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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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祭彈文》的傳播演變及被小說化用的內涵分析
喬孝冬
(金陵科技學院 人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1169)
《丁祭彈文》是明代弘治巳未侍郎劉清的原創笑話,被明代進士都穆列入《滁州志 · 劉清傳》,明代鐘惺《諧叢》改為《餓鬼》,明代嘉靖刻本笑話集《解慍編 · 儒箴》改為《秀才搶胙》,萬歷以后的《華筵趣樂談笑酒令》改題為《不重廉恥》。類似餓鬼的無節制欲望狂求在《金瓶梅》《儒林外史》《聊齋志異》《諧鐸》等小說中被重新聚焦、演繹。從《丁祭彈文》這則笑話的傳播演變,可以看出明清專制官場體制下權力與欲望的關系,更從精神層次揭露了專制體制下權力膨脹與人性的異化和蛻變,對今天社會權保障體系的構建也有啟發意義。
《丁祭彈文》;故事流變;文化;文體
飲食是人類生活中最基本最重要的內容,作為折射與反映社會生活的文學作品,自然有許多關于飲食的描寫。笑話及小說“餒鬼搶食”的描寫具有十分豐富的文化內涵,一方面蕓蕓民眾受到統治階級的盤剝壓榨,“餒鬼搶食”反映了他們的窮命餓運;另一方面,“餒鬼”內涵被擴充并被寄寓象征意義而上升到哲理高度:明清專制體制下官員是餓鬼轉世,總是吃不飽,且具有普遍性。“丁祭彈文”本是一則時文笑話,明清文人青睞這種集夸張、戲謔和漫畫等藝術手法于一體的諧謔橋段,在小說創作中不斷聚焦演繹,“餒鬼搶食”故事自成一格,具有十分豐富的內涵。
明代中葉,侍郎劉清年輕時曾在滁州學里做秀才,喜歡幽默。每年二八月丁日祭祀孔子時,他看見那些秀才爭搶祭物,就寫了一段彈詞嘲笑他們。彈詞是:“天將曉,祭祀了,只聽得兩廊下鬧吵吵,爭胙肉(祭祀用的肉)的你精我瘦,爭饅頭的你大我小。顏淵德行人,見了微微笑;子路好勇者,見了心焦躁。夫子喟然嘆曰:‘我也曾在陳絕糧,不曾見這伙餓莩(餓死鬼)。’”[1]568弘治巳未進士都穆將《丁祭彈文》列入《滁州志 · 劉清傳》。明代鐘惺《諧叢》收錄了《丁祭彈文》,在開頭交代了作者的情況及寫作緣由:“滁州劉侍郎清,少為州學生,好滑稽,當丁祭畢,見諸生爭取祭物,乃戲作彈文曰。”[2]287并將之改題《餓鬼》。所謂“餓鬼”即“餒鬼”,又稱“餒而之鬼”,典出《左傳 · 宣公四年》:宣公四年,子文臨終,知其從子越椒之狼子野心將導致其族大難,故囑其族速行,并泣謂:“鬼猶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餒而!”若敖即若敖氏,楚國令尹子文之族。“餒而之鬼”指不能享受祭祀之鬼。楊伯峻注:“不其餒而”,猶言不將饑餓乎。“餓鬼”也是佛教語佛經六道之一,《辭海》曰:“佛家六道之一……佛經謂人生前做壞事,死后要墮入餓鬼道,不得飲食,常苦饑渴。”至明代嘉靖刻本笑話集《解慍編 · 儒箴》部改題為《秀才搶胙》,曰:
祭丁了,天將曉。殿門關,鬧吵吵。搶豬腸的,你長我短。分胙肉的,你多我少。勾燭臺的,掙斷網巾。奪酒瓶的,門檻絆倒。果品滿袖藏,鹿脯沿街咬。增附爭說辛勤,學霸又要讓老。搶多的喜勝登科,空手的呼天亂跳。顏子見了微微笑,子路見了添煩惱。孔子喟然嘆曰:“我也曾在陳絕粒。從不曾見這班餓鳥!”[2]441
“勾燭臺的,掙斷網巾……空手的呼天亂跳”等細節描寫,使得搶食的場面更富有戲劇性的夸張滑稽意味,著眼于搶食人群是滿口“之乎者也”講求斯文的書生,則更具諷刺意味。偽托馮夢龍的笑話書《廣笑府 · 儒箴》按照《解慍編 · 儒箴》部的《秀才搶胙》全文收錄,沒有改動[3]5。萬歷以后的《華筵趣樂談笑酒令》卷四《談笑門 · 不重廉恥》收錄了改編的內容,突出道德評價意味:
昔一府學,生員不重廉恥。每逢春秋祭祀巳了,各自私下偷盜祭肉和蠟燭、紙張之類。教官難以禁止,遂寫一賦譏云:“祭禮了(結束),天未曉,偷肉紛紛,盜燭渺渺。顏回見之,微微而笑。子路見之,氣沖牛斗。夫子喟然嘆曰:吾嘗厄于陳蔡之間,不曾見此餓莩。”[2]536
總之,自劉清開創性地將原本莊嚴隆重的“祭丁”活動編為“爭胙肉”的滑稽鬧劇之后,笑話書本著“引人發笑”的目的,對“酸丁餓鬼”般的書生缺乏斯文、不重廉恥的吃相基本上采取了一種溫和的漫畫諷刺,恰似一面反映眾生食相的哈哈鏡,突出了幽默滑稽的喜劇效果。
有意識地對《秀才搶胙》進行戲擬和改編的是《金瓶梅》,其第十二回寫幫閑們大吃大喝的贊詞曰:
眾人坐下,說了一聲“動箸吃”時,說時遲,那時快,但見:人人動嘴,個個低頭。遮天映日,猶如蝗蝻一齊來;擠眼掇肩,好似餓牢才打出。這搶風膀臂,如經年未見酒和肴;那個連連筷子,成歲不逢筵與席。一個汗流滿面,恰似與雞骨朵有冤仇;一個油抹唇邊,恨不把豬毛皮連唾咽。吃片時,杯盤狼藉;啖良久,箸子縱橫。杯盤狼藉,如水洗之光滑;箸子縱橫,似打磨之干凈。這個稱為食王元帥,那個號作凈盤將軍。酒壺翻曬又重斟,盤饌已無還去探。正是:珍羞百味片時休,果然都送入五臟廟。當下眾人吃了個凈光王佛。[4]183
這段贊詞把吃客的丑態描寫得淋漓盡致,崇禎本眉批評點文字曰:“寫得情景痛快。此風雖文人不免,何況伯爵一輩。”依照明吳訥“文章辨體”的說法,“按贊者,贊美之辭”,但這里描寫丑態而偏用贊美之辭,本身就是令人發笑的諧趣。馮夢龍《笑府 · 求簽》附錄“評秀才惡習者云:‘隨你兩個人考,也要擠一擠;隨你十頓飯,也要搶一搶;隨你一個題目,也要結燭;隨你一名不取,也要說不公道。’”對此馮夢龍批曰:“逼真可笑。”
《秀才搶胙》笑話批語重在突出“何況伯爵一輩”。《金瓶梅》將原本特定的秀才群體描寫轉移到混吃混喝的幫閑群體身上,突出了張竹坡譏諷的“蟣虱”意味。俗話說“小人之志在飲食”,這班幫閑,表面上口口聲聲說是為主子,實際是在為自己的酒肉打算。應伯爵名字意即“應白嚼”,“幫閑”身份就是混白飯吃,謝希大暗指“攜帶”之意,妓女李桂姐借“老虎請客”的笑話諷刺應伯爵等人,指出他們從來不請別人,只會白吃別人。應伯爵回應宣布要請李桂姐,掙一份請客吃飯的體面,這批幫閑解下身上的小物件換錢:應伯爵從頭上拔下一根銀耳斡兒,重一錢;謝希大一對鍍金網中圈,稱了稱,只九分半;祝實念袖中掏出一方舊汗巾兒,算二百文;孫寡嘴腰間解下一條白布男裙,當兩壺半壇酒;常時節向西門慶借了一錢銀子,湊了一桌酒席。但他們吃飯時又“猶如蝗蝻”“好似餓牢”,把吃客們爭先恐后、不顧一切地“食欲狂求”表現得淋漓盡致,堪稱“食欲諷”。可是到這里還沒有完成這幅群丑圖的最后一筆:“臨出門來,孫寡嘴把李家明間內供養的鍍金銅佛,塞在褲腰里;應伯爵推李桂姐親嘴,把頭上金啄針兒戲了,謝希大把西門慶扇兒藏了,祝實念走到桂卿房里照臉,溜了他一面水銀鏡子,常時節借西門慶的一錢八成銀子,竟是寫在嫖賬上了。”這幾個幫閑吃客偷摸拿騙,把先前當“東道”的損失又悄悄地補回來,至此才完成了這繪聲繪影絕妙的諷刺。
李贄認為“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人必有私”,“夫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見;若無私,則無心矣”。人的物質利益是人的自然屬性,是人的一切行為的基礎,是人的本性和本質。李贄之后,湯顯祖的“至情說”、徐渭的“人性說”、袁宏道的“性靈說”等都標志著人的覺醒,促使了一批人欲勃興的文學作品的產生。《金瓶梅》對幫閑們的飲食描寫,仿照“秀才搶胙”,并將其由食欲狂求上升到對市民趣味的貪圖小利、愛占便宜的諷刺。應伯爵輩的追歡買笑只是為了獲得一杯殘羹,為了這杯殘羹這群幫閑斯文喪盡,類如乞丐,什么面子也不顧了。描寫應伯爵之流盡其口腹食欲的貪婪,恰是對仰人鼻息的幫閑們毫無人格、不顧羞恥、貪婪世俗、自私品性入木三分的揭露,展示了晚明知識分子淪為市井破落戶后貪圖小利、投機鉆營,在酒色財氣誘惑驅動下不顧人倫而追逐物質利益導致的悲喜劇。《金瓶梅》的諷刺藝術時而暗含機鋒,時而嬉笑怒罵,總的來講屬于取笑、嘲弄的性質,態度比較輕松,不像《儒林外史》那樣深沉凝重,這與小說整個基調是緊密關聯的。
