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

“喜歡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歡為止了。”

后來，應當是很多年過去了。他再得到她的消息，她已不在人世。他從懷里摸出那粒紐扣，以為會有淚落下來。

只是到最后，他也沒有。

宮二做回了宮若梅，仿佛從來沒有遇見過他。他想，她那樣一個剛強的人，從來沒有過淚如雨下的時候，大概，就是這樣賭了一輩子氣吧。

想想，說人生無悔，當著人背著人都不曾哭過，以為過不去的，一輩子也就這樣過去了，以為能忘的，可惜一輩子也沒能放。

“自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她轉身出去的時候，大南茶室的燈火還亮著，她一任影子被拉得極長極長，直到兩只影子纏在一起，而她向東，他向西。

“唱厭了楊門女將，就換游園驚夢唱唱。”

臺上的戲子，撂了水袖，摘了花鈿，二胡一停，鳴鑼一歇，任戲里怎樣千回百轉，起伏跌宕，轉身即是天涯，她卻不能。她的姹紫嫣紅，她的驚鴻一瞥，于他不過是曇花一現。他這一生，早有另一個她，鸞鳳和鳴，琴瑟在御。無論大千世界他怎樣輾轉流連，都只是游戲紅塵，最后還是她，為他燃一盞燈，留一道門，相伴人生平淡，歲月靜好。

“郎心自有一雙腳，隔山隔水有來期。”

她也曾夢過，他朝思暮想，跋山涉水，只為她一眼千年；她也曾夢過，重重紗帷抑或裊裊炊煙后，是他淡淡含笑的眉眼；她也曾夢過，他們的不期而遇，是上蒼注定的機緣巧合，只為吹皺她的一池春水。終究，即使千里萬里能為她，穿山越嶺能為她，唯獨一生一世，他不能為她。

“葉先生，說句真心話，我心里有過你。”

她說這話時，風平浪靜，仿佛此前的惦念期盼，都只是個夢，夢醒了，戲也就散場了。

“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恩怨，有的，只是一段緣分。”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從前拼了命，就為輸贏，宮家的東西拿回來了又怎樣？那是宮家的東西，不是她的。她有的，從頭到尾，不過是自己而已。

“男女之間，最難的不是情愛的發生，而是將這烈火隱忍成清明的星光，照耀各自一生或繁華或寂寥的長夜。”都說萬家燈火，那是有去處的人，沒去處的，來人世折騰一場，怎么來怎么去，就是孑然一身四個字。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余生漫長，若有幸如宮二，有相遇相知，高山流水的刻骨情深，紅塵陌上，有人做伴，不算孤單。若不幸如宮二，從未擁有，但終有一人，走過你的人生，住進你的心里，你以為他只是途經，卻不想就此生根發芽。從此，你呼吸著他的呼吸，悲喜著他的悲喜，他或許從來不在你的身邊，卻一直活在你的心底。云卷云舒，花開花落，你和他走過同一個地方，看過同一處風景，縱不能相濡以沫，卻不舍相忘于江湖。他來過，你記得，便是永遠。

這世上有些人，從相遇就是為了被銘記，有些感情，從開始就是為了被懷念。幸福，從來無所謂天長地久，求仁得仁，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