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遠程醫療“華山派”

文/本刊記者 郭瀟雅

華山醫院的遠程醫療實踐有效推動了我國遠程醫療事業發展，受到總理肯定，成為行業標桿。

4月11日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上海市委書記李強和市長應勇的陪同下，來到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以下簡稱“華山醫院”）考察。在遠程會診中心，總理看到華山醫院醫生對青海、云南、新疆的患者開展互聯網視頻連線診斷后，對華山醫院遠程醫療取得的成績予以充分肯定。

4月12日，結束上海考察次日，李克強總理就主持召開了國務院常務會議，確定加快“互聯網+醫療健康”的發展戰略。總理以華山醫院遠程醫療為例說，這家擁有百余年歷史的知名醫院，接診患者中至少一半以上是外地患者，他們借助該醫院的遠程會診中心，讓中西部的患者在當地就能得到上海大醫院高水平的診斷治療。目前，華山醫院已累計完成6500多例遠程會診，覆蓋云南、青海、新疆、西藏等20多個省和自治區。

李克強總理指出，今后遠程醫療要做好三個方面的工作：一是加快二級以上醫院提供預約診療、檢驗檢查結果查詢等線上服務，允許醫療機構開展部分常見病、慢性病復診等互聯網醫療服務；二是推進遠程醫療覆蓋全國所有醫聯體和縣級醫院，推動東部優質醫療資源對接中西部需求，支持高速寬帶網絡覆蓋城鄉醫療機構，建立互聯網專線保障遠程醫療需要；三是探索醫療機構處方與藥品零售信息共享，推行醫保智能審核和“一站式”結算，健全“互聯網+醫療健康”標準體系，加快信息互通共享，強化醫療質量監管和信息安全防護。

華山醫院遠程醫療為什么會贏得李克強總理的關注？如何從一間小小的遠程診室發展成遠程醫療“華山派”？在國家一再強調大力發展遠程醫療的大背景下，我國遠程醫療還存在哪些發展瓶頸？

華山醫院遠程會診中心正在開展遠程會診。

從QQ視頻到開放平臺

我國地域幅員遼闊，優質醫療資源分布不均衡，導致西部地區患者獲取優質醫療服務的額外成本較高，差旅費和往返奔波讓許多家庭因病返貧。其中不遠千里尋求優質醫療的患者，往往是經濟承受力最差的人群，在全民脫貧攻堅的大背景下，我國需要一種能大幅降低西部落后地區求醫成本的醫療方式。

就醫療機構方面來說，傳統的輸送式醫療援助對于援助方和受援方都有比較大的成本壓力，因其形式限制也注定了持續性和連貫性較差，很難形成穩定的醫療服務能力，而來回奔波的名醫專家，更是對醫師人力資源的浪費。所以，醫院也需要尋求一種能降低醫師服務輸出成本的方式。

華山醫院副院長馬昕表示，遠程醫療在這種大環境下有著廣闊的前景和良好的發展土壤，為了更好地支援西部地區，助推國家醫改分級診療政策落地，華山醫院早在2002年就開始試水遠程醫療服務。

據馬昕回憶，當時上海市衛生局信息處下屬的白玉蘭公司嘗試將剛剛興起的互聯網與醫療結合，在與華山醫院商談后一拍即合。于是一個診室、一臺電腦、一個攝像頭、一個麥克風、一臺電話modem就構成了華山醫院遠程醫療最初的模樣。

“沒有豐富的功能，最初的遠程醫療就是簡單的視頻連線；沒有實施傳輸手段，所有會診資料都通過QQ提前兩三天傳輸；受限于硬件與網絡，視頻連線朦朧不清，還時常斷線。但就是在這樣的艱苦環境下，華山醫院卻一直堅持著遠程醫療的探索與嘗試。”馬昕說道。

