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白先勇的《游園驚夢》"/>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鐘海林[延安大學文學院, 陜西 延安 716000;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 西安 710061]
文學是對于不同時期社會生活以及特定歷史條件下人們思想感情的反映與表現。《毛詩序》云:“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臺灣作家白先勇的小說反映了特殊歷史環境下特殊地域、特殊人群的生活,但是細讀他的作品我們會發現其作品既不屬于“怨以怒”的文學,也不屬于“哀以思”的文學,更不是“安以樂”的文學,它實在是一種“哀以怨”的文學。《游園驚夢》是白先勇小說集《臺北人》中的代表作,很能體現作家的整體風格和美學傾向。這一作品表現了被逐出大陸、偏安一隅的往昔豪門貴族的生活,作家暗示表面的繁華下面隱藏的危機。可以說,它是沒落貴族唱出的一曲哀怨之歌,其中滲透了濃郁的悲涼感。
南京,古稱金陵邑,虎踞龍盤,地形險要。吳時稱建業,東晉、宋、齊、梁、陳時稱建康,此六朝先后在此建都。但是,在此建都的朝代大多為短命王朝:吳五十八年,東晉三年,宋五十九年,齊二十三年,梁五十五年,陳三十二年。王朝的短命使得后人來此游覽憑吊往往感慨萬端。唐人劉禹錫游覽古金陵寫下五首詩,最為有名的是《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昔日繁華之地,眼前一片凄涼。歷史無情,世事難料。探究短命王朝失敗的原因我們可以發現既是天數也是人禍。統治集團政治上的腐敗、生活上的奢靡、思想上的愚昧是失敗的根本原因。以陳而言,后主陳叔寶在位期間,耽于酒色,不親政事,終日與貴妃張麗華、孔貴嬪及江總、孔范等一批“狎客”酗酒賦詩。他大修宮室,橫征暴斂,造成百姓流亡,田園荒蕪,以致“神怒民怨,眾叛親離”。公元588年,隋軍進抵建康城下,陳叔寶仍與群臣“奏伎縱酒,作詩不輟”。這樣的王朝焉有不亡之理?!
歷史上常有驚人相似的地方。武昌起義之后,孫中山領導民眾推翻滿清王朝,并于1912年建立中華民國,建都南京。經過一次革命、二次革命、中原大戰,國民黨終于統一中國,成為執政黨。然而,民國政府,猶如六朝腐敗而短命。尤其是在蔣介石執政的幾十年里,政治黑暗,民怨沸騰,擁有龐大數量軍隊的國民黨統治集團最終被裝備簡陋的解放軍逐出大陸。蔣介石在敗退到臺灣之后,反思國民黨大敗績的原因時,總結說,國民黨在大陸失敗的原因有很多,但是主要原因是軍事的崩潰。軍事崩潰的原因又在于軍隊“六無”:無信仰、無廉恥、無責任、無知識、無生命、無氣節。還有軍官生活的糜爛:濫肆吸煙、酗酒、打牌、嫖妓。“抗戰”之后,軍隊的腐敗更加顯著。
《游園驚夢》側面描寫了國民黨撤離大陸前,高級軍官們最后的瘋狂。盡管戰亂不止,民不聊生,但是,國民黨上層依舊歌舞升平、紙醉金迷。錢鵬志是國民黨的一位軍長,亡黨亡國在即,他無動于衷,每天醉生夢死、花天酒地,聽昆曲、捧小旦。仗著有權有錢,六十多歲的人娶二十多歲的漂亮戲子做填房夫人。軍政要人如此,而那些受寵的太太、姨太太們也不甘落伍,她們披金戴銀、爭奇斗艷,一個人的生日宴會也會辦得極為豪奢。
有“小諸葛”之稱的白崇禧是國民黨桂系軍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國民黨退敗大陸之前,白氏家族紅極一時。作為白崇禧的愛子,白先勇自小享受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歷史在1949年出現大轉折,白先勇們失去了自己的天堂。“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失卻了地位與榮耀的龐大集團,其心中的傷與痛可以想見。文學是表達苦悶的很好載體,白先勇便成為這一集團苦悶情緒的書寫者和代言人。
