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盛秦 武堅
摘要:有限責任公司股東的資產收益權是其一項最基本的權利,然而在商業實踐中,很多中小股東的收益權得不到保障,目前法律賦予的救濟途徑又過于狹窄。法律應當在公司自治和司法公平正義之間找到平衡,給予股東適當的保護,而強制盈余分配請求之訴則是最佳途徑。《公司法司法解釋(四)》第45條規定的股東強制盈余分配之訴應予以肯定性評價,唯此類訴訟的實體要件和程序要件需要進一步明晰。
關鍵詞: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公司自治;司法介入;訴訟條件
中圖分類號:D922.291.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8207(2018)01-0075-13
收稿日期:2017-07-24
作者簡介:黃盛秦(1993-),男,廣西百色人,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民商法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民法、商法;武堅(1974-),男,山西呂梁人,中倫文德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民法、商法。
股東投資公司,依法享有資產收益權。有限責任公司股東資產收益的實現,通常依賴盈余分配請求權的行使。盈余分配請求權包括兩個層面:即具體盈余分配請求權以及抽象盈余分配請求權。前者是股東根據公司分配盈余的決議享有的請求公司支付相應金額的債權:后者則是在無股東會決議、單純基于股東資格身份請求公司分配盈余的權利。通常亦稱為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在理論和實踐中尚存爭議,目前的焦點集中在司法介入公司自治是否存在正當性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四)》(以下簡稱《公司法司法解釋(四)》)第15條明確了有限責任公司在未召開股東會的情況下,若公司股東有證據證明其他股東違反法律規定濫用股東權利導致公司不分配利潤,給其造成損失的,人民法院應判決公司依照《公司法》或者公司章程的規定分配利潤。
誠然,司法解釋是作為立法機關提供立法產品存在瑕疵或者不足的回應。在實踐中,同案同判的司法公正應當盡可能地實現,司法解釋從其形成和發展的過程來看,可認定為對司法實踐審判經驗的檢視和總結。并通過成文方式加以固化,以保證法治的統一。但亦如所解釋的法律一樣,司法解釋的規定不可能將某一領域的某一糾紛規范得盡善盡美,故為其解釋的對象預留了一定的空間。具體到《公司法司法解釋(四)》對于有限責任公司股東的強制盈余分配之訴的規定,由于在《公司法》中并未明確該類訴訟,上述司法解釋僅作出了較為原則性的規定,可操作性不強。因此,筆者從有限責任公司強制盈余分配的司法困境出發,結合實證分析及理論分析以對這種訴訟訴權的正當性做必要證成。
一、股東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的司法
困境:基于實證分析的考量
在《公司法司法解釋(四)》頒布之前,司法實踐中已存在強制盈余分配訴訟。筆者通過“北大法意”案例庫。以“公司盈余分配糾紛”為關鍵詞,搜索時間為2012年-2017年,共檢索出案例1888個。其中,大部分為具體盈余分配請求權或者其他與本文主題不相關的案例。在剔除這類案件后。為了保證案例的代表性及與本文探討主題的相關性,綜合考慮案情及具體審判情況,共篩選出22個案例樣本。由于所使用的檢索數據庫并未收錄全國各層級法院案例,故筆者亦無法窮盡所有案例來源。但從所分析的22件典型案件中。亦可以反映出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在司法實踐中的困境。
(一)對樣本案例判決結果的分析
在所選取的22個案例樣本中,法院支持原告盈余分配請求的僅有3個,而剩下的19個案例中。有17個以判決形式駁回了原告的訴訟請求,有2個直接以裁定的形式駁回了原告的起訴(見表1)。
從判決結果的統計情況來看。實踐中公司股東繞過股東會而徑直訴諸法院要求公司分配盈余的請求得到支持的為極少數,大部分無法得到支持。雖然資產收益權是股東的固有權利,但依據《公司法》的規定:“審議批準公司利潤分配方案”是股東會應有的職權,從理論上屬于公司自治的范疇,而法院作為中立的審判機構,不便輕易突破公司自治的邊界。
