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民歌的女性“情感”母題及其文化內涵

馬二紅

摘要：女性情感是河南民歌中經常出現的母題，“情感”母題的背后隱含著兩性不平等的文化根源，不同的“情感”母題有著不同的文化內涵。“懷春”母題蘊含著傳統文化中男女有別的兩性觀念，反映在民歌中就是女性特定的活動場合及活動內容;“忠情”母題的背后是男尊女卑、三從四德等兩性文化，是女性所處的被支配地位在民歌中的反映;“哀怨”母題的背后既有包辦婚姻的不幸，也有傳統的貞節觀念。通過對女性不同“情感”母題的文化解讀，我們可以更深刻地理解河南民歌的內涵。

關鍵詞：河南民歌;“懷春”母題;“忠情”母題;“哀怨”母題;文化內涵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8）18-0136-01

一、前言

第一次把“母題”一詞引入歌謠研究的是胡適，他說道：“研究歌謠，有一個很有趣的法子，就是‘比較的研究法。有許多歌謠是大同小異的。”民歌的母題可以說就是指民歌中經常出現的主題或題材，它是構成民歌特色的重要因素。通觀河南民歌，對情感表達得最為深刻、豐富的就是女性，依據情感屬性的不同，河南民歌的女性“情感”母題大致可以分為“懷春”、“忠情”、“哀怨”三種類型。透過這些不同的“情感”母題類型，我們可以發現民歌背后較為深層的文化內涵。所以，為了深刻理解民歌的內涵，就必須從民歌的母題類型及其文化內涵上加以把握。而要了解一種音樂的母題，又必須了解形成這種母題的文化，把握這種母題所暗含著的深層文化意蘊。”毋庸置疑，中國的傳統文化是一種男本位文化，這種文化以男性文化為主體，女性文化只是男性文化的附屬物，女性文化的形成和發展依據著男性文化的標準，適應著男性文化的要求而存在。這些文化內涵體現在民歌中，就形成了不同“情感”母題類型的獨特個性。在河南民歌的女性“情感”母題中，這三種類型無疑最具有代表性，在這些母題類型中，不難發現其中蘊含的男女有別、男尊女卑、三從四德、從一而終等傳統兩性文化內涵。

二、“懷春”母題

少女懷春、少男鐘情，這是人類的本能欲望。早在《詩經·召南·野有死麇》中就有兩性愛慕渴求之情的描繪：“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禮記·禮運》：“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兩性之間的相互吸引是自然而成的，男望娶、女望嫁，乃人之情、天之理。在河南民歌中，表現少女“懷春”母題的種類眾多：有人已長大而爹媽未為其找夫家，進而埋怨父母的《繡花燈》之類;有因動情而忘其家務，被長輩責備的《織綾羅》之類;還有許多因為情動而盼望尋找夫家，急于出嫁的《十思》、《十想》、《十恨》之類。在這里，值得關注的是“懷春”母題中所反映的少女活動場合以及在這些場合中所從事的活動。從活動場合看，少女最基本的活動空間就是閨門，外出只限于節日期間。從所從事的活動內容看，待在家中主要從事一些繡、織、紡、補等之類的家務;特定的活動場合及活動內容背后，其實意味著男女有別的文化內涵。

不可否認，相比較群婚、亂婚時期的兩性關系而言，男女有別觀念在當時社會的確立，相對于極為隨意自由的兩性關系來說，這一觀念無疑具有進步意義。隨著社會的發展，當禮法制度形成以后，從男女有別出發，在兩性關系上，先秦儒家認為除了雙方是夫妻關系，年齡相當的異性之間的交往是應該加以禁止的，男女之間應該是“無媒不交、無幣不相見”，雖然說這些倡導當時主要是面向上層社會，但上行則下效，這些禮教逐漸由上層社會滲透到平民階層，民間可能沒有禮教所說的那么嚴格，但受其影響是不可避免的。當男女有別被強調到不合適的程度時，它自身的合理性不可避免地開始失衡。特別是當儒家學說成為社會的主導思想后，儒家的男女有別就成了中國正統的兩性觀念。”

