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祥 吳征陽
摘要:傳統貧困治理的理論與實踐立足主客二元對立的思維框架,片面強調貧困者的主觀增能或環境結構的客觀改善。但貧困在場域視域下呈現出關系性本質,主體慣習同客觀環境間存在“雙重轉化”的互動關系。社會工作方法的“增權”介入能夠契合貧困的主體間性關系,通過在貧困者的個體、人際關系和社會參與層面予以有效“增權”,使之獲得經濟資本、修復社會網絡、改善貧困慣習,進而突破貧困場域的關系困境,建立實踐主體同場域結構間的正向互動關系,實現貧困的有效治理。
關鍵詞:貧困;場域;慣習;社會工作;增權
中圖分類號:C913.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62X(2018)03-0161-005
傳統視域下的貧困治理研究基本為主客對立的二元分析框架所限,或將貧困歸咎于個體需求無法得到滿足以及認知、行為能力的缺陷,或將貧困歸因于制度安排和機制失靈的結果。因此,單純囿于主客對立而展開的貧困問題研究無異于對貧困現實完整性的撕裂。而場域作為社會研究的基本分析單位,以關系論為理論視角,洞察并解釋行動者在特定場域中的行為方式和策略選擇。這種理論視域既可以抑制結構主義過于強調社會環境和社會結構的穩定性和不變性,也可以彌補對行動者自身心態等主動性因素的忽略。[1]將貧困者置于貧困場域中進行關系式的剖析與探究,才能發現貧困治理的有效方法。
一、傳統視域下貧困治理及其困境
1.經濟要素視角。貧困治理主流理論是經濟要素視角,包括微觀與宏觀兩個層面。因其關注經濟資本的占有和生產,具有顯著的物質特性。就微觀層面而言,經濟要素視角的貧困治理分析主要包括兩個層次,一個是基于個體或家庭完成基本生存活動所需的物質條件,另一個是基于個體的生存和發展所應具備的基本可行能力。前者以物質匱乏論為代表,認為導致貧困的原因是由于個體或家庭缺乏維持生命所需的營養攝入安全,繼而又以個體或家庭的收入和消費作為衡量貧困程度的間接標準,如貧困發生率、收入缺口比率等指標。后者以阿瑪蒂亞·森的可行能力理論為代表。在森看來,貧困意味著貧困人口缺少獲取和享受正常生活的能力,[2]這種能力即為可行能力。可行能力不僅可以使人們保持基本的生存狀態,并且能夠分享教育、醫療、公共服務等社會發展的成就,還包括亞當·斯密所強調的參與社交活動的機會和尊嚴。
就宏觀層面而言,經濟要素視角的貧困分析立足于現代產業和經濟結構發展過程中的優勝劣汰,而非個人能力失敗的結果。其觀點主要有二:一種是將貧困視為發展的初始狀態,認為發展的動力來自經濟、政治、社會等制度的現代化,要用現代化的社會發展戰略予以指導和支持,進而改變其愚昧、落后的貧困面貌。另一種觀點則與此對立,認為貧困的形成恰恰是經濟發展的副產品。盡管在市場經濟快速發展的條件下,利益的蛋糕可以越做越大,但社會整體利益的擴大并不意味著貧困者利益的必然增加,甚至可能伴隨階層的分化導致貧富差距的加劇,即產生富者越富、窮者越窮的“馬太效應”。即如穆罕默德·尤努斯所認為的,“貧困是制度安排和機制失敗的結果,是人為的,如果改變制度設計,給窮人一個平等的機會,他們就會創造一個沒有貧困的世界”[3]。
2.社會要素視角。較之經濟要素視角的貧困分析將其歸因于區域資源欠缺、經濟基礎落后、基礎設施薄弱等物質性因素,社會要素視角的貧困分析明確指出致貧因素的非物質特性。以個體或家庭的物質缺乏為表征的貧困狀態,其背后涉及了龐大的概念集合,如貧困文化、社會排斥、不平等、剝奪等,都是用以解釋貧困的社會性要素。
