路裝配等是學生動手創造的豐富材料。此外，創客教育還可以組織各種創客嘉年華活動，讓學生展示、分享自己的創作成果。課堂教學在借鑒這些課程與活動的基礎上，還要適當增添培養學生創新意識與思維的課程。在跨學科的主題課堂教學中給予學生更多的實踐機會，將物質產品與精神產品相結合。

2.“共生”的個性化學習組織是依托

師生共同體是傳統課堂進行問題交流與知識傳授的重要方式，但在快速發展的信息社會中，知識顯然已從“被學生學習”轉變為“培養學生智慧”的手段。“個性化是教學在信息社會最明顯的特征，即教學的教師個性化、學生個性化。”[9]所以課堂可被打造成更具個性化、更有特色的能創生新知識的“共生型”學習組織，這種線下的生生、師生交流共生體，線上虛擬的學習共生體以及學生與企業之間關于產品交流的組織，既兼顧了師生雙方個性的差異，又對課堂教學的師生雙方提出了新的挑戰。

首先，基于“學生中心”。“學生中心”除了常見的師生身份解釋之外，教師的教學理念、管理理念、服務理念以及教學方法、評價手段等一系列的課堂教學因素都是教師所必須思考的。[10]“學生中心”最根本的是由“教”轉向“學”，這是對教師觀念轉變的巨大挑戰，因為從教師主體的“教”走向學生中心的“學”，意味著教師必須卸讓傳統課堂教學中的權威與控制，從“主角”變為“配角”。“學生中心”還在于教學內容的改變。現今課堂中紙質版教材居多，像創客教育中的NEXI類人機器人、Scratch圖形化編程語言等課程項目卻少之又少。所以教師須緊跟課堂需求的步伐，在傳統教學功底之上掌握各種新技術，將課程與項目、課程與技術等融合起來，讓課堂煥發出生命的活力。“學生中心”還要求教師具有超前的反思，包括在教學前的反思、課上的反思、課下的反思、評價的反思。

其次，重新認識課堂教學。傳統的課堂教學是典型的管理型，學生習慣于教師為主的傳授式教學方式，習慣于被管理的課堂氛圍，這樣的課堂教學缺乏個性和特色。學生必須意識到課堂教學自主型的本質，創客教育在體驗學習過程中要求學生自主建構自身的知識框架，現今的課堂也需要學生以自己的興趣為起點，通過積極主動地參與課堂教學來構建一個自主型的課堂。在自主型課堂之中，學生必須有主人翁的意識，教師為主的共同體學習組織必須在充分調動學生積極性的基礎上，向師生共創的共生體學習組織轉變，將知識學習與知識創造合二為一，才是課堂教學變革的歸宿。

所以“共生”的個性化學習組織既針對教師也要求學生，應用“師生共創”代替“教師控制”，將實踐探究引入我們的課堂教學之中，讓教師與學生共同反思灌輸型課堂教學的危害。“共生”的個性化學習組織是信息化社會對課堂教學的現實訴求，在“共享”中“共生與共創”是課堂教學變革的必然方向。

3.學科合作與資源共享是輔助

云計算、大數據、互聯網的信息化等要求課堂教學必須合作共享，各學科的聯系應日益緊密，各種信息技術與教學資源的運用應愈加整體化。“各自為政”的學科壁壘是課堂教學改革的一大阻力。創客教育提倡跨學科的有機整合，一個創客課程項目是多個學科的有機結合。[11]傳統課堂以學科為界限，各學科間有著嚴密的區分，各學科教學在分類中進行，學生的知識體系單一，沒有連通性，學生在此課堂中學會的是復制各學科知識而并非是將不同類別的知識進行有機融合。面對此現狀，教師可進行項目“群”的課堂教學變革。[12]即教師在課上針對某一現象提出了問題，讓學生根據自主探索發現問題群，然后根據已有資料以小組合作的形式設計解決方案。這種在大問題下進行小問題“群”的探究，既不會有課堂時間限制的尷尬，也充分調動了學生的積極參與性。打破現今課堂教學的學科藩籬，激活學生分類僵化的思維，讓學生有利用不同學科的技能與知識系統性以解決復雜問題的意識，是目前課堂教學變革的關鍵。“海量”是信息化社會中資源的最大特征，在大數據、新技術的資源海洋中選擇適合自己的資源，應當將資源個性化放在首位。[13]

創客教育考慮到“互聯網+”時代的到來，將線上的“虛”與線下的“實”相結合，將學校與社會相結合，其課程項目的設置可基于此以民間團體組織的形式構建出全國專業化的網絡平臺，將創意、經驗以及技術等進行共享；此外，在課程項目開發上還整合校內外資源，既有校內的專家探討組、優秀創客師生，又有校外致力于創客的家長及企業，以現實需求為根據而進行選擇性的采納。課堂教學變革也可適當地關注校內外資源，傾聽家長及學生的意見。信息時代最大的共享便是信息技術的開放共享。學校創客空間礙于經濟壓力，必須將傳統工具與開源軟硬件相結合，既要有專業實驗室中的數控機床、3D打印，又要有傳統的桌椅、錘子等工具，還要有線上跨界的導師指導。同樣，信息技術在變革傳統課堂教學過程中依然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線上的師生交流可以打破時空限制，學生對學習內容、授課教師可以進行自主選擇，課堂教學并不一定有固定的時間與地點，隨時隨地都可以有課堂與教學，如微課、慕課等都是信息技術使然的結果。

總之，創客教育以其創新性、共享性、合作性、探索性、開放性等核心精神，譜寫它的獨特教育價值。它是網絡時代下的一種新型教育，它將信息與工具融于學校課堂之中，實現了學校與社會、教學與科技之間的互通有無、資源共享。創客教育以其創造性、實踐性、聯合性改善師生關系、打破學科壁壘、重置知識接受方式，目前的學校教育在創客教育帶來的顛覆性變化中煥然一新。創客教育作為信息時代對教育變革的一種訴求，其價值不僅在學校內部課堂教學的變化，還在學校與外部社會關系的變化。最為重要的是，其在逐漸變革我們的教育思維方式，改變著我們以往的教育文化與信念，所以創客教育正描繪著網絡時代的新型教育與學習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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