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P2P網絡借貸的風險與監管問題研究

劉婷 余麗霞（四川長江職業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00；四川師范大學 四川 成都 610106）

一、引言

P2P概念來自國外，P2P借貸本質與民間借貸類似，出借方通過充當中介的第三方，把資金提供給借款方。P2P借貸起初是為了幫助貧困人民解決短期資金問題，帶有慈善性質，不以盈利為目的，這種模式為廣大農村人民擺脫貧困做出了貢獻，得到迅速發展。一些盈利性質的金融公司從中看到商機，開始仿照這一模式，收取一定的利息或管理費用，這就是P2P借貸模式的起源。由互聯網技術進步帶來的好處，讓線上借貸成為了可能。互聯網使出借方可以通過網貸平臺向相隔千里的借款方提供貸款，大大拓寬了業務范圍。P2P網貸為投資者提供了一種新型理財方式，同時為中小企業提供了一個新的融資渠道，能幫助解決中小企業融資困難問題。

然而，飛速發展帶來的問題也很多。一些不法的小公司借著P2P小額信貸的名義非法集資，騙取投資人的資金后卷款逃跑。網絡平臺為了維持運轉涉嫌違規操作，平臺自融，虛設借款人、借款項目等問題十分嚴重。問題平臺紛紛倒閉，投資者血本無歸，涉及金額數量之大，被波及投資者范圍之廣，國內嘩然一片。在缺乏監管和風控的情況下，居民投資P2P面臨著巨大的風險。所以，研究P2P網貸的運營模式，形成有效的管理和監督對幫助投資者發現和防范風險有著非常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P2P網貸行業現狀分析

2007年6月我國第一家P2P網貸平臺拍拍貸成立以來，P2P網貸行業至今已經是第十個年頭，網貸平臺如雨后春筍般出現，行業受到了社會各界的熱切關注，居民投資熱情非常高。本文搜集近年來的數據分析行業發展現狀，由于2007、2008年平臺數量過少，缺乏相關數據，故從2009年開始分析。

（一）P2P網貸行業基本情況分析

1.平臺數量

國內的網貸平臺從2007年開始出現，經歷了“井噴式”的增長，現在已經發展到一個相當可觀的總量。表1統計了2007年到2015年P2P網貸平臺的數量和增長率，可以看到平臺數量在逐年增加，行業規模擴展的相當快。

2.平臺地域分布

到2017年9月，全國累計平臺數量5368家，主要分布在經濟發達、投融資需求旺盛，互聯網滲透率比較高的區域，其中廣東地區平臺數量為全國之最。

3.平臺資金背景

平臺資金背景多樣，主要以民營企業居多，少量來自銀行系、上市公司系、國資系和風投系。

表1 2007—2016年P2P網貸平臺新增數量表（計量單位：家）

圖1 2017年9月累計P2P網貸平臺地域分布

表2 2015年P2P網貸平臺資金背景統計表（計量單位：家）

表3 2009—2016年P2P網貸問題平臺數量表（計量單位：家）

4.問題平臺數量

另一方面，網貸也在面臨挑戰。2015年是P2P網貸平臺頻繁出現問題的一年，全年問題平臺數量超過2014年的3倍多，其中不乏注冊資本在一億以上的大公司。問題平臺停業原因依舊以關站失聯為主，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跑路”，還有可能因為提現困難、平臺清盤、經偵介入等原因停業。2014年被稱為“互聯網金融的監管年”，P2P監管方案紛紛出臺，可以預見未來正式監管的啟動將催化更多不合規平臺退出市場。

（二）P2P網貸行業主要指標分析

1.平臺成交量

如表4所示，P2P網貸成交量從2009年到2016年逐年增長，2015年成交量破萬億，達到11805.65億元，同比增長率258.62%，顯示了投資者參與的積極性。但是隨著2015年P2P網貸平臺不斷出現問題，2016年成交量雖然達到28049.38億元，但增長率大大下降，僅為137.59%，比2015年下降了121.03%。

表4 2009—2016年P2P網貸平臺成交量

2.平臺客戶結構

P2P網貸經歷了初期的平淡期，到2013年社會接受度有所提高。2014、2015年投資者人數上升特別快，源于居民可支配資金數量變多，而居民投資渠道較少；另一方面由于經濟低迷，銀行存款利率低，居民缺乏存款意愿。在這兩個原因的推動下，以高收益形象出現于人們視線中的網貸行業就變得炙手可熱。不過借款人數量增長與投資者數量不匹配，這說明社會投資需求大于借款需求，或者P2P借貸對借款人來說不是主要融資方式。