微觀層面來講,社會要素視角下的貧困問題聚焦于解釋貧困主體的行為選擇策略。在現實的扶貧過程中,即便賦予了貧困者相應的資金或財產,但其行為依舊具有懶散、揮霍的特征,只顧及短期內的物質享受而放棄長遠性勞動生產,這也正是個人層次貧困論之所以詬病貧困者的主要原因。但社會要素視域的微觀分析不僅識別了這一行為傾向,并且超越了傳統的道德批判,指出長期的貧困狀態可以導致并形成一套固化的文化體系,即貧困文化。此外,宏觀層面的貧困治理研究致力于社會環境和結構因素的分析。其中社會排斥理論給予了明確解釋,即社會權利模式的失敗直接導致了貧困者的社會排斥,即便被賦予資源或權利,也會因其自身所遭遇的社會排斥而無從發揮。1974年,法國學者勒內·勒努瓦(Renl Lenoir)在其論著——《Les Exclus,un Francais sur Dix》(被排斥的群體:法國的十分之一人口)一書中最早使用了社會排斥的概念。它是指對公民資格的否認,或是由于政治、經濟、文化、制度、關系等原因,公民被部分或全部剝奪了參與社會的權利而被排斥在主流社會之外。具體指向那些被排除于勞動市場之外的,持續處于貧困狀態,無法分享經濟增長成果的人,如老年和殘障者、身心障礙者、青少年犯罪者、反社會者等。
3.貧困的實質。經濟要素視域與社會要素視域對扶貧的思考,來自主客二元對立的思維方式,它們將微觀行動與宏觀機制分立,將作為主體的貧困者與作為客體的環境割裂開來。實際上,貧困的實質是貧困者對環境的作用與反作用關系,而非物質、文化或能力。這種關系性本質表明貧困無法單獨依附于貧困者或環境而獨立存在,而深受客觀環境的制約,同時貧困實踐的效果又作用于客觀環境而形成的,二者雙向互動、相互影響,并彼此鞏固、加強。
在主客二元對立的分析框架下,貧困治理要么聚焦于微觀層面的個體權能增加,要么著眼于改善宏觀層面的社會結構以增加個體權能,可以歸結為“增權型”貧困治理模式。聯合國經濟及社會理事會于1979年通過了《加強發展型社會福利政策活動方案》,主張以社會投資為導向,以向貧困者提供資金、技術、培訓、健康等權利來增加個人參與經濟的機會。由此,世界各國特別是亞、非洲的第三世界國家的反貧困行動開始由傳統的單純提供物質援助的“救濟型”扶貧,進入到“增權型”扶貧階段。但至目前,“增權型”貧困治理在世界范圍內并未實現有效治理,究其原因,“增權型”貧困治理實踐始終立足于主客二元對立的分析模式,忽略了貧困的關系性本質。即便是同時關注個人主義層面的個體行為的改善與整體主義層面的社會結構的重塑,也由于沒有立足于中觀的 “貧困性關系”進行個體行為的改善與社會結構的重塑。在個人主義層面,盡管賦予抵御貧困的資源和權利以達至個體的飽腹和發展,但未曾改變的“貧困性關系”依然會制約資源和權利功能的發揮,阻礙個體行為的改善和發展;在整體主義層面,盡管通過資本分布和階層結構的重塑,在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努力踐行社會的公平與正義,但未曾改變的“貧困性關系” 同樣會制約經濟、政治、文化環境的對個體影響功能的發揮,阻礙個體行為的改變。
二、場域觀及其貧困治理
在布迪厄看來,個人主觀意志與社會環境的客觀結構之間并不存在涇渭分明的界限。相反,社會結構并非是抽象的,而是行動者發生象征性實踐的關系網絡空間,它始終同行動者的慣習、行動者在資本競爭中所進行的各類實踐活動緊密相連。因此布迪厄提出了具有中觀意義的“場域”概念,來解釋特定群體的實踐動力和行為邏輯,以證明主體行動和客體環境間存在的“雙重轉化”關系。在這一視域中,“場域”是象征性實踐得以存在的關系空間,用以表征并劃分社會權利結構和關系網絡。“慣習”依托場域而存在,是指導實踐發生并同時被環境結構所建構的性情傾向系統,用來代替行動者的主觀心理和行為模式。而“場域”同“慣習”間的雙向建構關系則是通過行動者持續不斷地競爭和占有場域資本得以實現的。由此,“場域”觀實現了行動者與環境的主客二元性向主體間性的轉變,達成了微觀行為與宏觀結構在中觀層面的統合。
