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光明：舍本逐末

嚴學鋒

魚躍醫療2018年5月26日公告，董事長吳光明收到中國證監會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告知書稱，吳光明因涉內幕交易、短線交易被沒收并罰款共計3600萬余元。按富豪榜，吳光明身家超200億元，其創建、控股的魚躍醫療是大型企業（按今年6月1日的收盤價計，市值225億元）。從財富的角度看，這是一起企業家舍本逐末進而得不償失的“事故”。舍本逐末，對企業家這樣一個本該是高智商的群體來說，無疑是極不明智的；如果這種舍本逐末涉及違法、犯罪，則可謂愚笨。高智商者愚笨，可悲可嘆。

違法所得不及身家千分之一

以創業成就來看，吳光明在中國企業家中才能突出。

吳光明生于1962年，父親曾是漁民。1998年，吳光明和父親創辦魚躍醫療，投身生命健康事業，他任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至今。吳光明稱：“當初取‘魚躍這個名字與我們的漁民身份有關。”2008年，魚躍醫療首次公開募股（IPO）。其后，吳光明成為另一家上市公司萬東醫療的大股東，任董事長。白手起家，吳光明2017年以超200億元的身家入列富豪榜。魚躍醫療2017年營收達35.4億元、凈利潤達5.9億元，加權平均凈資產收益率為11.37%。以此來論，吳光明極具企業家才能，也并不差錢。

據2018年5月魚躍醫療公告，吳光明收到的證監會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主要內容如下：一、吳光明內幕交易“花王股份”。2016年12月初，花王股份籌劃現金分紅及資本公積轉增股本這一內幕信息，肖國強系花王股份董事長，是這一內幕信息的知情人。吳光明和肖國強關系密切，在內幕信息敏感期，二人有頻繁聯系，吳光明利用控制的他人名字三個證券賬戶買入花王股份519600股，獲利9190977.21元。證監會擬決定：對吳光明沒收違法所得9190977.21元，并處以27572931.63元的罰款。二、吳光明短線交易“魚躍醫療”“萬東醫療”。2015年7月16日至2015年10月27日，吳光明利用其控制他人賬戶累計買入魚躍醫療2322710股，買入金額77025846.96元，累計賣出魚躍醫療2322710股，賣出金額89000225.51元。2015年7月2日至2016年1月19日期間，吳光明利用其控制他人賬戶累計買入萬東醫療4065015股，買入金額155845082.25元，累計賣出萬東醫療1399397股，賣出金額39933121.43元。據此，中國證監會擬決定：對吳光明涉嫌短線交易“魚躍醫療”的行為，給予吳光明警告，并處以10萬元罰款；對吳光明涉嫌短線交易“萬東醫療”的行為，給予吳光明警告，并處以10萬元罰款。

綜合吳光明上述兩項違法事實，證監會擬作出如下行政處罰：對吳光明給予警告，沒收違法所得9190977.21元，并處以27772931.63元的罰款。即共計3600萬余元。

從上述公告來看，內幕交易違法所得919萬余元，不及其百億身家的千分之一，可謂蠅頭小利。為蠅頭小利而違法乃至犯罪，是舍本逐末。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有限，企業家專心企業經營，成功經營企業能帶來足夠的個人正當財富；而花精力乃至違法追逐小利，顯然不明智。

企業家生涯嚴重受損

對中國的企業家而言，前車之鑒早已向大家昭示了這種舍本逐末所帶來的慘痛。

1970年出生的李一男15歲考入華中科技大學少年班，23歲碩士畢業后加入華為公司，兩年后出任總工程師，27歲成為華為副總裁，被視為總裁任正非的接班人，“天才少年”成為其標簽。2000年，李一男離開華為，創辦港灣網絡。2006年，港灣網絡被華為收購，李一男出任華為副總裁。

2008年，李一男離開華為，先后出任百度CTO（首席技術官）、12580的CEO（首席執行官）、以合伙人身份加盟金沙江創業投資基金。2015年，李一男創辦北京牛電科技公司，任CEO；當年6月，北京牛電科技公司發布首款智能電動車，15天眾籌7200萬元，可謂火爆。但誰都沒想到的是，李一男卻在次月被捕。