3.行業平均借款期限

行業借款期呈現先降后升走勢，中間一度達到最低108天，此后顯著延長，2015年又略縮短。可以看出，投資者選擇標的時更喜愛短期標的。

4.行業平均利率

與借款期限相反的是，行業平均綜合出借利率在2012年達到最高點24%后，便快速下降，2015年關于P2P行業監管問題被多次討論，利率降低到相對理性的水平。

圖2 2009—2015年P2P網貸平臺客戶結構

圖3 2009—2015年P2P網貸行業平均借款期限

圖4 2009—2015年P2P網貸行業平均借款利率

綜合以上分析，雖然問題平臺發生率在不斷上升，但P2P網貸的成交量和人氣居高不下，說明盡管P2P行業目前還不規范，風險很大，但投資者和借款人對網貸這一新型投資融資渠道積極性很高，最主要的動力源于普惠金融供給不足。在這種情況下，投資人很容易被高額利率吸引而失去理性，忽視了對網貸平臺的深入調查了解，導致資金損失。因此，對P2P平臺的風險監管研究對行業發展的前景有積極影響。

三、P2P網貸運營模式分析

我國P2P網貸平臺數量龐大，眾多網貸平臺中，以營利為目的的平臺占大多數。根據業務開展方式的不同可以被分為純線上模式、純線下模式和線上線下結合模式，如表5所示。本文選取每種模式中最為典型的3家公司，分析它們的具體運營模式。

（一）純線上模式

純線上運營是P2P網貸的經典運作方式，我國P2P創始平臺——拍拍貸是典型的純線上模式。拍拍貸采用競標的方式實現在線借貸過程，借款人在平臺發布包含其借款相關說明信息的借款申請，投資者通過投標出借資金。借款利率市場化，平臺撮合借貸，利率低者成交。借款人需要向平臺提供個人信用證明，由平臺評估后劃定授信額度，借款人的借款額度必須在授信額度范圍內。平臺不要求借款人提供抵押，純信用借款，也不對投資人提供擔保，屬于純粹中介型P2P平臺，向借貸雙方收取手續費和管理費。

（二）純線下模式

P2P行業領軍的代表——宜信是純線下模式的典型，宜信屬于知名品牌，在全國范圍鋪設網點，建立了強大的全國協同服務網。宜信采用債券轉讓模式，不是采取競標方式，而是類似銀行理財的一站式服務。投資人與客戶不是點對點的對接，而是當借款人有資金需求的時候，由宜信分析借款人需求和資質，匹配個人貸款產品，然后在線下門店約談。先由公司自己將資金借出，用于滿足流動性需求，和借款方簽合同的是宜信公司。之后宜信公司將這筆借貸加入項目庫，當客戶有投資需求的時候，為客戶定制理財計劃，再將債權轉讓給投資者，宜信通過向借款方收取利率再向出借方收取管理費的方式盈利。

（三）線上線下結合模式

既有線下門店，也有網貸平臺的P2P公司屬于線上與線下相結合的模式。人人貸就是典型的網上和現實相結合模式。人人貸推出了散標投資、理財計劃和債務轉讓三種業務，網絡平臺和線下30多家門店共同運營。有資金需求的人在線下門店向人人貸提出借款，投資人通過網絡平臺把錢借給需要的人。門店面對面的了解借入方信用狀況，能更好保證借貸安全。人人貸在借貸的各個環節向客戶收費，包括充值費用、債權轉讓費和提現費用等。

通過對國內P2P網貸平臺運營模式的研究發現，國內P2P平臺在經典模式的基礎上或多或少都作出了一些改變，順應投資者與借款人的需求進行模式上的創新。在P2P網絡借貸平臺發展過程中，盡管金融監管部門曾先后出臺了多個文件，但所起作用有限，無法很好地保障投資者利益。此外，平臺都有不同的風控手段，目前借款人提供的個人借款信息的審核主要由平臺負責，實地考察是最有效的方法，同時也花費最大的成本。如何運用先進的互聯網技術和大數據降低借貸風險，也是未來P2P運營模式改進的方向。

四、P2P網貸風險分析

通過以上對國內P2P網貸模式的研究，可以發現各個環節都存在著風險，這些風險共同制約著P2P網貸行業未來的健康發展。

表5 我國P2P網絡借貸的模式

圖5 P2P網貸主體及風險示意圖

（一）借款人風險分析

1.信用風險

借款人在整個P2P網貸活動中是最為關鍵的一方，借款人不能按時償還本金和利息的風險也無疑是信貸業務中最大的風險。導致P2P網貸信用風險主要有兩類原因，一類是惡意行為，一類是非惡意行為。