“場域”觀為對貧困本質的解讀提供了理論基礎。立足“場域”,貧困是一個具體場域中發生的現象。貧困場域并非實體化的、人類活動的地理空間,而是各種客觀位置的關系網絡。在場域中,多面向的社會關系網絡是其基本要素,它“不是固定不變的架構或形式,而是歷史的和現實的、實際的和可能的、有形的和無形的、固定下來的和正在發生的,以及物質性的和精神性的各種要素的結合”[4]。可以說貧困場域聚集了各種致貧的必要條件,如地理位置的封閉性、社會交往的單一性、資本占有的匱乏性等,正是這些消極性客觀因素的存在,建構了貧困者的實踐行為,也限制了貧困者的生計發展。
貧困慣習是貧困場域中的核心要素。布迪厄認為,行動是由關于在社會世界中如何運作的“實踐感”控制的,它首先指代的是一種組織化行為的模式,具有前結構的特征,其次它也指一種某人之所以為某人的存在樣態,包括他的習慣、嗜好、行為傾向,這即為慣習。布迪厄進一步將慣習定義為“一種可持續的、可轉換的傾向系統,傾向于使被結構的結構發揮具有結構能力的結構的功能,也就是說,發揮產生與組織實踐與表述的原理的作用,這些實踐與表述在客觀上能夠與其結果相適應,但同時又不以有意識的目標謀劃為前提,也不以掌握達到這些目標所必須的操作手段為前提”[5]。貧困慣習是貧困者在貧困場域中的行為指引,其源于貧困環境的結構內化和貧困文化的代際傳承。在行為方式上,貧困慣習表現出行動者強烈的拒助感、持舊感和孤僻感,渴望改變又拒絕外力扶持的內在矛盾心理;在價值選擇上,貧困慣習具有顯著的物質妥協傾向,即當外力強行介入剝奪場域資源時,貧困者往往選擇出讓資源以維持現有的穩定和平衡;在策略選擇上,貧困者具有短視且自利的傾向,即面對資金或物質型援助時,貧困者常常在最短時間內將經濟援助“享受”殆盡,而非投入長遠且理性的生計生產。可以說貧困慣習的存在和傳承并非促進群體和社會的積極發展,而是維持貧困狀態的存在,將貧困者排斥在外部先進文化的改造之外。
貧困場域與貧困慣習是相互依賴且相互構建的耦合性概念。貧困慣習在實踐和傳遞中獲得,又持續不斷地作用于貧困實踐;貧困慣習不斷被貧困場域的客觀關系所形塑,又同時不斷參與場域結構的生成。所以在貧困場域中,“場域與慣習之間不是簡單的‘決定與‘被決定的關系,而是一種通過‘實踐為中介的‘生成或‘建構的動態關系”[6]。要想理解這種雙重互動的關系,就必然要基于一種“相關性”思維,這也是布迪厄構建其理論的基礎工具,從而打破極端主觀主義或客觀主義的狹隘理論框架,避免片面地研究貧困者的實踐本身或不利于其發展的客觀環境,即主客二元對立的傳統思維范式。場域作為由關系性思維所建立的抽象的研究空間,存在的基本邏輯就是實踐者的慣習同場域結構之間存在雙重的二元互動關系,其實踐結果既是主觀和客觀的,同時也是主觀和客觀相互嵌入,共時性的運作結果。因此,以場域為視域也就必然肯定了主客體間互動關系的核心價值,進而將研究焦點由主客體之上轉移至主客體之間,針對實踐者的慣習同場域結構間的相互構建規則展開探索。
實踐既為鏈接場域與慣習的中介,那么實踐又是如何進行并操作的呢?這就必須談及場域內的另一要素——資本。資本是行動者在場域中的實踐對象。布迪厄反對將資本的意義禁錮在物質性生產關系中,而是廣納了各種社會性因素,如關系、文化和象征。布迪厄進一步將社會空間中的資本劃分為四類:經濟資本、社會資本、文化資本和象征性資本。①經濟資本指具有積極意義的生產要素(如土地、工廠、勞動等)、經濟財產、收入和經濟利益,同馬克思所論及的資本含義相似,是基礎性的物質生產資源。②社會資本指有價值的社會關系,人們借助社會網絡來把握并轉化社會資源和財富。而在貧困場域中,行動者建立社會關系受阻并遭遇社會排斥是貧困群體的主要特征之一,也是純經濟型援助無法發揮效用的重要原因。③文化資本指內化于個體的稟性或才能以及物化的文化財產和制度化的文化水平。由于貧困場域缺乏正向的文化資本積累,因而貧困文化等亞文化的消極影響導致了貧困慣習的產生和延續。④象征性資本指聲譽或威信資本的獲得和積累。貧困場域的象征性資本因群體特征而畸形,如“暴發戶”、“貧困戶”等都帶有標簽和污名化的消極影響。