(二)對樣本案例判決理由的分析
1.原告強制盈余分配請求得到支持的案例判決理由分析。法院支持強制盈余分配的請求,意味著司法或多或少地干預了公司的自治領域。在論述支持強制盈余分配的原因時,有法院認為,股東收益權在公司自行支配收益下實現,公司應予以中小股東的利益更多的重視和保護,若控股股東或董事等高管濫用優勢地位壓制中小股東權利,法律應當提供及時救濟。在公司章程明確規定了公司按照出資比例分紅的情況下,法院亦會支持那些應得到而實際未得到分紅的股東。法院認為:“全體股東之間協同一致的上述紅利分取行為。應與該公司章程的規定內容具有同等的合理性與正當性。公司不得以章程的規定內容,對抗全體股東于數年來已經實際完成的紅利分取行為”。
2.原告強制盈余分配請求得不到支持的案例判決理由分析。對于強制盈余分配請求得不到支持的判決理由,法院更多地從以下幾方面進行論述:第一,股東大會并未作出分紅決議或已決定不分紅,司法不宜介入公司自治。公司的盈余分配屬于公司內部事務。公司自治原則為首要原則。只要決議內容對于交易安全和利益相關人是無害的,就應當承認其效力并尊重公司基于獨立法人資格作出的決定。公司實際分配股利與否,除了取決于公司是否有可以分配的利潤外,還取決于公司的意思表示。公司盈余分配屬公司自主決策事項,與其他經營決策一樣,都屬于公司或股東基于自身的知識與經驗做出的商業判斷。在個案中法院對于公司事務應當審慎介入,尤其是對分紅事項不能不加限制地干預,在公司股東會作出分紅決議之前,股東盈余分配請求權僅為一種期待的事實狀態。第二,中小股東未能證明公司具有可分配的盈余或者不分配盈余的行為損害了自身的利益。法院認同“無盈余則無分配”的觀點。在張世貴與新疆百富房產公司盈余分配糾紛案中,法院認為:“張世貴作為原告,未能出示證據證明公司存在投資收益,而直接要求根據當時其所占股份比例分配轉讓費,其訴訟請求沒有事實依據”。無獨有偶,在另一案中法官亦認為:“在被告未形成利潤分配方案的股東會決議之前,被告是否應分配利潤以及應如何分配利潤均未確定。原告提起盈余分配之訴的前提尚不具備。”此外,在某些案例中,雖然公司具有可分配的盈余,但原告未能證明公司大股東惡意不分配造成自身損害,其訴訟請求未能得到支持。第三,法院認為現行法下原告具有其他可替代性的救濟途徑。對于股東權益的保護,《公司法》賦予了股東在一定條件下提起股東會決議無效或可撤銷之訴、請求公司回購其股份等權利,因此,法院認為:“盡管作為小股東。在資本多數決的公司自治原則下。難以左右公司決策形成有效的盈余分配方案,但法律亦賦予小股東以股權收購請求權等救濟途徑。”第四,原告無法證明其具有合法、正當的股東資格。股東資格是股東享有資產收益權的前提,由于原告在股東資格證明上存在瑕疵,其訴訟請求無法得到法院的支持。例如:在山東省昌邑市華星礦業有限責任公司訴姜光先股東資格確認和公司盈余分配權糾紛抗訴案中,法院認為:“證明姜光先具有股東資格的系列文件。因姜光先的惡意欺詐行為。且該行為損害國家利益而無效”。此外,對于股東虛假出資以及抽逃出資的行為。法院亦予以了否定性評價:“股東享有和行使權利的基礎和前提是承擔股東義務,違反出資義務,其股東權利就必然受到相應限制,就不應當享有基于股東身份的權利,此為權利義務相統一、獲利和風險相一致原則在《公司法》中的體現”。
(三)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的司法困境分析
通過對上述樣本案例的分析。筆者認為。在公司強制盈余分配案件中,雖然大部分法院依據的是相同的法律,但得出的卻是不同的判決。在關乎公司內部自治問題上,法院對于需要作出效力認定的場合卻根據程序上的理由而不回應當事人之司法需求,這體現了司法在介入公司自治領域的程度把握上有較大的未知性,而在對制度本身的解釋上也存在較大的歧義。具體而言。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尚存以下困境:第一,即使存在公司或大股東惡意不分配盈余的情況,法官亦無可引用的具體條文支撐其觀點,這一方面與《公司法司法解釋(四)》尚未正式出臺有關。另一方面亦體現了強制盈余分配之訴的正當性尚需進一步證成。第二,在強制盈余分配之訴正當性被證成的基礎上,何種條件能夠觸發此種訴訟,即此種訴訟的實體要件問題需要明晰。第三,中小股東無論是在公司抑或是訴訟中均處于不利的地位。根據一般民事訴訟舉證責任,中小股東對于公司或大股東惡意不分紅等要件事實負有舉證責任,但中小股東一般很難對此等要件進行充分證明。
