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許益
摘要執政合法性應強調執政者的執政能力和政治責任,理解這一概念可著眼其本質、結構、過程和效應四個指向。執政合法性的本質指向為一種統治權利;結構指向為多種合法性資源構成的有機系統;過程指向為積累性和消耗性;效應指向為政治統治的保障工具。
關鍵詞執政 合法性 邏輯指向 政治統治
“所有的政治體系都經歷著變化。”執政者要確保自身的統治不至于被取代,就必須不斷增強執政合法性。何謂“合法性”?盧梭指出:“人們之間任何具有合法性的權威都必須建立在約定的基礎之上。”李普塞特認為,“合法性是指政治系統使人們產生和堅持現存政治制度是社會的最適宜制度之信仰的能力。”阿爾蒙德也持類似觀點:“如果某一社會的公民都愿意遵守當權者制定和實施的法規,而且還不僅僅是因為若不遵守就會受到懲處,而是因為他們確信遵守是應該的,那么這種政治權威就是合法的?!惫愸R斯則從規范和經驗兩個維度對合法性予以界定:“合法性意味著某種政治秩序被認可的價值。岫即,合法性不但要求政治秩序客觀上被民眾接受,還要求其在價值判斷上符合正義原則。
一、執政合法性是一種統治權利:執政合法性的本質指向
在《合法性與政治》中,讓-馬克·夸克指出,“合法性是對統治權利的承認。”顯然,如果我們把執政合法性當作一種統治權利,那就意味著執政者及其代表與民眾的關系是建立在彼此相互承認對方權利與義務的前提上,從而使雙方在整個社會中所占有的份額十分明確,誰也不能跨越。而當代的民主政治的憲法通過保障公民的基本自由,對執政者及其代表進行了種種限制,明確執政者的政治責任以確保避免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形成一種可怕的權力懸殊,從而使執政者及其代表與民眾之間形成相對平等的權利與義務關系。也就是說,執政者的政治行為也必須符合憲法的規定,這是當代民主政治社會最根本的執政合法性基礎。
同時,我們將執政合法性看作是一種統治權利,而且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的關系也是一種“天然的約定”。我們發現,現實政治生活中,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很多時候并沒有明確的契約關系,特別是在憲政實踐之前:同時也不難發現,如果我們單單把憲法作為承認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相對平等的權利與義務關系,則會造成明顯的邏輯錯誤。因此,我們把這種契約關系預設為一種“天然的約定”才符合一定的事實和經驗。不可否認,不管是歷史還是現在,每個政權都必須建立在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一定的相對平等的天然互利性的約定之中,雖然這種互利性的約定必然不是絕對的平等或者可以說是不平等。無論如何,既然執政者要讓被統治者服從其統治,就必須滿足民眾最基本的的生活需求和正義需要,否則就會破壞這種“天然的約定”,使統治者失去其執政的合法性根基,甚至喪失其統治地位。
二、執政合法性是由多元合法性資源復合、共構的有機系統:執政合法性的結構指向
執政合法性是一個由多元合法性資源復合、共構的有機系統,其內部合法性資源包括政治意識形態、統治績效、政治制度、法律、政治家或一般政治領導人的政治行為及魅力等。這些合法性資源相互聯系、相互作用,正如戴維伊斯頓在《政治生活系統分析》中提到的:“一旦我們試圖精細地鑒別一個系統中的合法性情感所可能指向的對象時,我們很快的發現不只是當局,個人也包括在內,合法性同樣也歸于典則的規范和結構”。由于執政合法性是一個由各個要素有機構成的統一系統或整體,因此在一個政治體系中某一合法性資源的缺失并不會造成這一政權失去執政合法性;但是如果某一政權獲取的執政合法性的手段較為單一,則這一合法性資源一旦缺失就將意味著有失去整個政權執政合法性的可能。可見,執政者要獲取穩定、持久的合法性支持,就不能僅依賴某一種合法性資源:執政者必須順應民眾需求,通過科學的政治運行管理,對各種合法性資源進行優化源配置和合理利用,以促進執政合法性體系的高效運轉。
需要指出的是,當民眾對政治領袖或一般政治領導人擁有合法性信仰時,這些政治領袖或一般政治領導人所宣揚、主張的政治意識形態會對其追隨者觀感和言行產生影響,如果民眾從這些政治權威人物那里獲得前后一致的信息,就會不斷強化,漸漸形成對其意識形態的合法性信仰。同理,當民眾對某一政治意識形態產生合法性信仰時,如果政治領袖或一般政治領導人的言行能時時體現這一意識形態,那么在民眾中也會漸漸地形成對這些政治人物的合法性認同。
三、執政合法性具有積累性和消耗性:執政合法性的過程指向
