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智勇

2016年9月份,彭博社做了一份市值排名的公司榜單,從中我們可以發現市值最高的5家公司已經全都變成了IT公司:蘋果以5710億美元的市值高居榜首,之后依次是Alphabet(谷歌)和微軟,市值分別為5400億美元和4410億美元。亞馬遜以3640億美元的市值緊隨其后,第五位為Facebook,市值為3570億美元。顯然的這是過去30幾年里范式轉移的結果,IT和互聯網行業在巨頭崛起的同時,深刻地改變了人們從購物到溝通,從出行到飲食等諸多方面。讓人很難想象的是過去我們從農業到工業,從工業到IT互聯網每次變化的時間跨度都是數十年甚至上百年,但在互聯網之后我們幾乎還沒有喘息AI就接踵而來。AI與互聯網不同,很可能會帶給我們一場更為持久且深刻的變革。
要想看清AI對商業的沖擊那就首先要對AI的含義進行界定,如果要想對AI的含義進行界定那就一定要把AI和這次以深度學習為代表的技術突破區隔開來,而更多的去關注它究竟會帶來什么。有這樣的視角切換后,我們就會發現對AI最好的描述是:AI是一場更為徹底的自動化,其落地過程就是一個世界實現超級自動化的過程。
從這個角度看,人工智能并非始于這次深度學習的進展,而是始于軟件編程,其歷史長度與IT行業相同。此前的軟件編程同現在的AI核心差異只是一般軟件非常初級的智能,只能處理預先定義好的事情,而現在的人工智能則能進行推理,進而能夠處理并沒有在程序中預先清晰定義的事情。而之所以把這一過程定義為超級自動化,核心原因在于這樣泛化的自動處理不止發生在物理世界也發生在數字世界之中,并且很多時候需要打穿兩者才能達成最終目的。正因為這點,AI的核心特征與互聯網不同,影響的范圍也不同。
AI的典型特征是軟硬融合,絕大多數場合我們并不能拋開感知來談單純的智能。很大一部分AI應用實際上是要和物理進行結合的,這與互聯網有巨大的差異。互聯網更多的會被局限在IT里面,處理的是某種終端所生成的信息,即使到后期的O2O等,更多的也只是導入了位置信息,并不強調終端與物理世界的互動。但AI則要求這種與物理的結合更為緊密。不管是近來大家比較關注的智能音箱,還是VR/AR,乃至于自動駕駛,他們都需要導入更多的物理成分,比如聲學、光學、雷達等。抽象來看,這些產品上總是先形成一個與感知反饋相關的智能層,這一層負責連接物理世界和數字世界,然后才是由互聯網沿襲下來的基于數據的各種智能。也正因為這一層的存在,人工智能才是與互聯網、物聯網完全不同的概念。
雖然人工智能的應用可以只是停留在數字世界,比如說可以作為大數據的延伸應用到金融、醫療領域,但人工智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可以走出數字空間,讓物理世界發生巨大變化,潛在的這種變化遠比O2O,互聯網+所能帶來的更大。
如果像上面這樣對AI進行概括:AI是一場會同時影響數字世界和物理世界的超級自動化,那馬上需要思考的問題就是:這會對現有經濟體系形成怎么樣的沖擊?