基于四類資本要素的存在,行動者在場域中的實踐本質就是在慣習指引下的對于場域內資本的爭奪與占有。即便在貧困場域中貧困者的競爭結果以失敗告終,但也無法掩蓋場域競爭的本質是社會生產性關系,邏輯是資本的邏輯。資本的占有是衡量貧困者在場域中所處位置的唯一標準,因為資本的分布正反映了客觀社會環境的階層分化以及權利分布。在此過程中,貧困的實踐具有三個顯著特征,即經濟資本缺乏所導致的基礎性物質資源的缺乏、社會資本缺失所帶來的社會關系網絡的斷裂以及由消極的文化資本和象征性資本所固化的貧困慣習,這三者具備其一便可導致貧困的發生。但若想通過外力干預貧困場域,從根本上改變貧困面貌,則必須針對這三個領域同時介入。首先,要輸入可供生產的基礎性物質資源,以經濟資本的占有為前提條件;其次,要補充社會資本,重建正式和非正式的社會關系支持網絡;最后,要輸入文化資本和修正象征性資本,改變貧困慣習的非理性策略。由此可見,傳統扶貧實踐的誤區在于忽略了貧困主體和客體間的內在聯系,要么只關注貧困者干癟的錢包,要么只控訴貧困者不公平的境遇,卻沒有從中觀視角進行宏觀結構和微觀個體的整體統攝,沒有針對特定場域結構和慣習的特征進行結構化扶貧的介入。
三、場域觀下的貧困治理:社會工作介入
貧困治理的關鍵在于能否通過貧困治理改變貧困場域中的資本分布,使貧困者重新掌握資源和能力,在改變貧困者的慣習行為邏輯的基礎上,建構個體同環境之間的正向互動關系。有效的介入手段須瞄準貧困問題的本質,將場域“關系”作為實踐介入對象,這就要求介入手段不僅能鏈接經濟資本要素,還能矯正個體或家庭的認知行為問題,修復斷裂的社會關系網絡。而這一介入的可行方式指向“社會工作”。社會工作是一種不以營利為目的、助人自助的專業性社會服務工作,它視受助者為積極能動的個體,而非被動消極的客體,幫助他們滿足那些僅憑個人努力無法滿足的需求。社會工作的核心理念包涵兩個方面,就社會層面而言強調“扶弱濟貧”,就專業層面而言強調“助人自助”。其工作方式主要有恢復個人功能、鏈接社會資源、倡導被救助者參與、重構社會網絡等,其工作方法主要包括個案工作、小組工作和社區工作三大方法。通過專業方法的組織和運用,社會工作為受助者提供必要的發展條件和改變措施,使其發揮潛能以解決自己的問題。“扶貧濟弱”是貧困治理的表層目的,“助人自助”則是對其治理效果的深層次挖掘。傳統扶貧方式只關注到個體或家庭的物質需求和生產能力層面,通過制定相應的社會政策實現對貧困者的經濟援助和技能扶持,但這對于貧困者而言僅僅是表層意義上的“助人”,只能在短時內實現個體或家庭脫貧,卻無法實現深層意義上的“自助”。社會工作的“自助”,重點在于恢復貧困者的自我生產和供給功能,也就是在貧困場域中,貧困者不僅能獲取所需的經濟資本,還能通過自身貧困慣習的改變來有效指導生產實踐活動,借助重建的社會支持網絡實現生產成果的價值轉化。可見,社會工作對貧困治理的介入,并不單獨作用于個體或環境,而是針對人與環境間的互動關系而展開的結構性干預,將治理焦點由貧困者與環境間的主客二元性轉向主體間性,從而關注貧困者同其所在環境間的關系問題。
