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簡妮,饒靜靜,吳紫微,梁思琪
(武漢理工大學,武漢 430070)
“北上廣深”由于其較好的經濟條件而成為我國人口流入的熱門地區,但2015年上海市外來常住人口首次呈負增長態勢,共減少14.77萬人。早在2014年,京、滬便相繼出臺控制城市人口規模的“趕人”政策,反觀武漢等一些重點城市卻實施降低落戶門檻、提供住房補貼等政策積極“搶人”。城市化的顯著特征是城市人口的不斷增加,但兩類截然不同的政策引發關于城市人口規模究竟是負擔還是資源的思考。
長期以來,人口流動遵循“逐利而居”的規律,高、低技能勞動力均有到大規模城市就業的偏好。從收入指標來衡量,外來人口的大量流入會對大城市帶來何種影響,高、低技能勞動力誰又能從中分享更多城鎮化帶來的好處?
基于對上述問題的思考,本文以城市人口規模為出發點,研究城市內部的收入差距。首先,將城市人口規模與收入差距做回歸,直接觀察兩者間的關系。其次,考察城市規模的擴大對于異質性勞動力收入的影響,并以此角度來解釋收入差距。同時為了提高分析的嚴謹性,本文檢驗了人力資本在城市人口規模影響收入途徑中的中介效應。
目前,從城市規模對中國國內勞動收入差距影響的研究比較有限,尤其是運用微觀數據方面。陸銘等(2012)運用微觀數據證明城市規模的擴大與就業率存在正相關關系,間接證明了大城市工資更高的結論。范紅忠等(2013)運用2002年和2007年CHIP數據,以城市人口規模和房價為自變量對代表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數進行OLS回歸,結果顯示,城市人口規模與收入差距同樣存在著正相關關系。
在不同城市規模對勞動收入以及收入差距的影響機制上,國內存在多種觀點。寧光杰(2014)總結了六種因素,分別為物價、不同城市的資源稟賦、勞動者能力差異、企業生產率、企業和勞動者之間的互動以及學習效應。張天華等(2017)將影響機制歸為集聚效應和選擇效應這兩類,并認為改革開放以來大城市勞動者平均收入水平較高是由于優勝劣汰低收入勞動者被淘汰的結果,選擇效應逐漸加強。然而,大部分的研究均未將不同技能勞動者的異質性納入考察范圍。事實上,城市規模對不同技能勞動力工資溢價的影響具有差異性。
在城市規模對異質性勞動者收入的考察中,高虹(2014)提出,城市規模增長的收入促進效應并不是線性的,中、高水平勞動力相較于低水平勞動力而言其受益程度更大。李紅陽等(2017)運用2007年CHIP數據,從技能差異的角度較為全面地考察了城市規模對勞動者工資收入的影響。結果顯示,不同技能勞動力均享受了大城市的工資溢價,且文章還進一步研究了高、中、低技能勞動力獲取工資溢價的途徑。
本文基于微觀數據來考察,同時相較于李紅陽等的研究,本文增添了對人力資本中介效應的檢驗,讓城市規模對收入影響的傳導機制分析更為嚴謹。
1.分析方法。城市規模通過一定的途徑影響工資收入,本文選取人力資本作為影響途徑的中介變量,選擇的傳導機制為:規模越大的城市,其高人力資本勞動者越多,總體上該城市運用知識和技術的生產效率也越高,工資收入因而可能提高。針對城市規模越大其高人力資本勞動者也越多的解釋,本文認為大城市,一是其原本人力資本水平較高,二是其極具吸引力的優越條件使得高技能勞動者大量流入。
本文引入人力資本(edu)作為中介變量,用CGSS2008被調查者的教育年限來衡量,并求各城市教育年限的均值。中介效應檢驗上采用Preacher&Hayes(2004)提出的Bootstrap的分析方法,檢驗程序依照Zhao et al(2010)的總結。本文構造的三組模型依次如下:
模型一:自變量城市規模對因變量人均收入進行回歸,式子如下:

模型二:將自變量城市規模與中介變量人力資本做回歸,式子如下:

模型三:將涉及到的三個變量一起進行回歸,式子如下:

首先,根據系數b×c是否顯著,判斷中介路徑是否存在。在SPSS軟件中使用process插件,帶入相關數據進行Bootsrap檢驗。
其次,在前一個判斷結果為顯著的前提下,若系數a′不顯著則為完全中介效應,反之則為部分中介效應,也提示中介變量沒有全部考慮到,存在遺漏現象。
最后,計算b×c×a′的正負,結果為正說明與遺漏的中介變量存在互補的關系,為負說明存在競爭的關系。
2.中介效應檢驗。根據前面的步驟,帶入數據進行中介效應Bootstrap檢驗,在95%的置信區間下,得到的如下結果(如表1所示)。
表1的結果顯示,在X對Y的間接影響中,區間(BootLLCI=0.0015,BootULCI=0.0563)沒有包含“0”,說明b×c系數顯著,存在中介路徑且中介效應為2.11%,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12.296%(=0.0211/0.1716)。同時,在模型三中系數a′顯著,說明存在遺漏的中介變量,是部分中介效應。