亡國君主李煜在《浪淘沙》中哀嘆往日繁華的逝去,他吟道:“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白先勇的《臺北人》抒寫的正是這樣的離愁別緒和亡國之痛。俄國形式主義文論家認為文學是形式的藝術。對材料的不同處理可以產生不同的藝術效果。以《游園驚夢》而言,它在敘事藝術上的處理與安排,就是為了恰當表達作者的內心感受。
就人物而言,作者著意選取一個容顏衰老、窮途末路的將軍的遺孀作為描寫對象,她給人的印象,倒不是一個人物,而是一個意象:西風殘照,漢家陵闕。錢夫人,一個風光不再的前將軍夫人。作者把焦距對準她,頗似白居易把目光投向琵琶女,“同時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作品中人與作者有著相似的命運與經歷。
小說截取錢夫人去竇公館赴生日晚宴的生活片段,在有限的時空里,參差對照,有歷史、有現實、有過往、有現在。錢夫人從臺南來臺北,又有象征意味:邊緣與中心。竇公館的無限風光和大紅大紫又從錢夫人眼中見出,真可謂氣焰方熾、臻于鼎盛。前來赴宴的人都是身勢顯赫,開著官家的黑色小轎車,而這樣的小轎車又將竇公館門前的場地擺滿。生活頗豪奢,往來無白丁。公館門口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大門兩側站了衛兵。花園雅致深闊,曲徑通幽,滿園子種著奇花異草,在朦朧的夜色中影影綽綽。仆人們穿梭來往,忙個不停。前廳,擺著一堂精致的紅木幾椅,幾案上擱了一套景藍瓶罇,玻璃魚簍瓶里插了鮮花。客廳里高朋滿座,貴婦如云。廳堂裝飾得富麗堂皇、氣派非凡。宴席請來名廚掌勺,美味佳肴頗為講究。餐后,鼓樂齊鳴,“貴妃醉酒”“游園驚夢”,響遏行云。
《游園驚夢》從錢夫人的視角寫來,實寫竇家,虛寫錢家。竇家的繁花錦簇和錢家的凄涼敗落形成鮮明對照。竇公館這樣的氣派場面,十幾年前在南京的錢將軍梅園新村的公館中并不鮮見。官家的車隊排成行。今日竇公館的劉副官曾是昔日錢公館的副官。那時的錢公館一如今日的竇公館一樣闊氣,也有洋式的別墅、闊大的花園,也辦過大型筵宴。那時的錢將軍大權在握,錢夫人年輕美貌,生活的豪奢南京城中也算有名。可是,人世滄桑,世態炎涼。歷史大轉折使得原有的生活秩序人間關系得以重新調整。往日落魄者,今天紅得發紫;昔日占盡風光者,今天顏面掃地。那失去的不僅僅是歲月、年華、美貌。錢夫人眼見著自己幫襯過的桂枝香,今天搖身一變成為竇將軍夫人,自己失去的而今為她所擁有。回想過往的繁華與榮耀,感慨、傷感、哀傷何堪忍受?她的心頭很受傷,眼淚暗自吞進肚子。“從前錢鵬志在的時候,筵席之間,十有八九的主位,倒是她占先的。錢鵬志的夫人當然上座,她從來也不必推讓。南京那起夫人太太們,能僭過她輩分的,還數不出幾個來。……錢鵬志娶她那年已經六十靠邊了,然而怎么說她也是他正正經經的填房夫人。她明白她的身份,她也珍惜她的身份。”錢將軍怕委屈了她,在社交場合總叫她講排場、耍派頭。“單就替桂枝香請生日酒那天吧,梅園新村的公館里一擺就是十臺,吹簫的是琴雪芳那兒搬來的吳聲豪,大廚司卻是花了十塊大洋特別從桃葉渡的居接來”。與其說錢夫人不勝酒力,不如說她借酒澆愁,她醉了。眼看著貴婦人們一個個乘車離去,自己只有坐計程車的份,那份失落也讓她傷悲。
白先勇自1964年發表《香港——一九六零年》以來“開始思考一九四九年新中國成立前夕逃離祖國大陸的那些人的命運。他們或寄寓臺灣、港澳,或流落異邦,都是流亡者。他們既沒有將來,也失去了過去,他們的天堂已經一去不復還了”。
他的《臺北人》“臺北人”都是新中國成立前夕,隨著國民黨從大陸流亡到臺灣去的四川人、廣西人、上海人、南京人……其中有國民黨高級將領、中下級軍官以及他們的家屬、上流社會的夫人們、大學教授、社交界的交際花、舞女等。他們始終身在臺北,心在大陸,他們不肯放棄過去,也無法忘掉大陸。他們是懷舊病患者,又失去故土之“根”,他們既懷舊又思鄉,而又沒有任何希望,于是屬于他們的只有空虛、絕望和痛苦。 “過去”與“現在”不只是時間概念也是心理概念,對錢夫人們而言,“過去”意味著幸福,“現在”承載著空虛,但是,對當紅者竇夫人而言,又恰恰相反。在宏觀的歷史長河中,誰又能阻擋了斗轉星移,興衰更替呢。錢夫人何曾只是她自己,是竇夫人的未來 。誰也逃不脫由物極必反的變化,悲憫才具有普遍性廣泛性。作為一個失掉地位的集團的代言者,白先勇借作品抒寫出了他們的“國破家亡”之痛。