人在現有經濟體系中一定會失去經濟價值。AI當前的技術距離十分成熟還非常遙遠,即便只是深度學習上取得的進步,也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技術紅利。消化這種技術紅利的過程也就是現實中各種場景下自動化程度提高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有一件事是百分百確定的:AI一定會取代現有經濟體系下可見的各種職位。職位本身越容易清晰定義,那取代的就會越快。如果一個職位人可以做,AI也可以做,從性價比最優的角度看,這些職位最終一定會替換成AI。競爭越激烈,企業的壓力越大,這種替換發生的速度就會越快。從結果來看,我們一定會迎來一個只有少部分人工作就可以創造更大經濟價值的經濟體系。
按照AI其實是編程的延續這一視角來看,這種趨勢事實上并非是未來才會出現,而是已經發生了相當長的時間,只不過人工智能讓潛在的趨勢凸顯得更加鮮明。
總結來看,我們會迎來這樣一種狀態:一部分人的空余時間越來越多,但很難創造社會財富;一部分人則越來越忙,負責支撐起巨大的經濟體系。這種區隔很可能會徹底分離兩類人群,在過去即使是在大型制造工廠里,工人和CEO也是通過某種層級關聯在一起的,而上述狀態下,大部分人很可能和既有經濟體系是隔離的,和經濟體系里的人也是隔離的。
這個時候很可能就需要依賴于人其他維度上的屬性來重新構建一種新型的經濟體系,乃至人與人的關系。索性人并非只有經濟屬性,我們還有道德、審美、親情、愛情等諸多維度上的不同屬性。在現有的高度競爭的經濟體系下,事實上人的很多其他維度所理應獲得的時間其實是被經濟維度搶占了。
那么,在一個“人”會逐漸失去經濟價值的趨勢下商業模式會發生何種變化?
在過去商業模式歷經多次變遷:在芯片和產品的時代,商業模式最為簡單,就是單純的賣貨并追求毛利率;Windows為代表的授權模式對這種賣貨模式稍有修正,銷售的同時還要達到培育生態的目的,但本質變化不大,還是買貨賺錢模式;互聯網的后端變現模式則對此形成根本性顛覆,互聯網模式下,前端的量越多后端變現的通路越通暢,所以本質上與追求毛利率和授權費的模式有著沖突,對于互聯網模式而言,追求毛利率和要求授權費是增加收入的阻礙,所以才會有硬件免費這類極端的主張;此后出現的云服務則是比較典型的出租模式。
在通往人工智能的路上主流的商業模式很可能變成下面兩個:一個是出租模式。顯然的隨著智能程度的上升,設備的精密程度也會上升,但人們的收入水平卻只可能平緩增長,甚至下降。這時候唯一的解決方法只能是出租,按使用計費。也就是說如果真的有高級的機器人,那大部分人并不會擁有一臺機器人,而只是會按需進行租用。具體的誰負責運營這樣一種復雜的租賃系統,我們現在還很難預測,即可能是滴滴、神州專車這樣的專門運營平臺,也可能是奔馳、寶馬這樣的生產企業直接進行運營。在這種模式下勝出的公司需要同時具備互聯網和硬件的基因,國外有這種屬性的公司是蘋果和亞馬遜,國內則是小米。
一個則是后端收費的模式。那個時候人們擁有更多的閑暇時間,但經濟上的自由程度卻未必就提高,這樣一來很可能游戲、文娛、VR/AR這類消耗大量時間的產品會獲得空前發展。這點眼下最直觀的參照就是直播中的尬舞,尬舞這種現象與其用奇不奇怪等俯視視角來審視,就不如從“經濟自由度、選擇權以及生活慣性”的角度去解釋。很多人打游戲之初往往并不是因為游戲好玩,而主要是因為無聊且不知道干什么,但一旦沉迷之后,那游戲本身就會變成一種驅動力。所以說只要人們的空閑時間增加,并且沒辦法在物理世界釋放,那數字世界里的消費內容就只可能越來越繁榮,也許是游戲、直播或者其他。在這種模式下勝出的公司更會像是騰訊這類有社交網絡,并且擁有豐富的后端內容的公司。
不管是哪種模式,有一點是高度一致的:未來的商業必然會越來越中心化。前一種也許會按品類(比如汽車、機器人、AR等)催生不同的巨頭,后一種也許會強化現有互聯網巨頭的統治性地位。
長線來看人工智能則更可能吞噬掉現有的整個商業體系,原因很簡單,當它取代一切現有經濟體系中的職位時,那在現有的經濟體系下總的供給會極大,但總的需求會極小。這時候經濟體系是不能完成自救的,必須導入其他維度上(比如政府的力量等)的干預和再平衡才可能突破自己完成自救。這種轉變無疑是一個痛苦且漫長的過程,我們也許會像過去那樣經歷新的經濟危機,而無疑每次危機都會成為變革的導火索。至于這種變革最終會以何種形式發生,眼下我們還很難清楚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