《儒林外史》多次借“丁祭胙肉”的描寫與評議展開對追求功名富貴的帖括士們的揭露與批判。《儒林外史》第二回“王孝廉村學識同科,周蒙師暮年登上第”對周進與梅玖等人吃飯的場景展開描寫:
每桌擺上八九個碗,乃是豬頭肉、公雞、鯉魚、肚、肺、肝、腸之類。叫一聲“請!”一齊舉筷,卻如風卷殘云一般,早去了一半……周進由于吃長齋,梅玖就講了一字至七字詩的笑話:“呆!秀才,吃長齋,胡須滿腮,經書不揭開,紙筆自己安排,明年不請我自來!”念罷說道:“像我這周長兄,如此大才,呆是不呆的了?”又掩著口道:“秀才,指日就是。那‘吃長齋,胡須滿腮’竟被他說一個著!”說罷,哈哈大笑,眾人一齊笑起來。周進不好意思,梅玖后來解釋道:“但這個笑話,不是為周長兄,他說明了是個秀才。但這吃齋也是好事。先年俺有一個母舅,一口長齋。后來進了學,老師送了丁祭的胙肉來。外祖母道:‘丁祭肉若是不吃,圣人就要計較了;大則降災,小則害病。’只得就開了齋。俺這周長兄,只到今年秋季,少不得有胙肉送來,不怕你不開哩!”眾人說他發的利市好,同斟一杯,送與周先生預賀,把周先生臉上羞的紅一塊,白一塊,只得承謝眾人,將酒接在手里。[5]18
《儒林外史》第二十六回寫童生府試:
安慶七學共考三場。見那些童生,也有代筆的,也有傳遞的,大家丟紙團,掠磚頭,擠眉弄眼,無所不為。到了搶粉湯包子的時候,大家堆成一團,跌成一塊……[5]289
吳敬梓借梅玖之口闡釋了“丁祭胙肉”的緣起,即秀才們之所以哄搶胙肉,在于民間認為奪取了祭祀先師孔子的祭物,會給自己帶來科場好運,能實現榮華富貴的人生夢想。《儒林外史》以功名富貴為一篇之骨,有意識地化用、闡釋、引申“丁祭胙肉”的傳統內涵,提醒讀者透過上下文去追索它的深層意義,這種“揶揄模仿”更容易獲得意味深長的諷刺效果。《儒林外史》描寫飲食次數之多、刻畫之細,在中國古代小說中獨樹一幟。文木老人“獨嫉貼括士如仇,其尤工者則尤嫉之”[6]792,原因在于看透了明清科舉制度下“一代文人有厄”的悲劇性,反思其荒誕性,自己又無力改變什么,只能以冷峻的幽默手法加以嘲諷。
“戚而能諧,婉而多諷,于是說部乃始有足稱諷刺之書。”[7]137幽默是在生活中創造、產生的,只有洞悉各種瑣屑、卑微的事物所掩藏的深刻本質才能產生真正的幽默。幽默在引人發笑的同時,竭力引導人們對笑的對象進行深入的思考,當幽默變得非常深刻而又不同于諷刺時,就會超越滑稽的領域,而達于一種悲愴的境界[8]2270。《儒林外史》作者善于發現生活中的喜劇性因素,讀書人首先要具備養活自己的能力,這是保持人格尊嚴的基本前提,而科舉造就了一大批除八股文章外一無長技的讀書人,為了幾口粉湯包子就堆成一團,跌成一塊。“秀才搶胙”的描寫與儒林的追名逐利聯系起來,雖“無一貶詞,而情偽畢露”,因此《儒林外史》對科舉制度批判的深刻與犀利也是前所未有的。“丁祭胙肉”反復出現的幽默情節不是插科打諢,而是與表現主題融為一體,常常讓人體味到一種悲愴、荒誕甚至絕望的意蘊。