惡意行為導致信用風險主要是因為借款人可能不依照合同約定進行使用，或者從事高風險活動，導致貸款難以歸還，從而出現違約的情形。如果借款人違反合同約定在出借人并不知情的情況下，從事高風險經營，經營成功借款人可以拿走全部額外風險收益，出借人獲得合同約定的固定收益。如果違約的投資項目不成功，借款人為無抵押貸款，損失可能由出借人承擔。

非惡意行為導致的信用風險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原因：一方面，借款人的身份信息、財務狀況，經營狀況、還款能力甚至資金用途的真實性，這些皆構成潛在的壞賬風險；另一方面，目前有些網貸平臺公司對出借人的資金提供一定的擔保，但這種本息賠付的模式蘊藏著系統性的風險，一般平臺公司規模較小，自有資金較少，一旦撬動的資產較大時，稍微的風吹草動就會帶來壞賬大量增加，規模超過網站償付能力時，公司自然就要倒閉；第三，平臺公司自身的收費過高，也會造成借款人負擔過重，提高了借款人的違約概率。據壹零數據網數據顯示，絕大多數平臺公司發放貸款的名義利率為10%-15%，再加上賬戶管理費、傭金等，借款人實際承擔的利率高達15%-20%以上，而我國中小企業的平均利潤率還不到10%，如此高的貸款利率使借款人的違約概率大幅提高。

2.個人信息泄露風險

有數據統計，78.2%的網民個人信息被泄露過。涉及借貸業務，不管是投資者還是借款人，都面臨私密訊息被泄露的風險。所有線上平臺，投資者都需要在平臺注冊賬號，綁定銀行卡；借款人則需要提供更多個人信息以獲得信用評級，包括身份證明、財產證明等。這些信息在P2P平臺環節和第三方支付托管環節都可能被泄露。還有少數不法平臺出售客戶信息牟利，嚴重侵害了客戶利益。

（二）平臺經營風險分析

平臺經營面臨的，其中最顯著的就是資金管理風險、數據披露風險和流動性風險。

1.資金管理風險

現有的運營模式下，投資者通過投標借錢給借款人，錢打到平臺賬戶中去，資金走向不透明，有非法集資的風險。現在很多P2P平臺在第三方支付公司開設中轉賬戶以實現風險控制，一方面為了核算方便，另一方面保障用戶資金安全，但這種方法并不是百分之百可靠。首先，目前第三方支付本身處于監管薄弱的環境；其次，第三方只擔當中介職能，并不承擔風險，一旦資金出現問題，平臺運營也將面臨問題。

2.數據披露風險

線上運營模式完全通過互聯網連接借貸雙方，投資者基本上無法了解到平臺的財務狀況，很少有平臺主動公布自己的財務信息。有少數平臺在廣告中宣稱1%的壞賬率指標，其真實性值得懷疑。除了壞賬率，還有資金流轉過程，逾期未還款狀況等對決策起到重要作用的信息，投資者無從得知，從而增加了資金風險。

3.流動性風險

按照目前的運營模式，不管是線上還是線下平臺，P2P平臺提供包括線下調查在內的借款人信用審查、資金結算、催款服務、平臺系統維護等服務，依靠收取借款人利息費和投資者賬戶管理費用或會員費維持運營。P2P開辦成本低，運營成本卻很高。而且根據投資者的流動性偏好，平臺一般都提供隨時提現功能，若管理不善，容易發生類似銀行擠兌現象，一旦出現流動性風險就可能導致平臺破產，使投資者無法收回借款。

（三）出借人風險分析

1.防詐騙風險

P2P網貸行業受到投資者青睞，積聚了大量社會資本，為不法分子提供了詐騙犯罪的機會，當前線下P2P平臺詐騙犯罪更常見。線上平臺的用戶對互聯網及其帶來的風險有基本的認識，而線下平臺的投資人集中在中老年段，他們手中掌握了大筆積蓄但風險意識較低，容易被騙。平臺標榜高收益率吸引投資者，常常高達百分之十幾二十的收益率，對中小企業借款人來說，負擔沉重不亞于高利貸，所以P2P借貸基本是供過于求。投資者要求高收益，借款人無法承擔，平臺在投資者的壓力下，只能通過不斷發新標圈進資金，先償付前期投資者利息，這就逐漸產生了龐氏騙局。

2.防洗錢風險

除了詐騙，洗錢也是一項重大法律風險。平臺把鼓勵投資者分散投不同的貸款標作為一項風險控制手段，卻為不法分子提供了渠道掩飾“黑錢”，導致追緝困難。

五、P2P網貸監管建議

P2P網貸行業從引入至今，經過幾年的野蠻生長，具有一定影響力，互聯網金融正對金融體系甚至是社會秩序進行挑戰和顛覆。為了規范平臺合法經營，正確引導P2P平臺可持續發展，政府有關部門在P2P監管方面做出了很多努力。為進行全面整頓，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于2016年8月頒布了《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以下簡稱《網絡借貸管理暫行辦法》），加大對網絡借貸的監管力度。與之前的監管相比，《網絡借貸管理暫行辦法》的要求更為嚴格，將會針對違規者進行嚴處。

