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手

《支點》記者 林 楠

因為對足球的喜愛，姚欣創立了PPTV；因為想要保持對新技術、新趨勢的敏感性，姚欣選擇了做投資。

姚欣是典型的華科男。

其一，因為他在華中科技大學讀的是熱門的計算機專業。其二，他創立PPTV在創業圈成名較早，比“微信之父”張小龍、海豚瀏覽器創始人楊永智和Faceu創始人郭列這些大名鼎鼎的華科男都要早。

PPTV是姚欣過往榮譽的“勛章”，在蘇寧收購PPTV之后，他便踏上了投資新征程。“做投資能讓我對新技術、新趨勢一直保持敏感性。同時，我在創業過程中得到過投資人的幫助，所以我也希望通過投資的方式幫助更多的創業者。”前不久，藍馳創投投資合伙人、PPTV創始人姚欣在武漢出席活動時接受了《支點》記者的采訪，分享了他的投資故事。

上船容易下船難

當初創立PPTV，源于姚欣和他的同學們對足球的喜愛。

1999年，姚欣考入華科，就讀計算機專業。大二時，恰逢韓日世界杯預選賽，中國足球隊連戰告捷，有望第一次沖進世界杯。那時，學校沒有電視可看，晚上拉閘熄燈后還有門禁。互聯網最大上網速度僅512K，“灌水”和“潛水”才剛剛成為流行詞。瀏覽門戶網站和BBS還可以，看視頻基本是奢望。

男生們便商量夜里翻墻去外面的小餐館、商鋪看電視直播。只要有球賽，這些地方常常爆滿。后來，中國隊終于打進世界杯決賽階段，雖然最后沒能拿到名次，但“翻墻看直播”的火爆狀態一直持續到那屆世界杯結束。

姚欣躍躍欲試：能不能把足球賽搬到網絡上？一次偶然機會，姚欣知道了BT種子下載，這和過去的下載方式截然不同。以前是“越多人下載網速越慢”，通過BT種子下載則正好相反。這種技術能否應用到網絡電視上？

創業的種子就這樣埋下。2004年葡萄牙歐洲杯開戰，“翻墻看直播”又開始重演，此時已在華科讀研一的姚欣，再也按捺不住想要創業的心。

在宿舍埋頭寫代碼3個月后，姚欣開發出了PPlive1.0版本，用戶可在上面觀看直播等視頻。這款軟件和BT種子一樣，都是借助P2P（Peerto-Peer）技術，又稱對等網絡，實現用戶之間互相傳送數據，即“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反映在PPlive上，則是在線觀看人數越多，視頻反而越流暢。

姚欣試著將PPlive放在華科校園網和大學教育網上，很快便風靡各大高校。為了做好PPlive，他還特意休學創業，次年成立了上海聚力傳媒技術有限公司。之后的故事眾人皆知，因為開辟了P2P流媒體技術的先河，PPlive（后更名為PPTV）連續拿到了多輪融資，在姚欣掌舵期間累計融資7.1億美元，投資方包括藍馳創投、軟銀中國和蘇寧等。

期間，因為直播超女快男選秀、德國世界杯、北京奧運會等重大賽事和活動，PPTV一度以60%的市場份額占據P2P流媒體排名首位。中途也有過坎坷經歷，與PPS惡性競爭兩敗俱傷，被后來者優酷和土豆趕超，激進擴張大規模購買內容版權導致資金鏈斷裂......

好在PPTV最終走出了困境。隨之而來的是行業的整合——優酷和土豆合并，愛奇藝并購PPS。為了讓PPTV能更好地發展，姚欣也選擇了被收購。

2013年，蘇寧聯合弘毅投資給PPTV投了4.2億美元，其中，蘇寧出資2.5億美元，持股44%成為PPTV第一大股東。次年底，蘇寧又以2.4億美元增持PPTV股份，將持股比例增至64%。此時，PPTV用戶數超過1億人，日均視頻播放量3.2億，峰值3.8億。

沒多久，姚欣離開了PPTV。

“最開始我以為寫寫代碼就結束了，誰知道上了創業這艘船想下來很難。”姚欣回憶說，“真正下來，我用了10年時間”。

藍馳創投投資合伙人、PPTV創始人姚欣

做企業和做投資一樣難

賣掉PPTV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姚欣都在想接下來要做什么。

有一天他想明白了：自己在創業過程中歷經幾起幾伏，也得到過資本的幫助，何不將經驗傳授給其他創業者，并在資本的助力下讓他們少走彎路。同時，做技術出身的他也希望對新技術和新趨勢保持敏感性，做投資顯然是一種較好的方式。