2017年1月，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李一男內幕交易華中數控股票案件作出一審判決，李一男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六個月，沒收違法所得700余萬元，并處罰金750萬元；當年，二審維持原判。據報道，李一男已于2017年年底出獄，并從牛電科技離職。

再看生于1972年的張志熔。他是熔盛重工的創始人，時任董事長，身家曾超200億元。2012年7月27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宣布：來自香港的Well Advantage賬戶，以及新加坡的兩個賬戶，涉嫌提前獲取中海油（熔盛重工的重要合作伙伴）收購加拿大尼克森公司的內幕消息并在股票市場上操作，非法獲利超1300萬美元。Well Advantage的實際控制人是張志熔。該賬戶在2012年7月19日購入尼克森83.1萬股，總計1430萬美元。當年7月23日，中海油宣布將以151億美元并購尼克森，后者股價大漲近52%。Well Advantage由此獲利720萬美元。SEC執法部門主管桑賈伊稱，Well Advantage與其他未知賬戶顯然濫用內部信息，已實現極為精準的買入、賣出，并從此非法行為中獲取暴利。SEC公布該內幕交易事件后，張志熔旗下熔盛重工和恒盛地產股價在隨后的3個交易日內分別暴跌35%和15%，其個人市值損失超20億元。當年11月，SEC與Well Advantage的民事訴訟以法院作出最終裁決的方式和解。Well Advantage被判支付總額14245267.04美元。

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而且讓張志熔形象大毀。當年11月，張志熔從熔盛重工離職。2012年，熔盛重工的營業收入同比大跌50%，虧損5.7億元，而2011年熔盛重工盈利17.2億元。其后，熔盛重工經營困難，繼而改名，至2018年6月1日市值僅有4億港元。

這兩位企業家，舍本逐末付出沉重的代價：不僅是加倍的懲罰性罰款，還包括聲譽以及企業家生涯嚴重受損，乃至牢獄之災。企業家生涯受損甚至斷崖，這是遭罰者的普遍現象。盡管世人皆知，但仍有人為此前仆后繼，不禁讓人扼腕。

高智商者愚笨不可憐

從追逐財富的角度，搞內幕交易、短線交易等，再如操縱股價、挪用或貪污公司資金、行賄等這些行為都是為了謀求更大的利益，但顯然走了歪路。《圣經》有言：你的財寶在哪里，你的心也在那里。很多時候，利令智昏。整體來看，利令智昏、人為財死都是較為普遍的人性弱點。財富是手段，人才是目的，不能本末倒置、舍本逐末。人如果成為財富的奴隸，很可能要跌大跟頭。

企業是創造財富的主體，企業家是企業的靈魂人物。從賺錢能力來看，企業家是最突出的人群：富豪榜上絕大多數人是白手起家的企業家，當然還有一部分投資家和明星。近年來中國富豪榜的前幾位，如阿里巴巴的馬云、騰訊的馬化騰、萬達集團的王健林、恒大集團的許家印、百度的李彥宏，均是企業創始人。企業家的核心財富來自他們持股所任職的企業，其他的方面更多是“小利”。理論上，在獲取財富方面，企業家應該是智商超群的。這至少應該體現在兩大方面：

其一，合法依規行事，這是企業家安身立命、取財有道的基石。2017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營造企業家健康成長環境 弘揚優秀企業家精神 更好發揮企業家作用的意見》（下文簡稱《意見》）發布，提出企業家“模范遵紀守法、強化責任擔當。依法保護企業家合法權益，更好發揮企業家遵紀守法、恪盡責任的示范作用，推動企業家帶頭依法經營，自覺履行社會責任，為建立良好的政治生態、凈化社會風氣、營造風清氣正環境多作貢獻”。企業家若用違法、犯罪的方式求財，必然會受到制裁。

第二，專心務本，全力以赴把企業做好，如此企業家才能收獲財富并實現財富的不斷增值，實現個人、家庭的財務自由。《意見》提出，弘揚企業家創新發展、專注品質、追求卓越的精神。企業家如若能專注地把企業經營好，不論是名譽上還是利益上，都會成為受益者；如果三心二意、舍本逐末，不但有損主業（企業經營、企業家生涯），還可能步入小路乃至邪路，得不償失。

（作者系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