三、“忠情”母題

男女之情到深處總希望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山盟海誓的背后是對天長地久的愛情的渴求。河南民歌中男女情深意濃的描繪隨處可見，如商城縣《俺跟二哥隔道墻》：“俺跟二哥隔道墻，頓頓吃飯他來望……”河南民歌的“忠情”母題的種類繁多：，求得生活的安寧、幸福，希望丈夫棄商從農的《十二月》、《留郎》之類;還有勸丈夫不要沾染吃喝嫖賭抽等惡習的《勸郎》之類等等。在這些“忠情”類民歌中，隨處可見情之深深、意之切切，反映著普通民眾對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與追求。分析河南民歌中“忠情”母題的各個種類不難發現，對情感的“忠”主要是女子對男子而言，反映男子忠情的并不多。這實際上正是女子從屬地位在民歌中的反映。

當農業等生產方式從采集業中分離出來并成為人類社會的主要物質生產方式之后，在生理條件上極具優勢的男性慢慢取代女性成了物質生產的主角，女權社會開始向男權社會轉變。依據唯物論的觀點，經濟關系的不平等必然造成社會關系的不平等，女性在經濟上的從屬地位必然造成其社會地位的從屬性、依附性，由此又必然形成與之相適應的兩性觀念。作為中國古代文化核心的儒家思想，最早從它的經典著作《易經》中找到了男尊女卑的哲學根源。《周易》就認為“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乾剛坤柔”、“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夫坤，天下之至順也”、“乾，健也;坤，順也”等等。依據這一理論，男性就應該居于兩性地位中的支配地位，而女性則應該處于被支配的從屬地位。

四、“哀怨”母題

常言說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當一個人感到不平之時，就要通過一定的途徑表達自己的哀怨之情，民歌就是一種常見的方式。而中國女性在傳統兩性關系中所處的的被支配地位，加上女性特有的細膩情感特征，使得女性的哀怨在民歌中表現得更為深刻和沉重。根據哀怨產生的不同原因，河南民歌中女性“哀怨”母題類型大致可以分為三類，即媳婦到婆家后不如意的一類、寡婦上墳一類和母親怨子一類。

媳婦到婆家不如意的結果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包辦婚姻造成的。中國的傳統婚姻對于當事人來說，他們并沒有太多的發言權，婚姻成敗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父母媒妁。這一點早在《詩經》中就有所反映，河南民歌對包辦婚姻造成的不幸的反映，常見的是女子嫁到夫家后，繁重的家務勞動、悲慘的生活景遇，特別是難以處理的婆媳關系，讓許多媳婦痛不欲生。正如武陟縣《出門的閨女事事愁》所唱：“石榴開花頭對頭，出門的閨女事事愁，當閨女只說出嫁好，婆母娘手底下實實我難熬。”我們可以從一首商城民歌《打青稞》里一窺包辦婚姻下出門閨女的悲慘生活：“白日擔水上白擔，夜里推磨五更多，瞌睡來了好傷心，趴到磨杠上睡一覺……”河南民歌的“哀怨”母題對包辦婚姻反映得最為明顯的莫過于《小女婿》之類，在這類婚姻中，女性當然毫無幸福可言，一樁樁包辦婚姻不知讓多少女性“兩眼淚汪汪”。

五、結語

可見，透過河南民歌的女性“情感”母題背后，我們可以發現形成這些母題類型的文化背景以及不同母題的文化內涵。傳統的男本位文化把女性置于從屬地位，由此而形成的兩性觀念必然是兩性的不平等。處于被支配地位的女性在表達自己的心聲時，不可避免地帶有兩性不平等的烙印，這就使得河南民歌的女性“情感”母題形成了獨特的個性、積淀了豐厚的內涵。通過對民歌母題類型的把握，有助于更深刻地了解這些民歌的深層文化內涵。

★基金項目：本文所選民歌實例主要參考《中國民間歌曲集成·河南卷》和《中國歌謠集成·河南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