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森林的大夢想

王宗

不知從何時起，人們每次打開支付寶，都會有信息提示：“綠色能量又被某某收取了幾克。”

這是支付寶的公益游戲“螞蟻森林”的信息。偷取能量的總是那幾個固定的勤奮好友，每天起早貪黑，樂此不疲，悉心地為培育更多的小樹而奮斗。

2017年9月7日，《財富》雜志發布“2017年50家改變世界的公司”榜單，旨在選出“勇于向一些重大的難題發起挑戰，在為自己創造效益的同時造福人類”的公司。螞蟻金服靠著螞蟻森林，在榜單上名列前茅，總排名第6，在三家上榜的中國公司中排名第一。另外兩家是排名第15的騰訊微信和排名第27的摩拜單車。

螞蟻森林大約是近幾年阿里巴巴做出的為數不多的比較成功的具備社交屬性的產品，此前花費大力氣做的什么“來往”“白領日記”悉數夭折。

螞蟻森林其實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個產品的本意并不是社交。

“最開始的初衷是希望做一個個人的碳賬戶，讓用戶了解自己每天的行為和低碳減排的關系。但因為碳賬戶的概念離用戶太遠，脫離用戶認知，就想著用一些好玩的、能跟用戶互動的方式做款產品，讓碳賬戶的概念更接地氣一些。”螞蟻森林的產品負責人這樣表述初衷。

這牽扯出了另一個生僻的概念：碳賬戶，很多人對它感到陌生。但“碳賬戶”“碳交易市場”卻是有著可期未來的行業。現實情況卻是行業熱、民眾冷。如果在個人碳賬戶上先行一步的阿里巴巴能夠等來個人碳賬戶交易的各種政策落實，那螞蟻森林碳賬戶將擁有比肩社交網絡的巨大價值。

中國的碳交易市場即將迎來窗口期

碳交易市場其實是一個典型的完全由人為規定而形成的市場，這個市場形成的開端是由84個國家在1997年簽署的《京都議定書》。《京都議定書》規定了各個參與國溫室氣體的量化減排指標。但是協議同時規定了各國的排碳配額是可以交易的。

具體來說就是，這個協議使各個國家的碳排放數量化，并且不同的國家規定了不同的配額，不能超標排放。

但是實際情況是，有些國家（主要是發展中國家），實際的碳排放量可能低于分到的配額，或者環保做得好的國家實際碳排放量低于配額，那么這些國家可以把自己用不完的碳排放量賣給那些實際碳排放量大于配額的國家。

由于歷史原因，發達國家需要承擔更多的減排任務，但發達國家一般能源利用效率高，能源結構優化，新的能源技術被大量采用，因此該國進一步減排的成本極高。對發展中國家來說，較為粗糙的工業還有很大的減排改善空間，所以發展中國家平均減排成本相較于發達國家要低一些。

不同成本形成了高價差，碳交易市場由此產生。碳交易市場目前主要的運行機制是由發達國家提供資金、技術及設備幫助發展中國家或經濟轉型國家的企業減排，產生的減排額度必須賣給幫助者，這些額度就像商品一樣還可以在市場上進一步交易。

在《京都議定書》簽署后，碳交易經過多年發展，參與國地理范圍不斷擴展，市場結構多層次深化，財務復雜度也愈加提升，形成了特有的行業，也誕生了許多專門的碳交易所。

但主要的四大交易場所集中在交易頻繁的西方國家和地區，分別是：歐盟的歐盟排放權交易制、英國的英國排放權交易制、美國的芝加哥氣候交易所、澳大利亞的澳大利亞國家信托。這些碳交易所甚至推出了碳排放權期貨，“碳配額”已經成為一種金融產品在市場上流通。

2005年《京都議定書》正式生效后，全球碳交易市場開始出現了爆炸式的增長。2007年全球碳交易市場價值達400億歐元，比2006年的220億歐元上升了81.8%，2011年，全球碳交易市場規模達1760億美元，折合人民幣超萬億元。

近年全球交易規模雖出現大幅回落，但仍有500億美元左右的規模。

盡管中國早在2009年就主動提出到2020年單位國內生產總值二氧化碳排放比2005年下降40%～45%的目標。但根據《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規定，在2020年以前，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不承擔有法律約束力的溫室氣體絕對總量的減排。