2012年，華山醫院遠程醫療得到了第一次飛躍式發展的機會，國家決定進行遠程醫療的專項試點工作，華山醫院有幸作為試點醫院之一，在國家項目的大力支援下，建立了第一個專業的遠程醫學中心。更專業的數據采集傳輸設備和更通暢的專線網絡，讓遠程服務的體驗大幅改善。伴隨著華山醫院遠程醫療的發展，更多專業的第三方平臺也逐漸加入到華山醫院，與醫院建立了穩定的合作關系，幫助醫院將遠程醫療服務覆蓋到西部更多的地區。

隨著華山醫院遠程醫療服務量的增加，影響力也逐步擴大，中西部許多醫療機構和患者主動與華山醫院聯系，希望能建立起互聯網連接。由于多公司、多平臺在業務與管理方面的限制，以及國家對互聯網“提速降費”政策的大力推進，2016年起，華山醫院開始建立基于開放互聯網的線上遠程醫療平臺，從限于醫療機構間的對話，轉變為同時面對患者、醫療機構、第三方公司的開放平臺。這是華山醫院遠程醫療的第二次蛻變，標志著由專業化走向普及化，在兼容并蓄中飛速發展。

目前，華山醫院的遠程醫療擁有集成平臺、專線網絡、國際一流的影像和音視頻采集設備。盡管硬件水平不斷提高，但其接入遠程醫療的門檻卻在不斷降低。馬昕表示，為更多患者提供成本低廉的優質服務，正是醫院開展遠程醫療的初衷。

五大服務豐富內涵

1 互聯網遠程醫療教學服務

2 醫聯體內分級診療服務

3 互聯網專科聯盟服務

4 個體化精準給藥服務

5 為患者提供多種自助服務

五大服務豐富內涵

華山醫院數據統計顯示，該院與全國28個省區市建立了遠程連接，覆蓋200多家醫療機構，目前已累計開展了6500多例遠程會診。

華山醫院醫務處處長王惠英認為，華山醫院遠程醫療之所以受到總理的關注，一方面是由于遠程會診數量在上海市遙遙領先，另一方面則是醫院開展的五大遠程服務，豐富了遠程醫療的內涵。

一是互聯網遠程醫療教學服務。中西部地區的醫生只要有上網條件，就能進行圖文會診，如果雙方都有音視頻設備，則可以通過系統直接面對面進行交流，極大地提高了會診效率。同時，華山醫院開展遠程教學，提高了協作醫院醫生的臨床水平和管理水平。目前已開展遠程培訓100余場，主要集中在神經內科、神經外科、感染科、皮膚科等華山醫院重點專科，涉及周圍神經病、重癥肌無力、發熱待查、肝炎、脊柱病變、腦血管病變等多類疑難病種。

二是醫聯體內分級診療服務。華山醫院和上海閔行區、靜安區組建了醫聯體，使靜安區和閔行區的醫療資源互補。通過網上初診，對于小病、慢病的患者實現了在社區醫院首診，再由社區醫生根據患者情況轉診至華山醫院。華山醫院還通過線上教育，對醫聯體內的醫療技術人員進行線上集中指導，開展遠程查房、遠程培訓等業務，將華山醫院優質醫療資源擴散到各基層單位，提高了基層單位的醫療技術水平。

三是互聯網專科聯盟服務。華山醫院的優勢學科建立了專科協作網絡，與專科聯盟單位成員共同開展技術交流、診斷指導、科學研究等工作，專科聯盟服務平臺提供聯盟單位管理、病歷庫管理、遠程會診、多中心科研項目管理、隨訪管理等功能。

四是個體化精準給藥服務。基于信息化給藥系統，華山醫院為近300家合作醫院的藥師提供藥學服務，邁出了精準醫學的第一步。合作醫院的藥師通過錄入患者信息和血藥濃度測試結果，就可以即時進行患者用藥時曲線預測，便于臨床藥師設計合理的用藥劑量。

五是為患者提供多種自助服務。患者通過華山醫院官方APP、微信、自助機等工具，進行門診排班查詢、掛號預約、提供排隊簽到、報告查詢、信用支付等自助服務，極大方便了患者就醫，實現了“信息多跑路、患者少跑路”。除了常規患者自助服務內容之外，遠程平臺還提供精準預約、病史復印、院外隨訪、血透管家等延伸服務，讓遠程醫療貼身呵護患者的日常生活。

