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游戲

想要給如今的911 GT3尋找對照模板真的不太難，最好的答案依然是一臺911，具體來說是那臺1999年開創整個GT3車系的996 GT3。不是我們太過敷衍，下功夫在其他品牌中尋找一圈后還是覺得沒有哪一品牌曾在911 GT3的領域挑戰過它并且全身而退。996時代時我們非常關注總部設在法國迪耶普（Diepe）的Alpine，至少操控出色的中置發動機跑車A610曾經是我們選出的GT3競爭對手，但Alpine如今靈魂未還，讓人遺憾。還有人說GT3應該對表保時捷那些RS車型，尤其是1987年推出的911 Carrera CS（Clubsport）才是GT3車系真正的開山鼻祖，但初代911 GT3如此合適，你真的無法再有其他選擇。

每一代911都經歷從新到舊再到經典的變化過程，比如我很愿意把996 GT3的前燈比作一枚煎蛋，干凈、素雅得就像是一塊用過的香皂。還有996 GT3的尾翼，就像是開始時設計得太大了，然后把高度降低了一半。相比之下現在的991 GT3就像是一款現代嚴肅風格的工業級進化產品，它的尺寸更大且更寬，周身布滿夸張的翼片、導流板以及進風口，采用了中央鎖銷式輕質合金材質輪輞，似乎多多少少帶有些卡通的氣質，如果車身上能有黑色斑點就更恰當了。

我們得到的這臺996 GT3可以說是一臺“舒適”配置車型。雖然它有一些后裝的Clubsport套件，例如門檻旁帶有“X”形交叉結構的防滾架，但座椅并不是能將人完全嵌入的整體式筒形座椅，而是擁有標準坐墊、靠背以及側翼的普通座椅，即便它的背板被漆成了與車身相同的顏色。雖然是“舒適”座椅，我們苗條的同事都承認他更像是坐在座椅上面而非坐在里面，看看自己的身材，心里有些準備了。

駕駛996 GT3就像重拾一段舊感情，每一種感受都是那么恰如其分，短短幾百米之后就不由得心生滿足。雖然996 GT3以“GT3”這一賽車組別作為自己的名字，清脆的關門聲響意味著保時捷拆下了大部分的車門隔音材料，可GT3卻沒有比普通Carrera輕多少，996 GT3還是要比基礎車型Carrera反而重了接近30kg。不過當你踩下油門踏板，你會發現996 GT3有一種Carrera不曾擁有的動力與質量的平衡感，即便是變速器的低擋位有著相對懶散的傳動比，整個996 GT3還是動力充沛，讓人感到輕松。

說到996 GT3的動力系統，它會給你帶來即時與延后兩種不同的享受。不經意間踏下油門踏板，身后即刻傳來多層次、復雜的聲響，這樣的聲響像是一場交響樂，你想做的是在交響樂中分辨不同的樂器，如同在996 GT3的轟鳴中努力辨別哪些聲響來自于排氣，什么來自于凸輪軸的傳動鏈。滯后的則是感受上的沖擊，隨著轉速逐漸靠近7500rpm紅線轉速，你會慢慢體會到996 GT3有一種敏銳的、急切的、讓人脖頸發涼的嚎叫。

想要享受996 GT3卻并非一件簡單的事情。首先，為了追求動力響應速度，996 GT3采用了單質量飛輪，但這一結構會將那具基于GT1車型的水平對置6缸發動機的怠速震動毫無保留地傳遞到車廂內部，而且完全不會包容駕駛員任何關于換擋的錯誤操作。其次，996 GT3的離合器沉得令人發指，所以在城里開這臺996 GT3簡直像噩夢一般。還有，短行程的換擋機構雖然給你精密、可靠的機械感，卻如同離合器一樣需要你全身心地投入。即便是你的駕駛技術超乎尋常，稍有不慎996 GT3也會熄火或者出現挫車。所以你必須全情投入，努力理解車輛的意圖，在正確的時間給出正確的指示，學著如何適應它而非期待它去包容你。聽起來就非常復雜吧？這還是剛剛開始，我們還沒有聊到操控。

