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相思兩樣情

胡劍

摘要：《霍小玉傳》和《李娃傳》塑造了李益和霍小玉、滎陽生和李娃兩對愛情男女，展現了不同的愛情觀。霍小玉用情至深，卻遇上多愛而無情的李益，李娃隨機而變，卻覓得良人滎陽生癡情一生，她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命運卻為兩般。霍小玉與李娃者命運不同背后的巨大反差，“情”字至關重要，男女雙方的高情與世情、癡情與覺情、無情與鐘情，用情的多少是霍小玉與李娃命運不同的重要原因。

關鍵詞：《霍小玉傳》;《李娃傳》;唐傳奇;愛情

中圖分類號：I207.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8）18-0015-01

唐傳奇始有意為小說，撰寫奇聞異事，為中國古代小說史上的一大巔峰。蔣防的《霍小玉傳》和白行簡《李娃傳》皆為唐傳奇的名篇，《霍小玉傳》以名門書生李益和藝妓霍小玉愛情為主線，《李娃傳》則以滎陽公子鄭生和長安名妓李娃愛情為主線，小說同是關于長安城中風月奇事，內容卻相去甚遠。盡管她們同出娼門、容顏絕世，最終命運卻截然不同，霍小玉香消玉殞，悲劇收場，而李娃夫貴妻榮，榮豐邢國夫人。關于命運，休倫公平，探究霍小玉與李娃命運不同的緣由，“情”字至關重要。

一、高情者與世情者

《禮記》云：“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貧苦，人之大惡存焉。”“男女”、“欲”、“死亡”、“貧苦”在《霍小玉傳》與《李娃傳》中都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霍小玉和李娃作為一代風流名妓，對自己的身份定位都很清楚。《霍小玉傳》中小玉自稱“妾本娼家，自知非匹。”《李娃傳》開篇便云：“邢國夫人李娃，長安之倡女也”。但她們的生活無依無靠，身世浮沉雨打萍，人生如柳絮般飄蕩，或是在風塵中年老色衰，或是棄娼從良，憑夫享盡榮華。這其中的選擇與個人的性格有莫大的關系。

小玉血統高貴，是霍王之女，但霍王死后，因其母是寵婢，母女兩人不被兄弟容忍，分與錢財便把她和母親驅逐出家，從此流落為娼。高貴的出身，低賤的職業。小說欲抑先揚，說小玉“有一仙人，謫在人間。”這已經宣告霍小玉與世不同的高情，亦可以說是不食人間煙火。“資質濃艷，一生未見，高情逸態，事事過人，音樂詩書，無不精通。”霍小玉顯然不同于普通的胭脂俗粉，在她身上流露出的是大家閨秀的詩性氣質。雖于倡門之中，但她只想尋一個風流才士。李生后來杳無音信，霍小玉蕩盡家財，甚至連霍王給自己“上鬢”的紫玉釵都拿出來典當，為與李生再見一面。作為娼女，她有著非凡高情逸態。

李娃則不同，是長安“俠邪女”，妖姿曼妙，絕代未有。李娃同姥母一起生活，依靠與士人交往獲取的錢財生活，這點和霍小玉的“但慕風流”有著本質的區別，李娃有自己的經濟基礎，為了生存，她結交對象有明顯的世俗物質色彩。而她對滎陽生的引誘可謂心機算盡，在初見時便展示出職業習慣鍛煉出來的老辣與成熟，當她看見滎陽生“不覺停延參久之，徘徊不能去。”李娃便順勢做出“回眸凝睇，情甚相慕”的態勢。后來當滎陽生表明心跡時，李娃便答道：“我心亦如之。”隨即又與姥母合唱雙簧，騙取滎陽生囊中盡空，最后設計把滎陽生騙到姨之私第，將其拋棄。在這里李娃向我們展現出來的是一個唯利是圖、薄情無義練達女妓。

高情與世情可謂霍小玉與李娃最明顯的不同，高情必定心智專一，一往而深，世情的李娃隨機而變，隨時在選擇適合自己的生活。

二、癡情者與覺情者

霍小玉，學界一般會以“飛蛾撲火”來形容。小玉是一個癡情的女子，她高潔自愛，從其與名士交往的“不邀財貨，但慕風流”可以看出。她性格執著專一、溫順敏感，第一次與李生共處一室便說出：“但慮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女蘿無托，秋扇見捐。”此句話幾乎一語成讖，當李益離去而無消息，她花盡錢財，四處打探。至后來李生迫于家庭父母之命，行婚姻大事被小玉得知后，小玉傷心欲絕：“天下豈有是事乎。”即使死了之后，也念念不忘，“幽冥之中，能不感嘆。”對李益可謂一往情深，癡情到底。癡情消損了一個仙人，但卻成就了一個美的悲劇人物。

