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刊這樣的刊物在互聯網迅猛發展的今天應該有的位置和作用——有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我記得很多年以前,我在準備出國的GMAT考試。GMAT的寫作中有一部分叫“邏輯駁論”,也就是給你一段話,讓你挑出這段論證中的邏輯問題。當時某國內著名輔導學校的老師給我歸納了一系列常見的邏輯錯誤。這仿佛為我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我突然發現用邏輯的方式觀察和思考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奇妙。
很多我們平時覺得理所應當的事情,當你仔細地用正常邏輯去想一下的時候,你也會發現很多問題。最經典的例子,有個報紙報道市民都很喜歡用民主投票的方式決定—個城市的重要決定。正常的人理解就會得出這個城市很民主呀,大家都喜歡用民主方式。而如果用邏輯思維去判斷,你可能就會多問幾個問題,比如,這個報紙有代表性么?報紙不可能采訪所有市民,而一定是采取了抽樣調查的方式,怎么抽樣的?樣本數量是多少?抽樣的方法有沒有偏頗?而最重要的,樂于接受這份抽樣的人本身就是對民主投票有熱情的人,對投票沒興趣的人,可能用腳投票根本就沒有來參與……當問完了這一系列問題以后很有可能原來認為理所應當的很多事你都會得出不同的結論。
于是,我開始帶著這樣的態度看待周遭的這個世界里發生的事,突然覺得這世界咋值得吐槽的事這么多呢。在被《新民周刊》的金老師發現之前我一直在博客、微博以及開心網一類的可以碼字吐槽的地方發發牢騷,直到有一天周刊的編輯打通我的電話:“請問你是惡少惡言么……”
在發了幾次隨筆文章以后,編輯大約摸透了我文章的路數。我以前做過雜志攝影師,我善于也樂于觀察生活,把周邊正常的東西和街道拍得像時尚大片……我的工作是投資人,工作又要求我理性、冷靜地看待周圍。在這兩種習慣力量的作用下,即便吐槽我也會注意觀察,同時注意理性分析。于是編輯把我放進了當時的“財務雞湯”欄目,成為了一名專欄作者。
顧名思義,需要用一些經濟學的分析方法來看待周遭的事物,又需要用雞湯的文字去表達,雖然篇幅不長,但足夠發揮……那個時候我和另外一兩個作者一起寫,而每當有其他作者沒空寫的時候編輯會問我要不要頂班替寫,我總是欣然應允。某種意義上我很不解寫個一千多字的文章為何會沒有空,我在去機場的路上在出租車上攤開電腦也能完成,這能占用多少時間。當一個事情對于你來說并無負擔,甚至是某種娛悅感覺的時候,你總是會有時間的(比如吃美食,比如約會美女……你想去總會有時間的,沒空只因食物沒那么美味,而妹子沒那么美吧)。
再后來忘了年份的某一年,周刊版面調整,雞湯沒有了,原以為寫稿的機會可能會減少,我甚至一度還有些失落,沒想到卻為我開啟了新的一串大門……在雞湯專欄總還是要圍繞專欄定位,用經濟學的視角解讀身邊的事,而一旦沒有了專欄的限制,突然發現可以寫的東西有很多,而且伴隨著周刊公眾號的發展,我會更頻繁地為微信寫很多比以前每周發刊的紙質刊物更具時效性的微信文章。感謝我在職業領域斜杠青年的身份(攝影師、投資人……),總有不同專欄的老師找我寫稿,我既介紹過上海適合拍照的咖啡館,也貌似深沉地討論過上海到底有沒有錯過了互聯網的發展機會;既教大家外出吃飯如何把食物拍得美美的,又討論過茅臺的股票是不是真的有泡沫……影視劇、區塊鏈、單身與結婚、共享經濟的未來、吉利投資戴姆勒、世界杯是不是賭博集團操控……既有四五頁的長文,也有八百字的“城與事”。我很享受在這一方天地利用平日在其他領域的積累來抒發見解的過程。有朋友問我,你是怎么堅持這么長時間一直寫作的呢?這種時候我總會糾正別人,某種東西給你帶來負效應需要你額外克服,你才會說“堅持”,比如我堅持每天跑步,我堅持晚飯吃素……當一個事情對你是娛悅享受的時候,其實并不用“堅持”,你聽過有人每天都堅持吃好吃的,穿好看的么?不用堅持,那就是人生活的本能。
我在抒發自己見解(吐槽)的過程中,一直嚴格地遵循一個原則:如果質疑或批評,從不質疑事實本身,而質疑的是假設事實全部成立的情況下的論證邏輯。
老實說,我用了挺久的時間來組織這句有些拗口的話,但這句話的確切中了時下交流中很多人的問題。
舉個例子:
比如網上經常流傳一些寵老婆的話,諸如“我老婆就是脾氣不好,是我寵出來了;女人就是要寵……”,然后署名是一些經常扮演好男人的演員,一開始是文章,后來文章出事后,這類話經常是鄧超或者張嘉譯說的。你會怎么看這些話?絕大多數人都會考究張嘉譯、鄧超們到底有沒有說過這個話,而網上的很多爭吵和互撕往往都是這樣的考據引發的。因為根本不可能有結論。但如果你稍加思考,就會發現這樣的話的問題不在于張嘉譯是不是說過這個話,而在于即便他說過,可不可以作為一句指導性意見被廣泛引用——比如張嘉譯,他是扮演過很多好丈夫、好爸爸,但邏輯上這與張真實的人設不一定相符;即便張真實人設如此,他可以在自己家庭里當一個好男人,未必可以指導你當一個好男人,因為每家的情況不一樣。所以事情的重點并不是張有沒有說過那個話,而是即便說過吧,張具不具備說這個話來指導別人處理家庭關系的“權威性”,在邏輯里,這叫“無效權威”。如果屬于無效權威,那成天轉發這個話來教育自己男友、老公的行為不是很扯么。
還有我們在文章開頭提過的例子,當我們看到一個報道,一個采訪,一個測試,甚至一個隨機抽樣統計學研究,我們不應該直接相信或者不信這個測試,而是應該理性地假設這個測試完全是真實的情況下其結果是不是能夠有代表性地得出要表達的結論。
有些人會說,差不多就行了,何必這么認真;也有些人說,你太吹毛求疵,難怪你的筆名是這個……但我想說我們身邊很多事情做不好就是因為我們覺得“差不多就行了,何必這么認真”。其實按“常理”,按“正常邏輯”去分析問題,我們可以省下很多去考據事實的時間和精力。這本應該是我們思考問題的常態,不是么?
這也是我覺得周刊這樣的刊物在互聯網迅猛發展的今天應該有的位置和作用——論事實的時效性一定是鋪天蓋地的互聯網來得快,如果不能與其比拼速度和時效,那當然得有自己的立場和態度,這也是為什么我很享受在這樣的空間分享自己觀點的原因。雖然力量綿薄,但至少可以讓更多的人看到正常邏輯思考問題的方式,這讓人很有成就感,這也是驅動我一直堅持——不對,不應該說堅持——享受在這一方天地進行分享和討論的重要動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