二、股東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的訴權正當性分析
訴權,即指一方當事人為了自身合法權益,請求法院對所提出的民事爭議進行裁判的權利。民事訴權的正當性內生于私權公力救濟的必要性。而私權公力救濟的必要性則源于私權私力救濟的有限性。有限責任公司股東盈余分配請求權本為私權,理應通過公司內部的自治機制進行決定和分配。但這種私權并非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公平地得到實現,基于此,私權公力救濟實屬必要。
(一)司法干預:對公司自治原則和商業判斷規則的修正
《公司法》在性質上屬于私法領域的規范,根據“私法自治”原則,公司的一般性事務和決策均應當由公司自行決定,此為“意思自治”在《公司法》領域的延伸與擴展。公司自治主要通過兩種形式得以實現:第一,以公司章程為基礎的自治。公司章程是公司內部的“憲章”,通過章程形成公司的“一致行動”,以此實現“公司自治”的目的。若公司在章程中約定了盈余分配的程序和條件,即代表了公司的意思表示,法院在這種情況下通常不加干涉。第二,基于資本多數決原則的自治,即自己決議自己的事務。股東會是公司的最高權力機構,其享有事務獨立決策的權利。如前所述,公司分紅的方案由股東會審議和批準,在審議和批準上遵循的是資本多數決原則。但值得注意的是,基于資本多數決原則的自治是一種不完全的私法自治,在公司決議形成上,并非基于全體的“意思合意”,而是基于多數意見而形成的意思表示。
在公司自治的前提下,為了避免控股股東、董事以及經理人不至于因理性的商業判斷而動輒陷入訴訟困境,英美法系發展出了一套司法規則,即商業判斷規則,以避免法院再為事后判斷以保護控股股東和董事等基于誠信而為的商業判斷。在司法實踐中,對于不分配盈余的決議,控股股東或者董事通常以公司長遠發展等商業判斷為理由,將盈余留存于公司中,這也成為阻礙中小股東盈余分配請求得到支持的原因之一。但無論是公司自治原則還是商業判斷規則,如若不加以限制,都會給公司內部治理結構帶來沖擊,這種沖擊需要一定的司法介入,原因如下:
第一,任何自由或者自治并非完全不受限制。公司自治原則并不是《公司法》所遵循的唯一原則,對于公司的運營而言,公平正義原則也是最基本的價值取向之一,而司法介入則可以發揮維護公司治理和運行的公平性基礎,尤其是在公司盈余分配問題上。公平正義原則貫穿在現有的公司制度之中。例如:公司法人人格否定制度、股東派生訴訟等。私法的制定遵循著公平公正原則和自治原則,因此,《公司法》應該給股東提供符合其權益保護目的的法律,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在控股股東惡意操縱股東會不進行盈余分配時,既可對中小股東的合法利益進行有效的保護。又能保證其不失去在公司中的股東地位。這一制度作為公司自治原則的例外,是保護股東的最佳方法,是公平正義原則和自治原則的平衡。
第二,在“合同主義”說下,公司是股東通過合意契約建立的,但這類民商事合同不同于一般私法領域的合同,因其具有長期性,這種長期性不可避免地存在著合意的缺陷。在公司運行之初,各股東基于有限公司尚存的人合性特征,常常沉浸在一種輕率的樂觀主義和共同的良好意愿氣氛中,例如:對于公司盈余的分配,大多數公司股東不會在公司設立初期進行詳細的規定。最多是在公司章程中約定“以出資比例進行分紅”。在公司長期運行過程中,這種最初的“樂觀主義”極有可能誘發對于某些事項(諸如盈余分配)的意見不合而導致合作夭折。故若僅憑成立之初的一紙合同,處理不斷變化的潛在矛盾,則股東設立、投資公司的預期將無法得到實現,這就為司法介入以平衡公司內部不同利益提供了合理性依據。
第三,股東異質化下資本多數決原則的濫用。如前所述,公司股東會通過多數決的方法形成決議,以此作為公司的意思表示。但在現實中,對于不同股東,無論是其對公司的利益訴求還是對公司的關切程度,以至于其通過何種方式行使權利,都存在著明顯的差異,這就是股東之間的“異質化”。歸納而言,這種“異質化”體現為股東在利益偏好、投資目的和治理能力三個方面上表現出顯著的差異。而在股東異質化下通過資本多數決原則作出的股東會決議,實質上是以抽象的資本平等掩蓋了股東之間的權利義務的實質的不平等。司法干預的目的,則是為了避免資本多數決原則在股東異質化條件下引起的多數資本對少數資本的壓迫和剝奪。