魯迅對不覺悟群眾持著“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態度。白先勇對自己筆下的人物則持著“哀其不幸,怨其不爭”的態度。“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游園驚夢》中人物失掉了“天堂”,但是他(她)們依然醉生夢死,紙醉金迷,不去反思自己的歷史。作者對因玩物喪志失去勢力的本階級,沒有金剛怒目式的痛罵,而是以謙謙君子的風度巧妙諷喻。作品體現出儒家倡導的中庸與中和的美學原則:哀而不傷,怨而不怒。作品中的怨既在“過去”,也在“現在”。
對“過去”,白先勇自覺不自覺地為他父輩“那個憂患重重的時代”和自己心愛的貴族唱出了無可奈何的挽歌。毫無疑問,白先勇對自己的本階級懷有同情,對他們的命運無限嘆惋,同時,對本階級的失敗原因也通過作品進行形象反映和深刻反思。作者含蓄地表達了這樣的一種歷史認識:國民黨的失敗是必然的,因為它失去民心。在時局動蕩、事勢艱危的時候,國民黨上層官僚、國家倚重的所謂“黨國棟梁”——那些黨政軍大員們依然過著腐化、奢侈的生活。在《游園驚夢》中,我們可以看到錢鵬志為了討得比自己年輕幾十歲的太太的歡心揮金如土。他的南京梅園新村公館的生活是整個南京大員們生活的縮影。錢鵬志們沒有政治信仰,談不上個人節操,也缺少擔當,他們貪鄙而虛榮,無知而短視,是一群社會的蛀蟲。由蛀蟲組成的政黨和政府焉能不亡?!國民黨的敗亡是在于自身腐敗以及由腐敗引發的公信力的喪失。古語云: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向背是勝敗的決定性因素。國民黨在蔣介石執政之后,鎮壓革命者、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發動內戰……失盡人心,它被人民唾棄也是必然的。
對“現在”,盡管偏安一隅,白先勇對本階級仍然懷有希望,期望他們以史為鑒,汲取教訓。但是,
作者所見甚感失望。舊貴族、舊官僚依然故我,不思改悔。作者之怨甚矣。從《游園驚夢》表層來看,小說表現了兩個時空即:“過去”與“現在”;如果說錢夫人代表“過去”,那么,竇夫人則代表“現在”。但是,實際的情形是,小說表現了三個時空,即“過去”“現在”“未來”。“未來”在小說中沒有實寫,它通過暗示與隱喻傳達出來。錢夫人的“過去”是竇夫人的“現在”,然而,如果歷史按照慣性邏輯演進的話,錢夫人的“現在”可能成為竇夫人的“未來”。《游園驚夢》應該說是對本階級的一個警示。與《游園驚夢》相似的是《永遠的尹雪艷》。這一小說寫的是從上海百樂門來到臺灣的一個交際花的故事,但小說并未出現對上海百樂門舞廳的實際描寫,卻已包含在臺灣空間內。作品中“過去”“現在”“未來”時空重疊交叉,重心指向“未來”。白先勇遵循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他的傾向性隨著作品情節的展開自然而然流露出來,并沒有生硬地塞給讀者。雖為不滿,但作者并沒有“怒”,相反,他很有節制把情感控制在“怨”的層面。
趙友龍先生在評論白先勇小說時說:“感傷如一根紅線貫穿于白先勇創作的始終。”無論是初期創作中以殘缺的視角對于情感、青春、自由的追求,對于愛情和婚姻的守衛,還是后期作品中以冷峻的筆觸對于偏安臺灣一隅的大陸故人生存現狀的描繪,對于海外學子的生存圖景的展示中,都流露出濃郁的感傷色彩。確實,白先勇小說充滿悲涼之氣,而且也有一種厚重的歷史感和人生如夢的空幻感。由于受傳統文化的浸潤,他的作品追求含蓄內斂,不求激烈緊張。這樣他的懷舊之作便成為哀與怨的文學。
白先勇小說開拓出一個新的文學表現領域,描寫了一群社會特殊的群體,從大陸流亡的“沒落貴族”,他的創作為20世紀中國文學填補了空白。白先勇自幼接受中國傳統文化熏陶,所以其作品盡管借鑒了西方現代派技巧,但是其美學風格還是中國化的、傳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