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肯斯坦從博洛尼亞來

郁喆雋

意大利博洛尼亞市中心的一個廣場上佇立著一座雕塑。雕塑的主人公是科學家路易吉·加爾瓦尼（Luigi Galvani，1737-1798）。這座雕塑有些與眾不同—加爾瓦尼注視著手里的一塊板，板上放著一只青蛙。這其實是在紀念他最有名的一項發現。

一七八六年的一天，加爾瓦尼正在準備一只實驗需要使用的青蛙。青蛙的皮已經被剝掉。他偶然地發現，當銅探針和鐵片同時觸碰青蛙的坐骨神經時，已經死掉的青蛙好像活過來了一樣，雙腿發生了強烈的抽搐。他認為這是由“動物電”引起的。之后，他甚至猜測，活物和死物之間的根本差異就是電流。

加爾瓦尼的侄子吉奧瓦尼·阿爾蒂尼（Giovanni Aldini，1762-1834）對此深信不疑，并有一個更大的計劃。一八○三年一月十八日，他在英國倫敦進行了一場大膽的公眾實驗。一個名叫喬治·福斯特的死囚在絞刑之后，被連上了電極。在眾目睽睽之下，尸體的下頜開始顫抖，臉部肌肉嚴重扭曲，甚至一只眼睛也睜開了。隨后，他的右手舉起并握緊，腿部也開始抽動……于是，有不少目擊者誤以為阿爾蒂尼讓福斯特起死回生了。傳說瑪麗·雪萊就是因為看到了這次駭人的實驗，才產生了寫下科學怪人弗蘭肯斯坦的想法。不過這多半是人們杜撰出來的。因為一八○三年時，雪萊夫人只有五歲。

就在路易吉·加爾瓦尼廣場不遠處，就是歐洲歷史上第一個解剖學教室。這個解剖學教室位于阿爾基金納西奧宮的二層，成立于一五九五年。在此之前，因為信仰的緣故，人體被認為具有神圣性，絕不允許用來解剖。該教室雖然在二戰中毀于盟軍轟炸，但戰后被恢復原樣。整個教室全部由木板建成，四周有幾排階梯座椅。中央擺放著一張大理石的解剖臺。

據說，當年的解剖課只能在一年中最寒冷的時節進行。整個教室里唯一能說話的是高坐講壇之上的教授。同時他的助手會圍繞在解剖臺周圍進行操作。學生都只有看的份兒，絕沒有發言的資格。但是，實際上還有一個人可以偶爾發聲：教授座位對面的墻上有一扇小窗，進行解剖時會打開來。如果教授有什么講得“不妥當”的地方，教會的代表就會咳嗽一聲表示“抗議”。如果教授還是繼續的話，小窗里就會傳出一句：教授，請您重新說一遍剛才的話。

從博洛尼亞開始進行人體解剖，到加爾瓦尼發現“動物電”，再到雪萊夫人寫下弗蘭肯斯坦，幾個世紀過去了。人類的想象力一旦被釋放出來，就再也無法收回去了。那扇小窗再也不會打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