基于法律經濟學角度之考量。若自由能區分為積極自由和消極自由,即使對于消極自由加以限制,亦應考慮其對整體自由的影響,考慮其對積極自由是否有待提高。在對消極自由作出限制而失去的價值遠低于因擴大積極自由而得到的價值時,此限制應被認可。在公司中,控股股東濫用其控制地位,通過資本多數決原則惡意不分紅時。這種消極的“不分紅”自由則應當受到約束,保護公司內部治理結構的正當性和公平性,該約束對于公司整體的運營和發展是有益的。對于這種消極自由的公力救濟有兩種不同的思路:一種是通過行政權對公司內部治理加強監管,另一種是給予中小股東訴權的正當性,在中小股東受到侵害時,通過司法干預公司自治。顯然,政府強化監管在市場經濟背景下顯得格格不入。政府的介入在一定程度上會使公司的發展喪失活力。國家作為公司治理消極的守護者。作為公民權利的“守夜人”,在股東權益遭受侵害時給予其提起訴訟的權利,方為最佳途徑。
(二)期待權的可保護性:基于抽象盈余分配請求權的分析
如前所述,股東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在性質上屬于抽象盈余分配請求權,主要是在公司股東未召開股東大會前所擁有的一種期待權,即要求公司支付與其出資份額相等的股利。期待權本身并非能夠完全地現時享有,需特定事件的發生或經歷一定時間,權利人才可以完全行使其權利并享受特定的利益。對于期待權是否應當受到保護,通過何種方式得到保護,其與單純期待的不同,分歧很大。筆者僅基于股東與公司之間的關系,討論作為一種期待權的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的正當性。
股東對股利分配的抽象請求權,包含了權利人的愿望,還有權利人付諸的法律行為,這種行為能夠獲得法律上的價值,應當受到法律保護和認可。股東對公司進行出資,其最終的目的是要獲得相應的利潤,特別是對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而言,他們無法像上市公司股東一樣,可以在股票溢價的情況下通過出售股票來實現自己的收益目的,而只能通過獲得盈余來獲得收益。故其股東的抽象股利分配請求權作為股利分配利益的開端和基礎,對股東資產收益權具有重要意義。然而,股東具有抽象股利分配請求權,則意味著這種狀態已經具備了即得權的某些條件,若公司確實存在大量盈余,并且符合法律規定的分配盈余的條件,公司不但具有不得阻礙抽象股利分配請求權之消極義務,還具有推動這一抽象權利向具體分配請求權過渡的積極義務。司法介入保護這類請求權實屬必要。在公司符合分配盈余條件未分配而侵害中小股東權益的情況下,理當授予股東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提請法院在特定情況下強制公司支付股東股利,這一過程實質是借助司法的力量促使股東股利請求權由抽象向具體轉換,切實保障股東合法權益。
(三)現行制度下替代性救濟措施之不完備性
在公司不分配盈余的情況下,現行《公司法》賦予以下幾種途徑來保障中小股東的權益,但在一定的條件下,這些救濟措施對于中小股東的盈余分配訴求而言并非最佳途徑。
1.股東會決議無效或撤銷之訴。股東會或股東大會、董事會的決議在內容上違法或違反行政法規的無效,若會議在程序性問題上存在瑕疵的,股東可以請求人民法院撤銷該決議。在保護股東盈余分配請求權利下,這種救濟途徑存在兩方面缺陷:一是股東會決定不分配盈余的決議不一定在內容或者程序上存在瑕疵,若控股股東以公司自治原則、商業判斷規則作為“護身符”,則股東會不分配盈余的決議依然有效。二是《公司法》并未對有限責任公司股東會召開的期限和次數作出明文規定,因此,若公司常年不召開股東會,或者即使召開股東會但并未涉及盈余分配事項時。中小股東很難通過決議無效或撤銷之訴保障自身權益。
2.股份回購請求權。《公司法》規定:公司連續五年盈利,且連續五年不分紅的情況下,股東可以請求公司回購其股權。這種救濟途徑的局限性在于:第一,股份回購請求權的行使條件較為苛刻,須滿足“雙五年”要求,因此,在實踐中很難有股東能夠在滿足此條件下要求公司回購其股權。第二,公司或者控股股東可以通過象征性分紅(在連續盈利的前四年不分紅,而第五年象征性地分配部分盈余)來阻斷股份回購請求權要件的達成。第三,就大部分中小股東而言,在公司不分紅的情況下,其尋求救濟的初衷并非要退出公司。失去公司股東地位,而只是要尋求合適的途徑促使公司進行合理的分紅,故這種救濟途徑并不完全符合尋求救濟股東的目的。
3.轉讓持有之全部股權以退出公司。股東在一定條件下可以轉讓其股權給公司以外的相對人,這種救濟途徑的不足在于:一方面。雖然股東可以轉讓股權,但其他股東卻不一定同意股權的轉讓,從而阻礙條件達成;另一方面,股東請求分配盈余并非真的想要退出公司,因此,轉讓股權同股份回購請求權一樣,對中小股東而言皆過于“激進”。