“一方面，開通多種服務來豐富遠程醫療的內涵；另一方面，堅持只求社會效益，不求經濟利益的服務原則，以及其低廉的價格，甚至免費為患者提供遠程醫療援助。”馬昕對記者說道。如今，華山醫院遠程醫療服務品牌名揚四海，被業內人士譽為遠程醫療“華山派”。

華山醫院遠程會診中心正在遠程授課。

行業痛點亟待解決

華山醫院的遠程醫療服務，歷經16年的發展，已相對成熟完善，專業性在全國領先。然而，遠程醫療在我國尚屬起步階段，華山醫院的成功不能掩蓋我國遠程醫療的諸多現實問題。

李克強總理在華山醫院考察期間，曾與青海果洛、云南騰沖、新疆喀什的醫務人員對話，仔細詢問遠程醫療中還有什么困難。幾位醫生反映說，當地醫學影像設備等條件較差、網速較慢都會影響遠程醫療的實際效果。總理當即表示，遠程醫療事關偏遠地區群眾的生命健康，今年中央財政要按照以人民為中心的醫改宗旨，在上述兩方面對中西部等貧困地區加大硬件投入，電信部門要優先提速遠程醫療，要為此通專線、提網速，醫衛部門要發掘優質醫療資源的潛能，讓好醫生在中西部基層也能“觸屏可及”。

馬昕認為，硬件設備的確是遠程醫療行業最大的痛點之一。他告訴記者，雖然隨著民用互聯網帶寬與鏈路質量的持續提升，使遠程醫療發展迅猛，但是醫學作為特殊行業，目前民用網絡還是無法充分滿足遠程醫療的需要。例如遠程手術指導對鏈路穩定性要求極高，一旦斷連，就有可能危及患者生命安全；而影像、病理類資料動輒十幾GB的文件，對帶寬的要求極高；此外，醫療數據的安全性級別也不同于普通數據，需要更高的數據安全等級。這些方面僅依靠醫療行業努力是不夠的，需要更多行業與醫療跨界融合，共同研究建設，為遠程醫療的進一步成長提供沃土。

“除硬件瓶頸外，遠程醫療還存在政策瓶頸和使用習慣瓶頸。”王惠英補充道。

在政策層面，一直以來，政府對遠程醫療的政策持謹慎態度，雖然允許“醫療機構間可開展部分遠程會診項目”，但是面對患者的線上服務，卻僅允許開展互聯網醫療咨詢工作，診斷和處方等行為均不被允許，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遠程醫療內容和形式的發展。

同時，遠程醫療的收費目前也存在難點，我國只有貴州、四川等少數省市對遠程會診項目有指導定價，允許醫療機構對遠程醫療服務開展收費。而在多數地區，醫療機構間直接開展遠程醫療，政府都不允許收費，僅有通過政府特許的第三方機構開展遠程服務才可收費，致使當前以醫療機構為主體的遠程醫療必須依靠持續投入，缺乏自身造血機制，打壓了一些大醫院開展遠程醫療的積極性。

此外，在使用習慣層面，目前疾病高發人群仍然以不太熟悉互聯網的中老年人為主，就醫習慣偏向于傳統的線下模式，對線上診療的接受度不足，遠程醫療在患者群中的使用習慣還需要時間來培養。

馬昕相信，作始也簡，將畢也巨。隨著國家宏觀政策在遠程醫療方面的大力推動，遠程醫療在政策、基建方面的瓶頸突破指日可待。他表示，華山醫院遠程醫療經過十幾年的不懈發展，從無到有，從有到優，今后將繼續配合國家醫改政策，與行業內更多同道共同攜手，擴大遠程醫療服務范圍與規模，探索嘗試更為豐富的遠程醫療服務方式，積極參與人工智能在醫療方面的研究應用，讓遠程醫療能為更多患者提供更便捷的優質醫療服務，共創健康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