（一）外部監管

1.完善法律體系

在2016年8月頒布的《網絡借貸管理暫行辦法》中明確規定，不允許吸收公眾存款，將嚴厲打擊集資等不法現象，明確禁止個人借貸中的債權轉讓。由于《網絡借貸管理暫行辦法》出臺時間較短，其規范效果尚待實踐檢驗，加之其屬于部門規章，效力層次不高，也存在一些問題，如地方監管部門職責分工不明確、法律責任與追責程序不具體以及平臺準入條件缺失等。

目前還沒有專門的法律法規對網貸信息中介加以規制，建立一套專門的P2P行業法律體系，能夠幫助P2P平臺找準定位，步入發展正軌。建議出臺相關規范性文件確定平臺的法律地位；由人民銀行和銀監會管理，界定包括監管方、平臺、借貸雙方等各方的義務；明確網貸信息中介的邊界與義務，確定哪些行為是合法的，哪些行為是違法的，例如平臺銷售理財產品、提供擔保服務等問題是否合法？出臺相關法律保護借款人和投資者在借貸行為中的權益，同時嚴厲打擊不法分子利用P2P網貸實施違法犯罪行為。

2.加大監管力度

從2007年至今，P2P網貸規模已經很大，需將其納入當局管控以避免引發社會問題。首先，監管部門應設置準入門檻，加速不合規平臺消亡。可以效仿第三方支付，由央行或銀監會為P2P平臺發放牌照，在注冊資本、平臺技術、風險控制系統等方面嚴格把關，只有滿足要求的平臺才能獲得牌照。

其次，監管主要從借款用途、借款利率、貸款期限、償還情況、資金使用等幾個方面進行。其中，對資金使用的嚴管尤為重要，這個方面可以借鑒英國的模式。英國著名的P2P網貸平臺Zopa，也是全球第一個網絡借貸平臺，其投資者投入的資金是在蘇格蘭皇家銀行存放，這筆資金是獨立的，受國家銀行監管。我國可以參照此種辦法，將資金存放在存管機構，必須等合約生效后方可使用，這樣可以避免個人對資金的非法挪用。同時對資金的存管機構也要進行嚴格的篩選，設定其資格。通過這些監管以此提高行業整體質量，提升平臺服務質量。

第三，建立完善的統計監測體系對風險控制是非常有必要的。監管機構對網貸平臺壞賬率、逾期還款情況、借款利率等監測，以此分析行業或單個平臺運營狀況，便于監管機構對風險進行控制。

（二）內部風險控制

1.完善信用體系

風險來源于對未來的未知，劉帥（2015）、萬必能（2014）把信息不對稱歸結于導致信用風險的一個重要原因。海外P2P平臺的風險管理得益于完備的社會信用體系，消息不透明的情況相對好于國內，投資人容易了解借款人的信用狀況，選擇性借出，從而保證自身資金安全。所以，完善我國個人信用體系不容忽視。P2P網貸多為不需要抵押和擔保的信用貸款，需要平臺和投資者自行審核借款人信用狀況。絕大多數平臺都采取了信用評估手段與措施，例如超過10萬的借貸平臺會派人進行實地考察，相應的也將增加平臺運營成本。建議構建完整的社會信用體系，建立一套信用評價機制，與人民銀行個人征信系統掛鉤，記錄個人在網貸的信用記錄，多方共同作用，降低P2P借貸風險。建立社會信用體系不僅能幫助降低借貸風險，更有利于社會的良性發展。

2.組織行業自律

目前國內P2P平臺逐漸意識到風險管理的重要性，也建立起了一些行業自律組織，但其影響力還未達到使行業形成一套固定的行業準則。首先，自律組織需要在有準入條件的前提下廣泛吸納會員，擴大影響力。其次，組織內部做到信息共享，組織成員交流技術研究、進行學術研討。最重要的是，共建行業自律準則，組織成員嚴格遵守準則，營造嚴謹自律的行業氛圍，贏得市場信任。

3.提高風險管理水平

P2P網貸平臺自身也要提高信用風險意識，自覺學習風險管理知識，提高抗風險能力。在風險控制的技術上，可以積極引進先進的信用管理技術，利用大數據、云計算和數據挖掘等先進的數據處理手段，建立適合自身業務發展的信用管理體系，提高平臺的運行效率，增強平臺的盈利能力和風險防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