(四)域外對于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保護之借鏡
1.美國:基于信義義務的保護進路。在美國,只有在經過深思熟慮的分析后,認為公司的運營和投資未來可能給股東帶來更大的收益的情況下,方可將盈余留存于公司。中小股東試圖通過兩種方法確保公司采用對自己更為有利的股利政策:一種是強制控股股東歸還分配給他們的作為非常規股利的薪酬。另一種是基于信義義務強制控股股東宣布股利分配。第一種方法在實踐上有一定難度,中小股東主要通過第二種方法進行維權。隨著控制股東侵害中小股東利益事件不斷發生,信義義務的承擔者逐步擴展到控股股東。在處理股東強制盈余分配糾紛時,亦會通過控股股東、董事的信義義務加以衡量。從判例中歸納而得出的股東違反信義義務的標準為:一是控股股東為了自身利益而將中小股東排除在外,壓制、不誠實、惡意、欺詐或惡意壓制屬之。二是沒有合理的公司目的卻積累公司利潤,權利濫用、任意武斷的行為屬之。當滿足上述標準時,中小股東可以董事、控股股東違反信義義務為訴由起訴,進而強制公司進行盈余分配。
2.英國:基于不公平損害救濟的進路。在缺乏異議股東股份購買請求權的英國,不公平損害是英國《公司法》保護少數股東最有價值的救濟機制。2006年的英國《公司法》第994條第1款規定:若存在以下情況,股東可向法院提交訴狀請求該部分的相關法令:……(b)現存或被提議的公司作為或不作為(包括代表其作為或不作為)構成或將構成這樣的損害。若法院認為申請人的訴狀理由成立。則可以頒布其認為適當的任何法令,對被訴稱的事項授予救濟。根據2006年英國《公司法》第996條第2款規定:這些救濟包括:(a)調整公司事務在將來的執行;(b)要求公司不得從事或不得繼續從事被起訴的行為……英國通過判例的形式將公司沒有合理派發紅利認定為不公平損害的表現形態,即當公司有能力派發巨額紅利,卻只派發少量甚至不發紅利時,很可能對股東構成不公平損害行為,“公司已經連續多年沒有提高紅利派發數額,而公司利潤和資產卻日漸遞增。我們捫心自問,此種做法沒有對股東構成不公平損害嗎?我找不到充足的理由”。
3.法國:基于權利濫用規則的進路。在法國。法院在關乎公司盈利等管理事項時。亦無法代替公司進行決策,不過法院可對公司的決議進行督察。具體到股利分配問題上,如果不是為了公司利益而作出的不分紅或者少分紅的決定。法院可利用權力濫用規則檢視股東大會的權利行使,并通過任命技術專家輔助調查公司公積金管理等情況,據此判斷公司是否有濫用權利損害中小股東權利之虞。
由此可見。域外相關國家通過不同路徑賦予了中小股東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的正當性,其在公司運營和發展過程中對股東保護具有積極作用,故對我國具有較為重要的借鑒意義。
三、股東強制盈余分配之訴的實體性要件
(一)主體要件:原被告為適格主體
1.主體要件之一:原告為公司股東。這類訴訟是為了維護股東合法權益,其提起訴訟的適格原告也就應當為投資了公司并獲得公司股東資格的人。
(1)股東資格確定的一般原則。從現行法上看。股東地位的確定主要有以下幾種方式:第一,通過查閱公司章程記載。公司章程對于公司股東、董事以及股東都具有最高效力,如果股東的權利受到公司或者其他股東的侵害,則該股東可以依據公司章程對侵害人提出權利請求。第二,股東出資證明書證明股東地位。公司股東對公司出資后獲得出資證明書,其對外具有對抗第三人的效力,若出資證明書上的出資人為股東,則可以證明其身份。第三,查閱公司股東名冊驗證公司股東資格。股東名冊是公司備置的記載股東個人信息和股權信息的法定簿冊,若股東被記載在股東名冊上,則具有推定上的股東地位。上述三種方式是《公司法》中規定一般原則下對于公司股東身份的認定,若股東在訴訟中能通過上述三種方式之一驗證自己的股東身份,則可推定為適格主體。