表1 Bootstrap檢驗結果
1.假設1的提出與檢驗。通常情況下,大城市的工資收入與其生活成本是掛鉤的,低素質勞動者由于存在住房、交通等高額的生活成本支出使得其實際工資相對較低,在實際工資上最終與高素質勞動者的差距拉大。因此,提出檢驗假設1:城市規模擴大的同時也導致收入差距的加大。
本文首先抽樣選取38個城市共1 907位被調查者的微觀數據,研究城市人口規模與收入差距的關系,其中收入差距由方差來衡量,是通過計算各城市被調查者的微觀數據得出。接著以收入差距為因變量、城市人口規模為自變量做OLS回歸,結果如下(括號中的數字表示參數估計值對應的t統計量):

城市規模對城市收入差距影響的彈性系數為0.5576>0,說明城市規模與收入差距成正比,即城市規模越大,城市內部的收入差距也越大,由此驗證了假設1。
2.假設2的提出與檢驗。現存多種觀點支持低技能勞動者分享了更多城鎮化帶來的好處,但本文傾向認為高人力資本勞動者由于整體學習能力強,所處的工作環境更好,將外部知識轉化為現實生產力的速度快,運用技術和知識的效率更高,相對容易在交流互動中受益。因此,本文提出檢驗假設2:城市規模越大,高人力資本勞動者獲得收入方面的好處更多,其工資溢價的幅度也更大。
本文先根據被調查者接受的教育年數將其人力資本分為三類:edu={1,2,3},取值1表示教育年限為0—9年,屬于較低人力資本;取值2表示教育年限在10—15年,屬于中等人力資本;取值3表示教育年限大于等于16年,屬于較高人力資本。接著為了提高模型的解釋能力,加入了代表個體差異的集合變量VC:(1)性別gender={1,0},取值1表示男性;取值0表示女性。(2)教育程度edu表示被調查者接受教育程度的類別。(3)婚姻狀況marry={1,0},取值1表示已婚,取值0表示未婚。(4)工作經驗expe及其平方項expe2,其中expe等于被調查者的年齡值減去受教育年限再減6。
根據前面教育程度的分類,以城市人口規模為自變量,名義年收入為因變量做三組回歸,結果匯總(如下頁表2所示)。
比較城市規模的彈性系數可以發現,在城市規模的擴大中異質性勞動力獲益不盡相同。城市規模經濟具有技能偏向性,相比于中低人力資本,高人力資本勞動力從城市規模的擴大中獲益程度相對最大,由此驗證了假設2。雖然高人力資本勞動力的工資獲益程度最大,但從上述實證結果中仍能發現低人力資本勞動力同樣享受到了城鎮化帶來的紅利,這在很大程度上歸功于近年來大城市基礎設施和制造業的快速發展,擴大了對低人力資本勞動力的需求,因而體力勞動人員成本攀升,帶來工資收入的上漲。
總體上,高技能勞動者工資收入水平普遍較高,加之其從城市規模的擴大中工資溢價的幅度最大,由此進一步拉大與中低技能勞動者的收入差距,加劇了城市內部收入不平等的問題。近年來,現有文獻分析中國城市的收入差距問題主要集中在城鄉差別、行業差距、所有制差異等問題上。而本文認為,不同技能勞動者間的收入存在馬太效應,“強者更強”的現象加劇了收入差距。

表2 城市規模對異質性勞動力收入影響結果
《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年)》時間表將2018—2020年定義為我國新型城鎮化總體進程的攻堅階段。在城市化改革的后期,如何逐步在全國范圍內推廣試點地區的成功經驗成為首要挑戰。基于以上分析研究,結合中國城市化發展現狀,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合理規劃城市規模,堅持不同規模城市間的協調發展。由于城市規模與收入差距之間存在正向關系,單一地通過擴大城市規模來發展大城市的做法是不可取的。政府應理性規劃城市建設和發展布局,多路徑提升城市經濟水平,促進各類型城市共同發展。
第二,大力發展基礎教育,積極聯合企業開展職工技能培訓。政府應繼續堅持“科教興國,人才強國”戰略,普及基礎教育,延長義務教育年限,提高我國勞動力整體素質。另外,聯合企業對中、低技能勞動力進行再教育,培養其知識技能水平,進而提高勞動力水平,縮小不同技能勞動力工資差距,緩解社會矛盾。
第三,推進勞動力市場化改革,實現不同技能勞動力的效用最大化。市場經濟發展必然導致勞動力的流動,勞動力市場化不僅有利于促進人力資本的合理配置,更能提高勞動力市場的效率,促進經濟發展。從城市規模的擴大對異質性勞動力的影響來看,政府應放松戶籍管理改革和地域限制,讓不同技能勞動力根據其自身水平和需求差異與城市相匹配,實現勞動力資源配置最優化。另外,對于人力資本水平較低的城市實行激勵措施,吸引中高技能勞動力,協調地區經濟發展和人力資本水平,促進各類城市(鎮)的勞動力供需平衡,縮小異質性勞動力收入差距,推動我國經濟的全面穩健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