996 GT3的車輪深陷在輪拱中且帶有巨大的負外傾角，就像是整個車身曾被完全揚起后重重砸在地面上一樣，減震器持續處于壓縮行程被用盡的狀態。駛出后的第一個彎道就打破了我之前對于抓地力的設想，996 GT3在這一方面遠沒有你想象的那般強大，車頭在彎道中會逐漸滑向外側，甚至越過行車線。這一切都意味996 GT3是一臺上了年紀的911，你不能以對待如今911的方式去駕駛它，它需要駕駛員出色的駕駛技術和能力才能發揮其獨特的平衡性。

另外一件讓人惱火的事情是其他車輛對于這兩臺保時捷GT3的態度。80年代的時候人們通常會嘲笑一臺大紅色的911，認為它是運動車型中的笑話，并拒絕給它讓出并入主路的機會。我以為這一時代早已過去，但就在我們駛往奔寧山（Pennines）的途中，有三臺其他車輛頻頻挑戰我們這兩臺黃色和藍色的GT3，其中的兩臺在非常危險的路段上逆行超過我們，另外一臺則一直緊緊地貼著991 GT3的車尾，以至于停車后我們驚訝地發現它并沒有在991 GT3的后保險杠上留下擦痕。不得不說991的頭燈真的太讓人討厭了，它有一圈明亮的日間行車燈，同時LED近光燈的亮度也非常強烈。頭燈的亮光隨著路面的不平上下舞動，會讓你覺得它在不停地閃遠光，坐在前面的996 GT3中，我已經逐漸熟悉了在后視鏡中看到閃爍的991。

途中休息的時候，另外一名編輯說到991跟996相比完全是一臺超級跑車，這一點在后來得到了驗證。991 GT3的座椅完全是我想象中的“超級跑車”風格，纖細的背板、分部位的襯墊，座椅提供上下調節，雖然范圍有限，而且需要花3500英鎊（約合人民幣32000元）進行選裝，但乘坐感比20年前的車型果然更勝一籌。留給人深刻印象的還有991內飾的豪華感，至少比996那簡約寒磣的內飾更加漂亮精致。

奇怪的是，991 GT3的發動機有一些奇怪的特質。啟動時它不像996 GT3那般富有層次而性感，深踩油門起步時也會發出一些奇怪的類似嘆氣的聲音。運行起來后這臺發動機同樣缺乏聲響上的特質，更多地只是發出單調的低音，而且在2800-3000rpm的轉速區間內還會產生共振，這一轉速恰巧對應110km/ h常用車速，因此共振非常擾人。

即便有這些那些困惑之處，991 GT3依然是一次非常成功的進化。深踩油門踏板（開始以為只有在低速擋如此，后來證明不論什么擋位）帶來瘋狂的加速度，轉速表飛快地接近9000rpm的區域，同時傳來高亢的聲響，這一聲響如此巨大，振聾發聵，讓人心生恐懼。

由于前方的道路臨時關閉，我們被迫改道前往酒店。黑暗中狹小崎嶇的道路上我緊跟著前面的996 GT3，發現991 GT3在顛簸路面上的車身控制還是非常出色的。相比前者，991 GT3更像是一臺舒適轎車，穩定的車身不會給車輪的載荷帶來劇烈的變化，因此抓地力表現出色，完全沒有飄忽的車頭和松散的車尾。入彎感受非常扎實，996 GT3需要減速的彎道在991 GT3上面也可以輕松通過；出彎時991也完全不需要考慮車身姿態，簡單地大油門出彎，你會驚訝于991 GT3強大的抓地力。

隨后換成我來領頭，接下來的10km我將996 GT3甩開了很遠。其實我并沒有刻意開快，只是按照一個不錯的節奏前進，991 GT3發動機的轉速甚至都沒有達到過5000rpm，也沒有用盡全部的抓地力，但我能感覺到駕駛996 GT3的同事難以招架。在這條陌生而且漆黑的小路上，我完全沒有任何恐懼感，即便是“盲操”也依然可以開得很快。有趣的是這會帶來一些小小的失落感，面對一臺能力之強甚至無法完全探明的汽車，你知道它擁有強大的動力，也知道即便在潮濕的山路上也能夠將它開得飛快，但同時也知道它擁有難以探尋的性能，你很難感知也很難描述，除了對比別的車型，沒有什么更合適的辦法。