在《聊齋志異》中,蒲松齡將“餒鬼”搶食由普通人的食欲狂求進一步升華到對明清官場貪婪腐化的批判,將“餒鬼”的外在表現即永遠吃不飽,上升到“官員是餓鬼轉世”的認識。蒲松齡《餓鬼》寫臨邑訓導朱某。朱某的前世名叫馬永,綽號“餓鬼”,其“衣百結鶉,兩手交其肩,在市上攫食”,有位好心的朱叟贈金讓他作本錢以謀生,也被他“坐而食”盡。他摘食學宮雕像上的玉串換錢,用賢人的笏板取暖,被學官抓住,學官“怒欲加刑”,馬永便向他表示“愿為先生生財”,由此二人達成骯臟交易,由餓鬼以刀自殘再誣告有錢的學生,讓“學官勒取重賂”,結果被揭發,死于獄中。馬永死后轉世為朱叟之子,入泮,食餼,做了臨邑訓導,“官數年,曾無一道義交”,“惟袖中出青蚨(錢),則做鸕鶿笑;不則睫毛一寸長,棱棱若不相識”。他見錢眼開,不論何人,只要有錢,他就笑得嘎嘎的,否則就“正經”“威嚴”極了。這個理應庇護學子的學官,把學子當成搖錢樹,對學子敲骨吸髓,無所不用其極。最后此人終于被恨透了他的“狂生”捉弄,胡須被茜草染成了紅色,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鬼”樣子,氣得“數月而死”,永遠去做餓鬼了。學官是餓鬼轉世,當然不是生活中的真實,卻把生活本質用哈哈鏡照得更加觸目驚心。《餓鬼》深沉的思想容量,使它成為科舉制度的真實縮影[9]。蒲松齡終生困于場屋,對學官們的蠅營狗茍早已看透,因此他所描寫的餓鬼搶食不僅僅只是一個情節手段,也寄寓了某種寓意,達到了某種思想高度。
清代沈起鳳《諧鐸》卷六《森羅殿點鬼》則借題發揮,將“官員是餓鬼轉世”進一步深化,將人性的索取與官場普遍貪腐的社會現實聯系起來。《森羅殿點鬼》敘閻王忽然發覺餓鬼乘機逃去,偷生陽世,且“大半作縣令”,慨嘆道:“若輩埋頭地獄,枵腹垂千百年,今一得志,必至狼餐虎噬,生靈無噍類矣!”卷八《棺中鬼子》敘棺內伸出眾多鬼手,向人乞錢,窮鬼得一大錢,手便縮回,惟某典史之鬼,伸出如故,增至百數,兀然不動,提兩貫錢置于掌,鬼手頓縮,因棺縫頗窄,錢索盡斷,竟無一錢入手。卷七《黑衣太仆》敘衙吏將嚴嵩門丁牛信奉為神明,頂禮膜拜,鐸曰:“五祀之內,門居其首。后世此祀不傳,餒鬼處處覓食,遂于白晝現將軍丞相形矣!何牛班頭之神,尚穿黑直身哉?或曰:冠進賢,系羽箭者,是其變相耳!”“太仆”,即仆役頭目。清代官吏的仆役稱為長隨。據長隨們說,他們所奉祀的嚴嵩門丁牛信很有威勢,祈求牛信保佑自己管門時也能有權,多收小費門包。這些都影射了明代宰相府里的門丁比縣令還要大的社會現實,諷刺營私貪腐已經滲透各行各業。
《諧鐸》書名典出《論語 · 八佾》:“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諧”有詼諧、諧謔的意思,“齊諧”又為神異故事的代稱。從文體來看,《諧鐸》中每篇作品均由“諧”“鐸”兩部分構成。“諧”是“鐸”生發的根據,“鐸”是從“諧”引申出來的教義[10]73。《黑衣太仆》篇的“鐸”語感嘆“餒鬼處處覓食”,借餒鬼的貪婪對權力不受約束以及人性的自私貪婪進行了揭露和嘲諷。
“食色,性也”,“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傳統儒家強調“君子謀道不謀食”,“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于人”,孔孟食道講求如果“道”不能行,則甘于疏茶淡飯,而不愿成為享受功名富貴的“肉食者”,簡于飲食而“志于道”才是儒生應該尊奉的飲食取舍原則。時至明朝,舊的傳統價值認知體系開始解體,新的社會生產關系還沒有建立起來,人們不能從所參與的社會互動中有效地證明自己生命的本質,就很有可能通過另一種方式——本能、快樂的發泄來獲得自我生命的肯定。這是明代后期社會奢靡風氣形成的最深刻的悲劇原因之一。在社會已經失去可以策動或團聚人們道德沖動的特別環境條件下,這股奢靡風氣便得以蔓延開來[11]309。其突出表現就是在明代商品經濟下,人欲膨脹,官員權力也無限膨脹,為了欲望不擇手段一味索取。