李娃從小淪落風塵，使她有了一般女子所沒有的冷靜與智慧。對于李娃，袁行霈先生言：“在李娃身上，作品展示的是過人的清醒、明智、堅強和練達。”作為對李娃的性格定性。李娃確實獨立勇敢，堅強冷靜。在發現曾經風光富貴的滎陽生淪落街頭，李娃云：“今子一朝及此，我之罪也。”并據理力爭，與老鴇爭論，并威脅老鴇以后的養育之事。這坐給出的是一個覺醒后的李娃，卓然不群。后李娃贖身后租一小院悉心照顧滎陽生，先幫助他恢復健康，繼而勸他恢復往日的學業，悉心的陪伴和指導最終使滎陽生功成名就、金榜題名。在最后滎陽生光榮之時，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而提出離開，“今子復子本軀，某不相負也。愿以殘年，歸養老姥。君當結媛鼎族，以奉蒸嘗。”而其深明大義與世故成熟贏得鄭家的贊同，最終夫貴妻榮，榮豐邢國夫人。

與李娃的清醒與理智相比較，霍小玉就表現得有些“癡”。她是一個視愛情如生命的女子，她把尋找美好的愛情當作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而從始至終，李娃都是出于—個主動者的位置，她獨自謀劃，獨自決定，獨自行動，所以她獲得了獨立與尊嚴。

三、無情者與鐘情者

“面對封建禮教、門第觀念、父母之命、科舉仕（下轉第1 7頁）（上接第15頁）途等層層阻力，因男女主人公思想性格、情感濃度等主觀方面的差異，會有不同的結果。”這兩段愛情關系里，起主要作用的也有男性，男性的用情與否對關系的結局有重要影響。

李益出身高貴，頗富才華。小玉也有詩性雅趣，頗愛詩篇，李益閑暇時自矜風調博求名妓。鮑十一娘對小玉的一番夸耀便使李生精心打扮，可見輕薄;小玉感嘆他無美貌時，他不假思索說出：“小娘子愛才，鄙夫重色，兩好交映，才貌相兼。”暴露率真。輕易許諾：“皎日之誓，死生以之。”而后愆期赴約。致使小玉“日夜啼泣，都忘寢食”。李益軟弱，在得知母命后，便不敢冉提和小玉的事，一點爭取和反抗都沒有做，就屈服母命。當日的指誠日月的豪情在那刻早已煙消云散。他就滿懷著對小玉的愧疚“回避”，“愆期赴約”，最后與小玉相見還是被黃衣壯士挾持而來，輕薄、率真、輕諾、軟弱足以看出李生的多愛而無情。

滎陽生同樣出自豪門大戶，其父屢次云：“此吾家千里駒也。”而他對李娃的感情可以說是一往而深。在《霍小玉傳》中，是霍小玉因為被棄而臥床不起，在《李娃傳》坐則是滎陽生為情而傷，流浪為丐，還差點失去生命。滎陽生在李娃面前像一個孩子，對其百依百順，即使在后來的和李娃相逢后，面對李娃的貼身照顧，他亦不計前嫌。李娃因怕耽誤他的前程而主動地提出要離開，并希望他以后自珍自愛。對此，滎陽生則是哭著說：“子若棄我，當自剄以就死。”由此可見其對李娃的鐘情。

同樣為感情付出自己的努力，霍小玉與李娃卻收獲不同的命運，這其中的男主人公——李益的無情與滎陽生鐘情有密不可脫的關系。

四、結語

唐朝風氣開放，不拘禮法者甚多，在日常行為上則具體表現為縱情狎妓宴游，《霍小玉傳》與《李娃傳》正是這一特殊時期的產物。《霍小玉傳》和《李娃傳》藝術魅力和文學價值歷來為學界所重視，其作為唐傳奇篇目中寫情的佳作，同寫愛情，卻有著天人兩隔與皆大歡喜的不同結局，而這其中，除去霍小玉與李娃不同的人生經歷而帶來的閱歷與性格的不同，男女雙方的高情與世情、癡情與覺情、無情與鐘情，用情的多少也是霍小玉與李娃命運不同的重要原因。兩篇作品通過刻畫“負心男”、“癡情女”及“負心女”、“癡情男”兩對愛情男女，為我們揭示了性格決定愛情命運的人生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