(2)特殊狀況下股東資格的認定。在實踐中,特殊情況下僅憑一般性原則并不能夠確定真實的股東。筆者就幾種特殊情況下的股東資格認定進行分析:第一。瑕疵出資情況下股東地位的判斷。一是即使股東認繳了資本,可是股東從未實繳資本;二是股東僅履行部分出資義務;三是股東已如實出資。但是出資后又將資本惡意抽逃。依《公司法司法解釋(三)》之規范,公司股東若出資存在瑕疵。可通過章程或股東會決議對其盈余分配請求權作出合理地限制。因此,對于該類出資人,其股東身份應當予以認定,但在其享有的利潤分配上,法院在裁判時應作出一定的限制。按照其實際出資來判定應當享有的利潤分配請求權。第二,盜名或者冒名取得股東地位。公司股東在特定情況下為了不向公司或公眾透露真實身份常常盜名或冒名取得股東地位,這種情況下,被盜名或者被冒名者在股東權利表象上沒有任何缺陷,那么應該如何確定股東資格呢?筆者認為,應該分為三種情形:一是被冒用或盜用人根本不知道其名義被利用,在這種情況下被盜名或冒名人與股東權利沒有現實的牽連關系,故應由實際出資的股東行使權利。二是被盜名或冒名人知情后,請求按照公司章程記錄的股東姓名行使權利,而此時盜名或冒名人請求以實際出資的履行行使權利。這種情況下公司沒有義務解決冒用人和被冒用人的糾紛,其糾紛應當訴諸法院解決,而在此之前,公司章程和股東名冊具有對抗第三人效力。糾紛解決后,根據結果認定股東地位。三是被盜名或冒名人非真實存在之人。是—個虛擬的人,此時為了避免出現股東資格處于無人享有的狀態,應當以實際出資人作為公司股東。第三,隱名出資時的股東資格。隱名股東是指隱名投資人實際認購出資因為一些原因。希望以他人名義代替自己向公司進行投資,因此公司章程、股東名冊上的投資人為他人,即名義投資人。實際投資人與名義投資人之間約定,由實際投資人出資,名義投資人作為公司股東。當實際投資人與名義投資人之間產生糾紛時,應當參照《公司法司法解釋(三)》第25條進行處理,實際出資人和名義出資人之間的相關約定具有有效性。實際出資人若以其實際履行了出資義務為由向名義出資人主張股東權利的,法院應當予以支持,因此,這種情況下應當以實際出資人作為公司股東。
2.主體要件之二:被告地位的認定。
(1)公司在訴訟中的地位。《公司法司法解釋(四)》第13條規定股東請求公司分配利潤的訴訟,公司應為被告。這一規定的合理性在于:第一,公司在成立之后便具備獨立法人人格地位。具有獨立的資產,獨立承擔公司的風險和責任,在訴訟中公司應當作為獨立的被告。第二,作出不分紅決定的為公司最高權力機構和代表機構,可以作為公司法人獨立的意思表示,原告若想獲得分紅,則應當以公司為被告。
(2)公司控股股東和董事在訴訟中的地位。在日常的公司運營中,公司根據“資本多數決”原則進行決策,所以控股股東及董事的存在像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有利于公司經營的集中,另一方面也可能產生股東權利的濫用。控股股東持公司多數股份,因此,股東會所做的決議與大股東和控股股東或者董事的意志息息相關。《公司法司法解釋(四)》(征求意見稿)曾在第19條規定了在股東盈余分配糾紛之訴中。對股利分配投否決票的股東,可以第三人身份加入訴訟,而對于可能存在權利濫用的董事和高管的訴訟地位則未規定,對該條文進行體系性的解釋時,司法機關更傾向于將董事和股東地位等同而論。即認為董事亦應以第三人身份加入訴訟。那么控股股東和董事作為第三人參加訴訟是否合適?筆者認為,我國《民事訴訟法》將參加訴訟的第三人分為有獨立請求權和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首先,控股股東和董事不能成為有獨立請求權第三人。這類第三人對案件標的具有獨立請求權,其在訴訟中所處位置相當于原告,既不同意原告的主張,也不同意被告的主張,為了本身的利益主動地以自己的身份向法院提出新的訴訟。顯然,在強制盈余分配之訴中。控股股東并不契合這一要件,其往往是以被動的形式參加訴訟,并且不具有原告的地位。其次。控股股東和董事也不是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對原被告的訴訟標的沒有獨立請求權。可是案件的判決與其有法律上的利害關系,其本質就是第三人與一方存在另一法律關系,并且這一法律關系與本訴的案件結果有一定的牽連性。如果公司董事為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那么公司敗訴后控股股東或董事應當承擔相應法律上的利害關系,這顯然與公司獨立法人人格不符。故不適合將其歸為無獨立請求權第三人。值得注意的是,在最終通過的《公司法司法解釋(四)》中,已將“不同意分配利潤的股東,可以列為第三人”的規定予以刪除,最終這類股東的訴訟地位在司法解釋中未得到明確。