相比之下996 GT3似乎更適合放松地漫步而非嘗試體驗極限。因為即便是在平坦寬敞的公路上，996 GT3也會冷不丁地突破一部分抓地力的極限，這對于那些不熟悉或者熟悉一些但把911當做偏向轉向過度的人來說尤其可怕。因為當你做好在彎中轉向過度的準備時，車輛會冷不丁地完全表現出轉向不足，這在漆黑、顛簸而且狹窄的山路上這尤其讓人懼怕。

次日早晨，一夜的雨水浸淫著柏油路面，我知趣地選擇繼續駕駛991 GT3。在陰冷而且潮濕的路面上991 GT3的抓地力并沒有什么降低，這要歸功于米其林Pilot Sport Cup 2輪胎。雖然991 GT3看起來要比996大上一圈，車身也要比后者沉了6%，從1350kg增加至1430kg，但整車的性能卻沒有受到什么影響，因為前者的最大功率足足增加了40%，從272kW增加至373kW。關鍵性的功率/重量比值也從205kW/t提升至265kW/t，這也是991 GT3性能如此強大的原因這一。

類似于996 GT3，991 GT3也脫身于“普通”車型991 Carrera。似乎每一代911都能做出一步進化，而進化的方向卻一直沒變：用盡后置后驅結構全部優點的同時盡量消除這一結構帶來的缺點。發展到991這一代車型已經很難讓人能夠察覺這是一臺后置后驅跑車，只有在強大驅動力的作用下你才會想到水平對置發動機坐落在后軸后方懸空的地方。而它的前軸永遠是那樣輕盈，由于整車的重心如此靠后，991 GT3幾乎沒有很明顯的前傾或者側傾動作。

開著991 GT3緊貼996 GT3，這感覺太棒了。幾km后我覺得991 GT3幾乎無所不能，可以很輕松趕上996 GT3的步伐同時完全保持在996 GT3的軌跡內。于是我嘗試將驅動力控制系統關掉并在低速彎上加大油門，利用911特有的結構布置找尋更多的樂趣。潮濕的路面讓車尾順滑地滑動，雖然會時不時地滑出邊界，但一切都在控制范圍內。配合發動機出色的瞬時響應以及精準的操控，你可以隨意行走在任意邊界上，對車輛有一種輕松控制的狀態。

從991 GT3換到996 GT3上，瞬間感覺時光倒流了二十年，這里的一切事物都需要精細的掌控，來自車的噪音以及對于運動狀態的估算填充了整個大腦。直線上的996 GT3感覺有些縹緲，在彎道中又有些轉向不足的意味，顛簸的路面意味著發生的一切都需要百分百地集中注意力，車輛通過方向盤、座椅的反饋會及時地告訴你什么是一個正確的狀態，這種感覺讓人陶醉。

991 GT3和996 GT3的感覺完全不同，在991上可以非常享受直道帶來的加速感，有機會將發動機的轉速一路推到9000rpm，在996 GT3上一段視野開闊的彎道才是體驗它的正確方式。雖然在入彎時車輛會表現出一些轉向不足，在出彎時又有些轉向過度的傾向，但在彎道中聽著輪胎達到極限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讓人不由得心生滿足，只想找一些彎道再體會一下。

奇怪的是，理解如何駕駛一臺996 GT3能幫助你理解991 GT3。我覺得對于GT3這類而言完全沒有必要將它們一股勁推到極限，只體驗那1%的性能帶來的樂趣；你要留心車輛給你的暗示，理解發生了什么事情以及明確用哪一條物理法則判斷這一切，如果不做深入理解，一旦事情變得復雜，你會變得非常毛躁。

單獨評價991 GT3或是996 GT3，每一臺都是異常出色的駕駛者之車，原因也很類似。不管與哪一臺相處最終都會完全適應他們的性能和特性，深入探索發現真相，你會感覺一切都變得有樂趣。每一臺車的姿態都很優美，擁有個性豐富的發動機而且能從一個相對較小的部件中獲得了巨大的性能。991 GT3傳承了996 GT3的特性，那些996 GT3上令人享受的特質在991 GT3上同樣能找得到。至于996 GT3？它超越時代成為經典，具有雙重性格而且整車也足夠快，至少能完全滿足你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