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存在與荒誕體驗

張燁

摘要：隨著固有時空觀念及原有價值觀念的崩塌，人們原本倚靠的價值體系開始走向分解，建立在其上的現有觀念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根基。在新的語境下人對自我本身、對他人及整體外在環境產生質疑，此種異化與疏離使人產生了局外人的荒誕情感體驗，陷入虛無的生存境地。荒誕感知不會因為肉身或精神層面的自殺而消亡，唯有承認并直面迎擊才能消解，實質上作為反抗的本身就已具有了意義。

關鍵詞：現代性；荒誕；局外人；存在主義；介入主義

一、現代性的生成與表現

“現代性就是短暫的、易逝的和不確定的，它是藝術的一半，另一半則是永恒。”①

現代性表現出外在的易變和可逝性，隨時可能生成的轉變極大程度上挑戰了固有的傳統和價值體系，科技的發展及戰爭的爆發再一次刺激了這一轉向。意義鏈條的斷裂很大程度上來自于時空維度的認知轉換，以及神性墜落后人與形而上的失聯。

1.時空觀念的轉變。

交通方式的不斷革新使得人們可以快速完成兩個地域之間的來回轉換，對于空間的概念轉化為對時間的衡量，時間空間化的同時促進了“地球村”的生成，兩地之間的距離因為所耗時間的縮短而不斷壓縮，但這種便利性也造成了快節奏下人們越發的不適。一方面，傳統時間鏈條走向斷裂，過去對現在未產生觀照，未來也失去了其意義指向；而在新的時空體系下，任何兩個時空維度里的時間點以及空間地標都可以被關聯，因而人將形成對自我認知的偏差，在廣闊的維度中失去自己的坐標和定位點。

2.神性的墜落。

神性的消遁實際上就是人對原有價值體系的一次全面否認，在原有的觀念人們習慣于向上蒼祈求原諒和救贖，人與神、命運之間達成一種動態的平衡，善惡的倫理會在此處交集并相容。尼采“上帝死了”實際上就是對神性消失的一次清晰而直接的解讀。高速發展的物質生活水平和科技力量使得宗教感召能力弱化，金錢控制的體系下，宗教與神靈的指引性作用逐漸消遁，原有世界崩塌，人們發覺原本依附的整套價值體系和理論來源都依靠不住，人在宇宙中處于一個危險而又神秘的地位。

二、現代性引發的荒誕體驗

自我意義網絡的顛覆和所處定位的錯亂，逼迫人們不自覺地走向自我地探究甚至否認，在與外在環境的接觸里進一步拓寬了異化的范圍，人與自我、他者、自然的整體困惑與質疑使其意義價值不斷被消耗，最終走向虛無和荒誕的內在體驗。

1.人的被拋擲。

實質上，人的存在問題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生死觀的外化表現，人究竟從何而來，往生之路還有生與死之間的這段歷程，是一個同一性的整體，人對自我生命出現的觀點很大程度上展示了個人的整體生命觀。在神性墜落的時代，人的出現就具有了被拋擲的作可能，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家庭、名姓，我為何是我，我為何在此的驚疑使得人對自我存在的意義和主導權發生了進一步的疑惑，成為內在撕裂的動因之一。

2.“局內人”對“局內人”的否認。

人與他者之間的關系異化直觀的反映在人的漠視與遺忘，《變形記》中薩姆早前是一個家庭主要經濟支撐，在變身甲蟲后的開始階段引起了整個家庭巨大的驚懼和關切，但逐漸習慣甚至被遺忘，從人到蟲的逆向進化完成了對人異化的深度諷刺。

人與他者之間的異化更為突出的表現在一群體對其他個體的排斥和消解，賦之以自己的唯一性解讀或使其干脆不存在，《局外人》中門房請默爾索再看一眼自己逝去的母親時的對答深刻顯示出這一特性，“‘他們給蓋上了，我得再打開，好讓您再看看她。……我回答說：‘不想。……于是，他拈著發白的小胡子，也不看我，說道：‘我明白。”②可是究竟明白了什么呢？對于相異思維的否認實際上已經構成了對于外在的全部消解，在自我否認質疑的道路上又加設了一道整體的人群分隔，為自己或者為制度和陳規而活好像已經失去了辯證的意義和可能，局內人的排斥已決定了局外人本身的不存在。

3.人的虛無體驗。

人與自我、他者、自然等多重因素的異化深切地影響著人地整體生命觀，人的被拋擲感和虛無狀態達到了巔峰，內質意義的消失及外在狀態游離使意義之網的構建失去支點，由此憂慮成為一種試探和挑戰，在此過程中不斷加深演化。那么，在此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一整套語言系統，在這上方構建起來地現代社會是否也是無意義的？

三、虛無的消解與意義重構

現代性帶來的內在體驗深刻影響著整體人觀與建立在其上的言語體系，如何自證其存在的合理性，便需要重新找到價值坐標和意義起點，對這一問題的思考與解答也即自我存在合理性的引證。

1.肉身抑或靈魂的自殺。

人的虛無體驗和存在命題實質上伴隨著整體人類共同存在，選擇干脆直接的肉身自殺實際上還是不曾跳出生死觀和人類命運的大框架，人的消失并不代表著問題的最終解決，作為一個長久的命題始終留存著。而同理，選擇對生命本質矛盾視而不見，保持緘默的哲學自殺成為規避意義實現的阻礙，逃避的過程中實際上荒謬還是在原地，你并沒有擊碎它，荒誕感和荒誕本身始終在延續。

2.唯一有效的正面反抗。

人作為懸掛在意義之網上的蜘蛛，只有進行外在的探索和編織才能達到意義生成的最終結果，唯有正面的迎擊才能獲得問題解決的可能路徑。

希緒弗斯式的抗擊，在不可違拗的滾石上山之命運面前，正是不斷的嘗試使之被賦予了無限的價值體量，也許從事件側面看并沒有發生實際的效用，但抗爭的過程已經變成了意義實現的過程，現代派的核心實際上也就在此，雖則荒誕和驚懼始終都在，但只要尚在抵抗，在尋找突破的途徑，在找尋探照及進入的可能，就也賦予了自身存在的意義。

清醒地沉醉和不斷的反抗，必然使人看到荒誕與生命本身的共同存在，也許一切的嘗試只能反復確認這一問題的存在，而無法實現荒誕感的消退，但精神層面的反抗將會是有其價值歸屬的。滾石上山也許看不到結果，但是一遍遍推石上山的過程就是意義實現的路徑，形成了一種人道主義式的探照，最終得以完成對自我存在的立法。

注釋：

①波德萊爾：《現代生活下的鏡像》

②[法]阿爾貝·加繆：《局外人》，柳鳴九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 年，第 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