在美國司法實踐中,中小股東可因控股股東或者董事違反信義義務而提起強制盈余分配訴訟,控股股東或者董事為訴訟的被告。筆者認為,在強制盈余分配請求之訴中,也應當將控股股東和董事列為訴訟的共同被告,其原因在于:第一,固然股東會是公司的決策機構,可是在盈余分配問題上起決定作用的依然是公司大股東或董事,控股股東和董事作為被告參加訴訟,就使得案件的每一個細節和結果都與其息息相關。因此,無論是原告還是被告都會拿出有力的證據舉證證明,這有利于查明事實真相。同時,控股股東和董事作為共同被告,對案件結果承擔相應責任,有利于防止判決成為一紙空文。第二,在我國《民事訴訟法》中只規定了原告是“與本案有直接利害關系的人”。而對于被告的要求是明確即可,對于被告采取此類“表示說”,這也為控股股東和董事成為共同被告提供了法理依據。值得注意的是,若訴訟中被告敗訴,那么董事和控股股東不需承擔盈余分配的連帶責任,我們這里僅探討訴訟法上的當事人,此與承擔權利義務的當事人并無必然聯系,控股股東與董事雖然為共同被告,但其有獨立的訴訟地位,法院應對不同被告形成不同判決。在筆者進行實證分析的22個案例中。亦有兩個案例將控股股東列為共同被告,表明在司法實踐中此種做法有先例可循。
(二)形式要件:公司尚存可分配的利潤
為了維護商業活動的正常運行,法律對公司的設立有著嚴格的規定,特別是公司資本,要求遵循資本確定、資本維持和資本不變的三個原則,在利潤分配時不得削弱公司的資本,因此,公司可用于分配的盈余只能是公司通過運營獲取的盈余,即公司的利潤。
1.公司利潤含義以及來源。會計學中的利潤是在會計年度內的所有經營成果,總收入減去總支出后結余的即為利潤。利潤并非—個獨立的計量要素,其結果要通過收入和費用來計算。
2.公司可分配利潤的計算。公司每一會計年度的營業利潤并不能夠直接全部派發給股東。按照《公司法》第166條規定:公司的稅后利潤應首先用于填補前年度虧損。然后再提取公司法定公積金,提取比例為10%(當公積金達到公司注冊資本的50%以上,則可不提取);若經股東大會決議,公司還可以從上述利潤中提取任意公積金。最后,經過這三輪的分配,剩余的利潤才為可分配的利潤。由上述規定可以看出,如果公司的會計年度經營盈利為負數,則無利潤可言。公司股東若要提起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其實質要件必須為公司在扣除虧損、提取資本公積后,剩余部分可用于分配的利潤。
(三)實質要件:惡意地長期未分配盈余或者象征性分配盈余
在有限責任公司中,公司大股東或者控股股東往往成為公司實際控制人。通過管理和控制公司的管理層,將中小股東排除在外,再將留存于公司的資金用于個人利益,甚至利用擔任高管的職位給自己大幅度加薪。這就在事實上壓制了小股東的權益。公司做出不分派盈余或者象征性分派盈余就成為了大股東掩飾其非法目的的手段。因此,股東強制盈余分配請求權需要滿足公司長期不分配盈余或象征性分配盈余。并且是出于惡意給中小股東造成嚴重損害的實質要件。但如何界定公司不分配盈余的時間長短呢?并非所有否決分紅的決議都是惡意的,公司股東要求公司分配盈余,自身利益切實地受到侵害方能尋求司法救濟,否則會導致股東濫用訴訟權利。對于公司有盈利而長時間不分紅。公司連續五年盈利且符合分配條件但從未分紅的,會觸發股東回購請求權。但是,如前所述,五年的限制很容易規避。因此,對于強制盈余分配請求之訴中的長時間不分配盈余的時間界定不能太長,應該短于股東回購請求權中“五年”的時間限制。筆者認為,公司持續盈利三年或者三年以上,若股東會未分配盈余,那就說明控股股東很可能具有壓制中小股東的“惡意”,此時中小股東可以提起強制盈余分配請求之訴,以保護自身權益。
四、股東強制盈余分配之訴的程序性要件
(一)訴訟管轄
對于股東強制盈余分配之訴的地域管轄尚無爭議,通說認為,應適用民事訴訟法上的“原告就被告”規則。筆者著重論述訴訟的級別管轄,《民事訴訟法》第17條至第20條規定了法院管轄民事案件的范圍。
股東強制盈余分配之訴受到案件標的額大小和影響力的不同,在司法實踐中的管轄級別亦有所不同,筆者整理了實證分析中的22個案件的一審級別管轄情況。(如表2)具體而言,在由中級人民法院管轄的5個案件中,有3個案件是因為其涉及的訴訟標的額較大。而2個案例是因為原告人數較多。從結果上來看,一般較為普通的案件都由基層人民法院管轄。因此,對于該類案件的級別管轄,應當根據案件標的額、原被告人數以及社會影響來決定管轄的法院。
(二)舉證責任及原告的擔保義務
1.舉證責任的確定。根據前述分析以及《公司法司法解釋(四)》的規定,若中小股東提起強制盈余分配之訴,應當證明的要件事實包括:(1)原告的股東身份:(2)股東已經窮盡公司內部的救濟;(3)公司具備盈余;(4)公司控股股東出于欺詐或壓制的惡意不分紅或者象征性分紅。