如果我們把執政合法性當作是一種影響力的話,執政合法性的積累性說明了影響力可以被用來獲得更多的影響力。因為執政者及其代表可以在原有的政治資源的基礎上通過提高執政能力從而獲取更多的影響力,而其在擴大了影響力之后又會獲取更多的政治資源,最終用來獲取更多的影響力。執政合法性的積累會形成一個政權的“合法性賬冊”支持儲備,當一個政權內部的一些具有利益整合功能及決策功能、政策執行功能的機構能夠對民眾的要求做出快速有效的反應,則將增強民眾對其政權的認同;這種認同將會納入“執政合法性賬冊”支持儲備,從而有利于增強執政合法性水平。正如阿爾蒙德在《比較政治學》中認為的那樣:“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英國國家和議會制政權能夠在由幾個世紀來政府實際作為所積累的合法性儲備中汲取很大力量?!?/p>
執政者往往通過政治社會化來實現執政合法性的積累?!罢纬蓡T在政治實踐活動中,逐步獲取政治知識和能力,形成政治意識和政治立場。”這就是政治社會化,它不僅能對執政合法性進行有效積累,而且賦予了執政合法性很強的穩定性。民眾通過政治社會化融入政治生活,執政者及其代表則通過政治社會化把主流的政治意識形態灌輸給民眾。而一種高度發展的主流意識形態,通常既有評價體系中的組織、政策和領袖的標準,又有描繪實際上如何運行的理想化圖景,以及縮小現實與意識形態所規定的目標之間的差距的解說詞。顯然,意識形態作為一種理性的認識,它為執政合法性提供道義上的詮釋;如果執政者不斷把主流的政治意識形態灌輸給民眾,同時自身的政治行為又能與主流政治意識形態規范保持一致,那么民眾對主流的政治意識形態認同將不斷得到強化,從而形成一個廣泛而穩定的執政合法性信仰體系。
因此,在政治社會化過程中意識形態成為了合法性資源中最為基礎的部分,它不僅對執政合法性進行了有效積累,而且賦予了執政合法性很強的穩定性。
但是執政合法性的積累并不總是成功的,還可能更多的伴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耗。不難發現,每個政治體系都不可能總是在政治輸出中滿足大多數成員的要求,比如執政者無法做到其經濟增長總是保持與過去相同比率的設想、人們常常對政府分配正義提出質疑、執政者也無法經常滿足民眾關于提高福利水平的要求等。公眾期望的發展變化、政府績效及其評價標準的不確定性,使得執政合法性難以持久和固化,最終執政者因無法證明其統治的正當性,就只能以原有執政合法性儲備的不斷消耗為代價。李普塞特認為,如果一個政權的有效性一再喪失,或長期喪失,就會危及一個合法系統的穩定性。這里的“有效性”是指“實際的行動,即在大多數居民和大企業或武裝力量這類有力量的團體看作政府的基本功能時,政治系統滿足這種功能的程度”。也就是說,如果執政者的政治輸出持續下滑,執政者及其代表面對這種壓力時又無法對政治體系進行有效調整,那么就會出現合法性危機。一旦執政者及其代表無法解決這一危機,“執政合法性賬冊”支持儲備就會消耗殆盡。同樣,意識形態的僵化,造成政治社會化的失敗,意味著主導的政治意識形態無法得到民眾的認同,也會造成執政合法性的消耗;正如哈貝馬斯所指出的:“不能隨時用來滿足行政系統要求的僵化的社會文化系統,是加劇合法化困境并導致合法化危機的唯一原因”。
四、執政合法性是一種維護政治統治的有效工具:執政合法性的效應指向
任何統治都試圖喚起并維持民眾對它的執政合法性的信仰,因為執政合法性既能保障政權的穩定,又能降低政治體系運行成本。
一方面,執政合法性保持了民眾對政治體系較高的政治認同感和基本的支持,維系了政權的穩定?!绊f伯認為每個統治制度都有內在的自我保護因素,這些因素產生于對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關系的正當性的信念。隨之而來的是:倘若統治者未能實踐他們借以證明自己的統治之正當有理的準則,因此破壞了大眾對這些準則的信念,那么一切政治制度都將改變性質?!笨梢?,執政合法性成為了政權的守護者,一旦失守將造成政權的動蕩甚至滅亡。進而言之,由于執政合法性表現為民眾對政治體系較高的政治認同感,也就意味著:執政者及其代表獲得了民眾較高的信任,假如執政者及其代表在執政過程中有所失誤,民眾會給予其容忍;同時,政治體系具有較高的向心力與凝聚力,有利于化解政治沖突,減少政治敵視、達成政治共識,促進政治目標的實現。再有,這種較高的公民政治認同感還將轉化成民眾對政治體系給予基本的支持,如遵守政治體系所制定的政策等,以確保政治體系的穩定有效運行。
另一方面,執政合法性有利于降低政治體系的運行成本。執政合法性產生著這樣一個觀念:服從當局并遵守基本政治規則是正確的。此外,執政合法性還有利于獲取一種特殊的影響力——政治權威,一旦產生了政治權威,“在權威起作用的情況下,B傾向于自動性、不假思索地、不瞻前顧后地按A的吩咐行事。”也就是說權威可以使民眾按權力主體的指令行事,而不去考慮命令本身的意義。顯然“權威不僅比赤裸的強制更為可靠和持久,還能使領袖以其他政治資源的最小開支來進行管理?!睆亩澕s了政治資源的投入,降低了政治體系的運行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