這將契合貧困場域的自身結構,在經濟資本缺乏所導致的基礎性物質資源缺乏、社會資本缺失所帶來的社會關系網絡的斷裂以及由消極的文化資本和象征性資本所固化的貧困慣習這三個方面同時展開扶助。首先,社會工作可以連接資源,針對經濟資本進行基礎幫扶,即通過各類保障政策、慈善捐助以及項目引進拓寬場域內的資本渠道,為貧困個體或家庭提供生存和發展所必須的物質條件;其次,社會工作可以修復社交網絡,針對社會資本為貧困者進行關系替代,即通過互助、成長、支持等方式幫助貧困者重新參與社會,構建起正式及非正式的社會支持網絡;最后,社會工作可以助人自助,針對文化資本和象征性資本進行補充和修正,既要為貧困者增加文化資本,提供文化教育和技能培訓,從自身層面改變貧困慣習的消極影響,又是要消除象征性資本的異形化,從人文環境層面消除對貧困者的歧視和排斥,構建平等、友善的場域氛圍。
在介入過程中,社會工作主要包括以個案社會工作、小組社會工作和社區社會工作為框架的三大基本方法。首先,個案社會工作是以個人或家庭為服務對象,針對個人的特殊情況和需要,了解個人內在的心理特性和問題,運用與人的認知行為和環境結構相關的知識和技巧來建立專業關系,以改變受助者的認知和態度,激發其內在潛力,協調其與所在生存環境間的關系,并通過鏈接社會資源來助其恢復生活、生產功能,最終促進個體和家庭的成長與發展。其次,小組社會工作是以小組或團體為對象,通過小組成員之間的互動互助,使個人能借助集體性活動改變自身行為,促進自身的社會化,恢復和發展社會功能,協調和發展個人與個人、團體之間的關系,促進小組及其成員的發展。最后,社區社會工作是以社區和社區的居民為服務對象,組織社區居民參與集體行動,解決社會問題,培養自助、互助及自決的精神,培養社區居民的民主參與意識能力,促進社區的進步。
社會工作對貧困場域的介入治理得以超越以往基于主客二元對立而展開的扶貧實踐,主要緣于對貧困本質及其關系的針對和把握。貧困不是發生在具體地理空間中的具體事件,而是存在于抽象場域中的關系集合。關系,意味著貧困不獨立存在于貧困者的行為當中,而是在貧困慣習的行為邏輯指導下產生的實踐。而慣習的形成,既包涵了對人們歷史實踐的總結和沉淀,也映射了場域中的結構及觀念對人們行為的構建和制約;同時,人們的具體實踐又反饋回場域結構中,使其進一步鞏固和加強。因此,社會工作介入貧困治理,既能在具體的場域中有效改善貧困者的消極認知,改變貧困慣習,實現助人自助,還可以鏈接有效資源,重塑社會關系,化解關系性排斥,實現原有場域的重構。
而這一系列效用的發揮正是社會工作“增權”的優勢所在。“增權”在社會工作領域是指“個體、群體或者社區憑借賦權所帶來的力量能夠開始掌控環境并且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地實現自身的目標”[7]。社會工作 “增權”中所說的“‘權力(power)是指個人或群體擁有的能力……是指對外界的控制力和影響力,強調的是人們對他人、組織或社會的擁有、控制和影響,故更能反映人的主觀能動性。[8]”因此,改變貧困狀態所需的資本就植根于場域之中,社會工作增權的目的就是針對人與環境間的互動關系展開結構性干預,通過結構性介入改變貧困場域中的資源分布,改變貧困者的貧困關系,并著重修復貧困者所遭遇的排斥,將貧困群體的失權狀態和賦權增能的實踐過程融入貧困場域的重構當中,從根本上實現貧困的有效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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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焦德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