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耳朵，聽聽音樂

孟凡

經常聽見有人說：“很喜歡音樂，但不懂音樂。”還聽見有人說：“喜歡就行，別管懂不懂。”可見人們普遍認為，“喜歡”和“懂”是兩碼事。

其實我認為，“懂不懂”這個難題應該換個方式問。什么叫“懂”？“懂音樂”是什么意思？“懂音樂”的是哪種人？什么人才有資格稱得上“懂音樂”？追問到底，不得不承認，“懂”還是“不懂”，并非丁是丁，卯是卯，黑白分明，涇渭有別。誰敢宣稱，自己真正或者完全懂得音樂？又有誰，會對音樂徹底無動于衷？我們所有人其實都處在這兩端之間的某個地帶上。原來，“懂”還是“不懂”只是程度上的差別。

“懂不懂”真的是一個問題嗎？第一次看足球賽的時候，你也不懂什么叫越位，什么叫433、352，只是因為貝克漢姆俊俏的面龐，你就瘋狂地喜歡上了足球，甚至不惜半夜三點起床，不是嗎？第一次看NBA的時候，你也不懂什么叫走步，只是因為姚明在休斯敦火箭隊，所以你覺得作為中國人有必要支持一下，你就看了。很快你就喜歡上了，喜歡上了永不服輸的科比，喜歡上了天選之子詹姆斯，你甚至忍不住抱一個球走上籃球場親自試了試。你愛上了籃球，不是嗎？

為什么你在看籃球，看足球的時候不要求懂不懂，聽古典音樂時就一定要懂才可以聽呢？你當初什么都不懂，最后是不是也明白了什么叫越位、走步？音樂其實也是一樣的，不懂有什么關系呢，完全不妨礙你聽呀，你去聽就好了。

音樂是門非常感性的藝術，沒有一個具體衡量的標準，什么樣的音樂好，什么樣的音樂不好。每個人內心都有自己的審美標準，有人喜歡貝多芬的同時，就有人喜歡莫扎特。即便是專業音樂人在是否懂音樂方面也并不享有特權。有時，站在音樂門外的有識之士由于干脆不懂音樂的純技術性術語，反而越過了這一障礙，直接面對音樂的精神實質。音樂使他們戰栗，讓他們狂喜，雖然他們并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很多時候，一旦音樂響起，它就繞開了我們的理智，撥動我們的神經，直逼我們的內心。所以，文盲不可能成為文學愛好者，但不識樂譜、不會彈唱的音盲，可以是個樂迷。

千萬不要覺得古典音樂沒有流行歌曲容易聽懂就望而卻步。沒錯，古典音樂需要你花更多的時間，需要你更認真地去聆聽，需要你更用心地去感受，但它要求你更多，也能回報你更多。這些音樂經典里面蘊含了更精細的人類勞動，更清晰的音樂層次，更豐富的生命體驗。紅酒、茶葉、盆景，事實上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都是對你要求更多的。更多的時間，更多的心思，才能享受更好的品質。不要擔心你不懂什么是奏鳴曲式，什么是等和弦轉調，音樂擁抱你本來就不是為了讓你明白這些東西，音樂擁抱你是為了讓你感受它有多美，它有多能觸動你的心弦，它有多能滋潤你平凡或不平凡的生活。

不用顧慮該從哪兒進入古典音樂，事實上，從哪兒都可以進入古典音樂。古典音樂如此之豐富，每個人又如此之不同，很有可能是某一個你自己都預料不到的聲音就可以打動你。恰恰是這種不期而遇的緣分，最讓人感嘆生命的美好。所以，懂或不懂不是最重要的，你能給自己一個機會，打開耳朵，好好聽聽音樂才是最重要的。

我唯一想提醒的是，在我們這個時代，希望你能在聽音樂的時候慢下來，安靜下來。既然是欣賞音樂，就需要你全身心地去投入和品味。沒有專心聽，正演奏到妙處的音樂一不留神溜走了，到最后你說沒聽懂，實際上是因為你沒有珍惜。

作為一個音樂從業者，我想說的是，如果您是一個音樂愛好者，在您走進音樂廳的時候，內心對音樂和美的那份渴求，在我看來才是最珍貴的。音樂的確是人世間最美妙的東西，是你獨處時最好的陪伴物。只要你去聽，一定會有所得；只要你去聽，一定會有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