2020年是一個時間窗口，其他國家的減排計劃此前也幾乎規劃到2020年。

比如俄羅斯承諾在2020年，溫室氣體排放量下降25%，歐盟承諾在2020年前減少30%，印度在2020年前將其單位國內生產總值（GDP）二氧化碳排放量在2005年的基礎上削減20%～25%。

因此，到了2020年，碳交易市場的本源——各國的碳配額將會發生改變，此前不承擔法律約束力的發展中國家，將會以法律的形式承擔起減排任務。可以預見的是，中國作為全球第二大溫室氣體排放國，被公認為全球最具潛力的減排市場。

而根據有關規劃，2017年中國也啟動全國統一碳交易市場的試運行，首批納入控排企業7000家～8000家，配額總量高達50億噸，現貨交易規模有望達50億元～100億元。未來金融衍生品市場放開后，市場交易規模有望達2500億元～5000億元。

這樣的背景和市場潛力下，未來的碳交易市場極可能超越石油市場，成為世界第一大市場。

如此規模自然引人垂涎，阿里巴巴是目前互聯網企業中唯一既有明確市場概念又有行動的公司，且其切入的角度也很獨特，想要把此前一直在國家和企業之間運轉的碳交易延伸到個人。

從走路種樹到走路掙錢

碳交易市場形成的原因是各個國家的配額和減排成本差。但制定減排協議的根本目的是控制全球總的溫室氣體排放。

所以無論是誰減排，只要總量減少，就算是達到了最終目的。由此誕生的個人碳賬戶，以量化的形式記錄下每個人的低碳行為，而個人碳賬戶里面的減排額度完全可以拿到市場上進行交易，每個人就類比成了一個微小的公司，用不完的碳配額可以轉讓給排碳超標的企業，用以完成減少溫室氣體的目標。

想一下未來可能的情景：你多走的步數、騎的共享單車……這些低碳行為都將以量化的形式儲存在個人碳賬戶中，可以用來交易。走的每一步可能都是錢，而阿里巴巴則是掌管碳賬戶的個人銀行。

如果未來個人碳賬戶交易落地，全民都能走路掙錢，那么阿里巴巴的碳賬戶便擁有了無限的想象力。現在螞蟻森林的碳賬戶在戰略高度上已經是支付寶三大賬戶之一，另外兩個是資金賬戶和信用賬戶。

螞蟻森林能撐到阿里巴巴想要的未來嗎？

螞蟻森林的產品構想分三步走。

第一步是通過公益基金會購買個人碳賬戶所積累的“綠色能量”，將其轉化為植樹行為。

第二步是參照國際上通用的自愿減排交易機制開展減排項目交易，鼓勵有社會責任的企業和個人購買。

第三步是未來個人碳減排活動能夠形成國家認可的形式并納入中國自愿減排項目類型，成為以后個人參與碳交易的“碳戶頭”，參與未來碳市場的買賣與投資。

阿里巴巴前期之所以要用螞蟻森林這種形式，是因為植樹游戲更能吸引用戶關注并參與，且在參與的過程中，用戶對低碳概念有了感性的認知。

教育市場的行為是需要付出成本的。在2018年的植樹節那天，支付寶公布的官方數據顯示：截至2017年底，螞蟻森林已累計種植和維護真樹1314萬棵。到2018年底，還將計劃投入超過5億元，未來5年將造林600萬畝，相當于植樹5億棵。

與穩定的投入相比，個人碳賬戶何時能夠參與到全球碳市場的交易中卻是難以預料的。

在碳賬戶布局上，阿里巴巴固然是高瞻遠矚，但螞蟻森林本質上還是一款游戲產品，自然就有著自己的壽命。畢竟這只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小游戲，種樹的過程也需要日積月累非常緩慢，會不會像其他小游戲一樣慢慢無人問津？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并不一定是最后的贏家。這句話在過往商業史上曾無數次被驗證。如果騰訊未來看透這個市場，做出可玩性和用戶黏性更高的“企鵝森林”，那“螞蟻大戰企鵝”很難說誰的贏面更大。

在整個碳賬戶的縱深推進上，僅僅只靠一個螞蟻森林來完成碳賬戶的布局，看起來分量著實有些不夠。

小螞蟻能不能完成大夢想尚不得知，但是在土地沙化的地區種樹卻是實實在在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