“餒鬼搶食”寓莊于諧,透視社會,反映了“禮”被欲望打破后明代社會真實的一頁。“餒鬼搶食”成為共享性題材在《金瓶梅》《儒林外史》《聊齋志異》《諧鐸》等小說中反復出現,但由于作者風格、表現手法以及創作心態的不同,這一共享性題材呈現出了不同的面貌,“餒鬼搶食”因此得以在不斷重復中共存,內涵也不斷被豐富。進步作家以自身敏銳的眼光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引導閱讀者審視社會的病根,深層次表達尋求藥方改良社會的愿景,無疑具有深刻的內涵。這對我們今天在權力制約與構建弱勢群體社會權保障體系建設方面仍有啟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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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北京:中華書局,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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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蕭相愷.中國文言小說家[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4.
[11] 羅小東.古典文學與傳統文化精神[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1.
〔責任編輯 楊寧〕
The Evolution of “DING JI TAN WEN (Mr. DING's Joke)” and Its Connotation of Novelization
QIAO Xiaodong
(Jinli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Nanjing 211169, China)
“DING JI TAN WEN (Mr. DING's Joke)” is created by LIU Qing, an official in the Ming Dynasty and edited into the
by the contemporary scholar Dumu. Then the Joke is changed into,, andin different books and periods of Ming Dynasty. The image of the starving ghost with endless desire is reappeared in many famous novels. From the evolution of the Joke, the relationship of power and desire in Ming and Qing officialdom and the degeneration of humanity under the ultimate power can be observed, which can be the reference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today's social care system.
“DING JI TAN WEN (Mr. DING's Joke)”; evolution; culture; genre
2017-07-24
2016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16YJA751018)
喬孝冬(1970―),女,江蘇連云港人,副教授,碩士。
I206.2
A
1006–5261(2018)01–0103–05