2013年，蘇寧入主PPTV。

為什么是藍馳創投而不是其他投資機構或獨自創辦投資機構？

“藍馳創投是PPTV的A輪投資人，伴隨PPTV走了將近10年的路，它的理念是成為創業者的第一個機構投資人。”姚欣回答說，“這和我的理念十分契合，所以我選擇了加入藍馳創投”。

從做企業“變身”做投資，姚欣坦言并沒有變得輕松。他對《支點》記者表示，做企業和做投資的難度一樣大，做投資最難的是能否早于別人在不確定因素里找到一些確定性，預判未來的發展趨勢，以及新技術與商業結合會帶來怎樣的創新，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做企業。

“當然，做投資的抗風險能力更強。”姚欣補充說，“創業者把百分之百的精力放在一個籃子里，投資人則是分散投資組合。從這個角度來講，投資人要寬容創業者，因為他們冒的風險最大”。

作為投資人的姚欣，對哪些項目更為青睞？

“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科技領域創業者，是我幫助的目標。我喜歡狙擊手打法，即聚焦行業、賽道和選手。也有投資人的打法是機關槍打法，即將所有的賽道都‘掃’一遍。”姚欣說，“但是，創業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做投資不在于投了多少家企業，而在于成了多少家企業，投資人一輩子能夠扶持10家企業就是很大的成就和財富了”。

技術與市場同樣重要

姚欣每年要看兩三百個項目，創業者常常問他，到底是技術重要還是市場重要？這讓他想到了PPTV。

曾經有人問他，要是沒有研發出P2P流媒體技術，你能把PPTV做出來？也有人對他說，要是沒有大學生看球的這個場景，市場能起來嗎？“成熟的創業者一定會從市場角度看技術，而不是單純地鉆研技術。”這是姚欣的答案。

在姚欣看來，技術出身的創業者還容易犯的一個錯誤是——手中有錘子的人很容易把世界上的一切當成釘子。也就是說，當創業者僅從技術出發考慮問題時，會覺得自己的技術這也能做那也能做。但面面俱到的做法反而會失焦，將場景都做得不夠深入。他建議，技術型創業者開始創業時，就要明確最強的場景需求并深挖下去。

做ToB還是做ToC，這也是姚欣被問到較多的問題。姚欣認為，應該根據技術所處的周期來抉擇，因為技術會呈S型曲線逐步成熟。當技術應用成本較高時，可以提供ToB服務；當技術應用變得廉價時，便能提供ToC服務。

他以PPTV為例說，P2P流媒體技術還不成熟時，以面向企業提供服務為主。2004-2006年PPTV主要做流媒體直播項目外包，2006-2008年主要為電視臺和運營商提供直播服務。2009年以后，P2P流媒體技術已經十分成熟，而且互聯網實現了寬帶化，互聯網用戶數也突破了4億人，PPTV便轉向B2C模式，為廣大用戶提供影視、體育、財經、音樂、娛樂等內容服務。

“技術成熟趨勢可見，但時機難測。能做的就是等待成熟周期的到來。”姚欣說。

被并購的創業者值得銘記

“和十多年前相比，現在的創業門檻是變低了還是高了？”面對《支點》記者的這個提問，姚欣坦言，“應該說門檻變高了，因為分母越來越大。十多年前創業時，我們還有犯錯的時間。PPTV10年中也是歷經多次被動轉型、估值下調和人員大波動，但因為我們起步較早，而且當時資源足夠稀缺，才有機會慢慢成長起來。今天的很多行業和賽道，半年過去就寸草不生，最后變成三五家企業角逐”。

“不過，創業成功率不變，因為分子也在變大。”姚欣說：“我們那個時期的創業者，創造出一家獨角獸就跟被雷劈中的概率差不多，今天的獨角獸遍地走，因為資本市場更活躍，創業者能走的路更寬了。”

目前，很多人認為創業項目被大公司并購，不算創業成功，但姚欣的看法不一樣。他說“當然算，PPTV也是如此。”他拿出美國的數據：90%的創業者以被并購的方式退出，只有10%的創業者仍在獨立發展。“所以，我不認為被并購就是失敗，反而證明創業項目度過了產品驗證時期，因為能給社會帶來價值而被資本市場接受。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這些創業者也應該被記住。”

姚欣同時提醒創業者，創業過程中總會有大起大落的經歷，坦然面對就好。“其實現在投資人非常看好有過失敗經歷的連續創業者，因為他們一路走來的經歷以及交過的學費，都是非常寶貴的財富。這其實也是社會進步的一個標志，大家都能以更加寬容的心態去包容曾經失敗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