針對(1)和(2)的要件事實,遵循“誰主張,誰舉證”的一般性的民事證明責任分配尚無爭議。但對于(3)和(4)兩個要件事實而言。由于提起訴訟的中小股東受到其地位的限制,對于公司的財務狀況和資料通常不甚了解,即使通過各種途徑得到相關資料,亦容易被公司提出相反證據予以反駁,在這種情況下,顯然中小股東很難完成其舉證責任。基于平衡訴訟當事人之間地位、幫助法官查證客觀事實的考慮,亦為了解決股東舉證不力的困境,針對公司具備盈余、控股股東的主觀惡意以及不分紅的要件事實,應適用舉證責任倒置,由被告提出相反證據予以證明。
2.原告應提供相應的擔保。雖然強制盈余分配之訴是中小股東保障自己合法權益的有效途徑,但任何途徑如果沒有相應的約束條件,就很有可能被濫用。為了防止股東訴權的濫用,在股東提起強制盈余分配之訴時,公司可以提請法院要求股東提供相應的擔保。這一規定在《公司法》其他制度中可以找到相應的法理依據。強制盈余分配之訴中,原告交納保證金或者提供一定之擔保,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防范股東不正當行使訴權,保證公司正常運行和管理,若訴訟審理發現股東提出的主張不存在或者存在濫用訴訟權利的事實。則繳納的保證金或者擔保可以用于賠償公司因訴訟受到的損失。
(三)法院判決強制分派盈余數額確定及其執行
如果法院在股東強制盈余分配之訴中判決原告方勝訴,則涉及到一個更加值得關注的問題。即是否應當由法院決定具體盈余分配的數額。若由法院決定盈余分配的數額,則該數額應該如何確定?筆者認為,法院在判決原告勝訴時,如果不根據公司具體情況確定盈余分配數額和時間,則很有可能給予公司進行象征性盈余分配或者拖延分配時間的機會,股東的權益還是無法得到保護,法院判決也將會變為一紙空文。
1.強制盈余分配數額確定標準。根據《公司法》的規定,股東分得的盈余應根據股東持股比例分派,尊重股權的平等關系,使股東的投資得到成比例的回報。但如何確定公司應用于分配的利潤額度呢?因為法官不是商人。未必能夠清楚公司的運營狀況以及整個市場的走向。故在這一方面。可以借鑒我國證監會對于上市公司股息分紅的規定。根據2008年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頒布的《關于修改上市公司現金分紅若干規定的決定》:“上市公司近三年用現金形式總計分派的利潤不得少于近三年實現的年均可分派利潤的30%”。在強制盈余分配數額方面,可以借鑒該規定設置一個最低分配數額。由于目前我國有限責任公司發展迅速,規模都在不斷擴大,因此可以參照上市公司的規定,將此最低數額規定在盈余的30%左右較為合理。
2.強制公司分派盈余的期限。法院作出判決后。一定要給出一個合理的期限督促公司分派盈余,若這個期限太長,則有可能使判決成為一紙空文,而期限太短。又不利于公司自身的經營。基于公平正義原則和公司自治原則,具體期限由法官根據公司經營狀況、股東狀況自由裁量,自由裁量期間應在30日-60日之間。
3.法院判決的執行。原告股東在勝訴后可以法院的判決書為依據要求公司派發分紅。若公司拒不執行,股東可以依據《民事訴訟法》規定提請法院強制執行。關于未參與訴訟股東能否申請強制執行的問題,《公司法司法解釋(四)》(征求意見稿)曾規定:最后在執行階段,無論是否參加訴訟,股東均有權持人民法院生效判決申請強制執行,但在最后的《公司法司法解釋(四)》正式文本中,該條規定已被刪除。筆者認為,這是出于對法院判決效力范圍的考慮而作出的決定,強制盈余分配之訴本質上屬于不告不理的案件,因此。若賦予從始至終都未參與訴訟的股東申請強制執行的權利,顯然沒有明確的請求基礎。
總之,在日益商業化的今天,公司合理化、正常化運行對整個社會而言有著重大的意義,而作為公司奠基石的股東對于公司而言更是不可或缺,因此,如何保護好股東的合法權益至關重要。在“資本多數決”原則優先的情況下,有限責任公司的控股股東常常基于一己私益將自身的意志強加于公司,從而侵害廣大中小股東的權益,尤其是在盈余分配的問題上。目前《公司法》給予股東的救濟途徑過于狹窄,達不到保護股東的目的。而針對股東提起的強制盈余分配之訴,法院往往以司法不能干預公司自治為由駁回起訴。這就使股東的權益得不到保護。然而,強制盈余分配之訴是司法權介入公司自治的—個例外,它是對于公司自治和商業判斷規則的補充和糾正,體現著司法的公平正義原則。誠然,如何平衡好公司自治和司法干預的程度,是我們要一直探討的問題。人民法院在對待強制盈余分配之訴時,要抱著審慎的態度,既要以公平正義為原則,又要尊重公司自治的原則,以案件客觀情況出發,最終決定是否進行干預。
(責任編輯:苗政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